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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人-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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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他问问那位女先生,能不能给我写首歌唱,小久这小子面皮薄,张不开嘴,有什么不好意思啊?问问而已,那姑娘要是真喜欢他,肯定会答应的。要是连这点小事都不答应,我看他也别费劲了,人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哪儿能看上咱们这种走南闯北的流浪人。”

第63章

一连许多天,安慧都缠着殷久远,要他问问这件事。
殷久远被她缠的烦不胜烦,只得开口询问雪兰。
“你师姐想唱我写的歌?”雪兰笑着说,“她是唱小生的吧,只怕不成,男声都叫我娘包了。我娘要是知道肥水流了外人田,非跟我急不可。”
这话是雪兰敷衍殷久远的,真正的原因不方便跟他解释。
那天许编辑匆忙过来,一进门就说:“先生,不好了,范经理他他要扣您的稿费和书的分成。”
范经理就是那位脸很大的上司,要求雪兰写歌给他指定的人。
“笑话,我看他根本不是报社的核心成员,连五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还牛逼哄哄地嘚瑟了。”三姐翻了个白眼说。
“他是咱们报社总经理的小舅子。”许编辑道。
雪兰叹了口气说:“许编辑,咱们也不说虚的,这《射雕英雄》就快写完了,在连载《射雕英雄》之前我就想过要封笔,要不是因为原来的报社不仁义,我也不会来到《文学报》。您把这件事跟报社说明白吧,什么打算他们自己看着办,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刘五姐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大不了我换个笔名重新开始。但他们要是打着控制我的主意,就不要妄想了。”
“不用您说,我早就把消息发去北方了。”许编辑道。
当天,南方编辑部就收到了北方的电报。
一句话,那位范小舅子直接被‘罢官’了。
“赵主编再三叮嘱让您莫要生气,报社经理也说,他小舅子是个浑人,什么都不懂,请您千万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称雪兰是报社的金疙瘩都不为过,以她现在的名气,出去吆喝一声,哪个报社不上赶着呀,就算她自己出面办个报社都能撑起来了。范小舅子这一出,差点把北方报社的人气吐血,于是直接把他的职务给免了。
“报社的意思是,现在北方安定了,几位先生要是南方待不惯,咱们就再回北方。”许编辑说。
雪兰不打算再回去北方,于是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过发生了范小舅子的事后,雪兰也不好随便把歌曲给某个不知底细的歌手了。毕竟报社敬她一尺,她也得回人家一尺啊。
殷小哥说:“我都跟她说不行了,她老烦我。”
“跟你师姐解释解释呗,就说抱歉了。”
殷小哥也不放在心上,转眼就跟雪拉嘻嘻哈哈地说起他身边的趣事来。以前看他身手这么敏捷,跟《水浒传》里的时迁似的,雪兰还很好奇呢,弄了半天他是个杂耍班子里的学徒,只不过他们杂耍班子比较独特,是武术班子,有真功夫的。
这天殷久远回家,跟安慧把事情一说,安慧就变了脸。
“真小气,果然是看不起我们走江湖卖艺的,你还是不要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哎,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我们又非亲非故的,她干嘛平白无故给咱那么大好处?”殷久远呛声道。
“还没怎么着呢,胳膊肘就往外拐挣了钱都给她还不成吗?我就唱歌而已。”
殷久远皱着眉说:“以后你别让我掺和这些破事,真烦。”
安慧坐在凳子上生闷气,张化龄俯身安慰她道:“算了,师妹,不行就不行嘛,何苦生气。”
“师兄你知道我的,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愿望,就是喜欢登台,唱新式歌曲比唱戏容易红,我们平民百姓,认识作曲人的机会可不多。小久对她那么痴心,这么点忙都不肯帮,一首歌曲而已,还不是她随手写写的事。”
张化龄拍了拍安慧的肩膀说:“别急,总会有别的办法。”
入秋后的某一天,雪兰忽然发现李氏和三姐在吵架。
“我听你丁婶说,那个男人还经常来找你是吗?他到底想干什么!”
“跟我见见面而已,能干什么呀。”三姐低着头说。
“许编辑说那男人穿短褂,看着也不像文化人,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他找你什么事?是不是打你主意?”
“我上次自行车半路坏了,差点摔着,人家不但救了我,还帮我修了车子,你怎么这么势利眼啊。穿短褂的男人怎么了?不是文化人又怎么样?”
“你!我势利眼!”李氏大声嚷嚷道,“我是让你当心点!”
“男人穷一点怕什么,只要人好就行了。”三姐嘟囔道。
雪兰问了大妮才知道,原来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为这事吵架了。
雪兰也觉得很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跟三姐才认识了没多久吧,三姐竟然为了他跟李氏吵架。
能说出‘男人穷一点怕什么,只要人好就行了’这句话,看来已经看对眼了啊。
作为了一个未来人,雪兰一向是支持自由恋爱的,父母在子女结婚前会诸多挑剔,这无可厚非,因为他们是过来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许多想法也许比子女成熟,能帮他们少走很多弯路,子女应当参考他们的想法,但也只是参考而已。因为无论如何,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毕竟要相对许多许多年,如果这个人你根本不喜欢,或者没有感觉,或者价值观不合,勉强在一起就会成为一种折磨,只认钱和地位结婚是对婚姻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任。
为了防止母女两个越吵越凶,雪兰只得上前劝架。
“不管啥样的人,既然看好了,不如领回家看看吧,再找人打听打听人品。”雪兰说。
李氏还没说话呢,三姐先不乐意了,对雪兰说:“不关你的事,你别插嘴。”
“你以为我没让她把人带会家吗?她自己不肯。”李氏瞪着眼睛说。
“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一般朋友而已。”三姐倔强地说。
“男人和女人也能当一般朋友!一般朋友整天去报社找你,他还要不要脸了?你还要不要脸了?我看你不要再出去工作了,直接回家来吧!许编辑说报社里有的是好小伙,光追求你的有两三个,哪个不比这没头没脸的男人强!”
李氏比较凶,骂起人来机关枪一样,三姐很快就被她骂哭了。
看女儿哭得惨兮兮的,李氏也不忍心,软下声音说:“娘是为了你好,外面这么乱,你别被人骗了,你为什么不肯领他回家给娘看看呀?”
三姐红着眼睛说:“我们真不是那种关系,他无意中帮了我好多忙,我感激他嘛,其他没什么的。”
“是不是还没挑开啊?”雪兰皱了皱眉问,“他不挑开,你挑开嘛,面皮不用这么薄,还是问清楚的好。他要是愿意,咱就接着谈,咱又不是嫌贫爱富的家庭,他若是人好,你喜欢就成了。要是不愿意,那趁早叫他别再找你了,不然不清不楚的算怎么回事。”
“他不开口,我怎么好意思主动提呢?”三姐说着说着就又委屈了,“你们再等等还不成吗?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呢。”
“唉,窝囊废!”李氏骂道,“没见哪个姑娘像你一样没用,不许你再跟他单独出去,当心他拐骗了你出去卖掉。”
接着李氏就开始吓唬孩子,把漂亮男人唬骗年轻姑娘私奔,其实是卖去妓院的故事说得活灵活现,仿佛她亲身经历过一样。当然李氏的故事基本都是真的,她从小就被卖进了戏班子,见识自然是不少的。
三姐其实也是个很胆小的姑娘,听话的点点头说:“我不会跟他乱走的,他每次来找我,也就是跟我聊几句就走了,人家也要干活挣钱,没多少工夫的。”
雪兰她们这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在米行抗大米的,干体力活,长得挺俊。巧遇过几次,还帮三姐扛过东西什么的,非常爽利。
“他跟报社里追我的人不一样,那些男人都太大男子主义了,总说什么结婚后,太太在家照顾孩子,服侍丈夫,伺候公婆,我听了就烦。他不一样,他说女人自强是好事,他喜欢有想法有追求的女人,佩服有梦想的女性。”三姐红着脸说。
哇,是挺会说话啊,有这种想法的男人在后世都不多见呢。排除他是骗子的可能,如果真是个这样的男人,那也挺不错的,至少三姐欣赏。
只是又过了几天,三姐忽然消沉了起来,因为那个男人再也不出现了,去米行一问,人家辞职走了,根本不知去了哪里。
雪兰安慰她说:“算了,别放在心上,三条腿的男人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只要有心,总会再遇到好男人的。”
三姐被她逗笑了,戳着她的脑袋说:“小姑娘家也不害臊,哪儿学的这些胡言乱语。”
反倒是李氏松了口气,似乎很庆幸那个男人自己消失了。
而就在这时候,《冰冻千年》在报刊上掀起了一场风暴。

