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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舞会里。”妹妹说
该死的舞会,我心里诅咒。难怪妹妹不肯告诉妈妈。
妹妹知道家里会反对她的。三十七岁的男人,老天。
我叹一口气,我的两根眉毛像在额角头上打了结。
妹妹不高兴的说:“哥哥,别好像天塌似的好不好?”
“好好。”我说:“你慢慢的说给我听,我耐心听。”
“他对我很不错,又体贴又迁就,看上去也不老。”
“是的。”我听着,“还有呢?他这种年纪,有没有妻子?”
妹妹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他在办离婚手续。”
“我的天!”
妹妹说:“你好像什么都猜得到,但是我不佩服你。”
“妹妹,我讲一句话,你要不要听?”我正容问她。
“什么话?”
“放弃这个男人,以後也不要跟他来往。”我说。
“为什么呢?”她跳起来,“为什么我不可以多交朋友?”
“去认得比较好一点的朋友。妹妹,哥哥不骗你。”
“你怎么晓得他不好?你连见都没见过他!”
“妹妹……”
“你不讲理,哥哥……”妹妹的脸都涨红了。
“他这种人背境太复杂,年纪又大,不适合你。”
“但是小芸的背境也复杂,为什么你又与她做朋友?妈妈说的。你有自由,我也该有自由。”
提到小芸,我语塞了。我变得比老一辈更专制。
但是我限制妹妹,确实是为她好,我有苦说不出。
以前我一直站在我们这一代讲话,现在为了妹妹,我了解做父母的苦衷。
叫我怎么说呢?
我又叹了口气。妹妹是太倔强的女孩子,我不敢把事情弄僵,否则一定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是十九岁的妹妹,与一个有妇之夫来往,这……
给母亲晓得,她会跳起来吧?这又怎么办呢?
“哥哥……”
“让我想想好不好?”我只好那样说。
她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妹妹说;“我希望获得你的了解。”
“我不会乱下判断的,妹妹,请你相信我。”
“好好好。”妹妹摆摆手,“但是记住,不要告诉妈妈。”
“我答应你,妹妹,但是你也要应允我一件事。”
“什么?”妹抹的表情不是十分好看。
我说:“不要太心急,慢慢看看这个男人。好不好?”
妹妹的睑色缓和下来,“好的,我不心急。”她说。
然后後她走出房间,替我掩上门。我觉得很心寒。
我不再是她的哥哥了,我在她面前,起不了作用。
我变得是这样的陌生,妹妹眼中,只有那个男人了。
真奇怪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在父母怀里生活了这么些年,心里却没有半点怀念。
妹妹的男朋友,我想我一定要见一见才行。我不放心。
这是我唯一的妹妹,父母唯一的女儿,我们不能失去她。
我开始痛恨这个有妇之夫,他还要引诱无知少女。
如果他有什么对不起妹妹的地方,我决不饶恕他。
我叹了一口气,睡着了。妹妹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呢?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妈妈跟我说了很多话。
“你妹妹最近很忙呢,整天与同学在外头玩。”她说。
我心里有数,问道:“每天都很晚回来吗?”
“当然。你又何尝不是,孩子大了,整天在外头跑,家里有吃人猛兽似的。”妈不满意的说。
“妈,她有没有在外头过夜?”我心急慌忙的问。
妈把眼睛一瞪:“你疯?怎么会那样做?”
“不会就好了。”我松了一大口气,“我的天!”
“你别把她想像得这么恶劣好不好?”妈大声嚷。
“对不起,妈,但是她在同学家里住,也不是犯罪。”
“我们家的女孩子,不可以这样子。”妈扳起了脸。
“不会不会!妹妹还是孩子,怎么会这样子?”
我摇摇头,妈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接受现实的了。
这叫我担心,万一她知道真相,怎么办好呢?
妹妹似乎也很了解母亲,她叫我一直瞒下去。
但是事情总不可瞒一辈子,迟早有拆穿的一天。
到时又怎么办呢?妹妹那个有老婆的男朋友,叫我头痛。
“你与小芸呢?又怎么样了?”妈问:“有进展否?”
“没怎么样,我们是朋友。”我说。
“玛莉亚呢?”