☆、第64章

最初是《深报》上刊印了几首关于妓女题材的新诗,都是穷苦、受压迫剥削、还时常挨打骂受虐待的妓女形象,然后又有人根据调查数据写了几篇社论,具体到妓女的人数,生存状况,疾病情况,对社会的影响程度等。这几篇社论写得触目惊心,尤其是关于疾病传播的部分,看过之后简直浑身起鸡皮疙瘩。然后就有人提议继公共租界之后,也把妓女驱逐出法租界和英租界。
就在这时一个笔名叫林源桥的人出面写了一篇报道,这个作家留学过日本,也时常写一些犀利的评论文章,算是比较出名的人了。
他的文章先是对妓女的惨状大写特写,然后笔锋一转道。
有的作家自以为是,你写了妓女的惨状,却根本提不出任何解决之道,只让人人都知道了寻找妓女会染病,让政府提出要打压妓院,试问这些无处着落的妓女该怎么办?她们的温饱该怎么办?原来就很可怜的人似乎由某位作家的手引去了更可怜的道路,悲哉,悲哉。
这篇文章的出现算是捅了马蜂窝。
很快就有人在报纸上隔空对战了。
一个说,社会出现了病症,捂着、挡着、盖着,宁可让躯体烂掉,也不能忍受一时的痛楚祛除,这不是讳疾忌医吗?
另一个说,妓女就不是人了吗?她也要养家糊口,你们要祛除社会顽疾,凭什么拿妓女当牺牲品呢?作家随便动动笔杆子,却挡了人家的生计,饿死多少靠此吃饭的妓女,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反驳者又说,作者书写这样一个故事,是为了唤醒民智,是为了让社会看清底层人民的惨状,是为了社会关注像玫瑰和黄莺一样可怜的人,可到了某些神志不清的人眼中,却能随意颠倒黑白,是非不明。如你所说,女人还是都去当妓女吧,反正赚钱容易,能离开妓院也不要离开,因为她们除了卖身,都不能自食其力。
接着还有观点,作者怎么知道妓女过的惨,她们既不用下地干活,也不同下工厂劳作,再说法律也没有强制女人成为妓女,这些女人都是经不起生活重压,故而选择了轻松的工作,她们可比许许多多的人都活得幸福呢?然后就开始列举工厂女工一天工作16个小时,只能赚几毛钱,是真正的血汗钱,而最低级的妓女打一炮都可以赚一毛钱。再说列强国家都有妓女呢,东瀛、俄罗斯、英法,哪个国家的妓女在沪市没有窑口?也没见他们取缔。
别人再反驳道,妓院的可怕不仅仅是疾病,它代表的是一种社会的乱象,人口买卖,奴隶虐待,社会不公,法律缺失,是一种民主的倒退和倒行逆施。既然出现了问题,就应该让政府反思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谴责为什么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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