“昨天才认得,你想怎么样?”我问。我心里很烦。
妈不出声。
“妈,你别问这么多的事情了,好不好?”我说。
妈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一个人的感情,是解下开的结。
我们都有心事。
我为妹妹忧虑,但是妹妹本身却这么欢愉,事情太滑稽了。就像母亲,为我想东想西一样。
我一个人上街逛书店,看见了玛莉亚,真是巧。
她穿T恤,雪白的亚麻长裤,两条腿笔直的。
她亭亭的走过来,脱了太阳眼镜,闪亮着眼睛。
她的嘴唇是玫瑰红的,皮肤的青春不可遮掩。
“玛莉亚。”我自内心发出笑容来,她感染快乐给我。
“你也常常来书店?”玛莉亚笑问:
“常常。”我说:“你呢?你怎么会有空?”我看着她。
“我不用上班,不用上学,我很空。”她侧着头笑。
她具有无上的吸引力。
她身边还有几个朋友,她向他们摆摆手,他们走了。
“你有时间?”我自然又自然的问:“去走走好吗?”
“可以。”她说。
她轻快的回答使我忘了忧恼,我很舒服的与她走在一起。
“你很高。”我说:“我有五尺十寸,你已经到我耳朵了。”
“五尺六寸,我爸说我太高,找不到男朋友。”她笑。
“你没穿高跟鞋吧?”我问。
“没有。”她把脚翘起来。
她那种笑,像头小鸟。如果小芸也有这种笑就好了。
但是小芸一天到夜苦口苦脸的,精神不振。
“你们去旅行回来?”我问。
“不,小孩才旅行呢,我们打网球回来,刚换了衣服。”
“打网球?”
“当然,否则干么我这么高,唔?”她瞄我一眼。
我几乎昏了一阵,有点吃不清。她真是迷人的。
爸的思想算是开通的了,否则不会介绍这样的女孩子给我。
“你的工作也应该很忙的。”我说:“你说过。”
“不过我自由,我崇尚自由,我不喜欢受管束。”
“你运气好。”
“是的,我的爸非常疼爱我,让我这样子生活。”
“你太幸运,有些女孩子,常被迫身不由己。”
“有这种人吗?”玛莉亚不解,“大概她们不争取。”
我叹了一口气。我又想到了小芸,可怜的小芸。
“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快乐,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我算是开心的了,有人比我更难过。”
“谁?”玛莉亚看着我问:“你的朋友吗?”
“有人。”
“哗!你很神秘!”她嚷,又挤眉弄眼的引我。
我被她的天真引得笑起来。“你这家伙!”我说。
“你喜欢运动?”她问:“我还打桌球,打保龄。”
“你喜欢打球,是不是?女孩子运动是很难得的。”
“我爱好很多的,你慢慢会知道。”她有点傲慢。
但是玛莉亚有一个优点,她不讨厌,她做什么都不讨厌。
我们找了一个小店子去喝咖啡,谈得很愉快很生动。
玛莉亚是活的,她的魅力,随时随地会施展出来。
我很欣赏这种女孩子,她们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但是好的女朋友不一定是好的伴侣,不一定是好的妻子。
玛莉亚算是好的女朋友。与她在一起,的确很开心。
她又健谈,与她在一起,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们在一块儿玩了三个钟头。喝完茶又荡了半天马路。
我想与她在一起,做她的男朋友是一种荣誉。
我有这种机会吗?
但是我忘不了小芸,我爱上了她,这是明显的。
我没有喜新厌旧的习惯,我的心还是在小芸身上。
我已经有两天没见到她了,我放她不下,实在不行。
我打了一个电话到她那家服装店去,她来接听。
“是你,阿国?”
“是的,是我。”我说:“几天没见了,你好吗?”
“阿国,我很好,但是我没有空与你说话。”
“忙生意?”我问:“你好像不太欢迎我呢?”
“老板娘会不开心的。”她说:“对不起你,阿国。”
“没关系,下了班我在门口等你好不好?”我问。
“不不,今天,……我不能出来。”小芸很迟疑的说。
我的心马上冶了一半,她好像不太欢迎我们的。
小芸与我是这么些年来的朋友,但是她始终吞吞吐吐。
我想到今日的玛莉亚,坦白清朗如一阵轻凉的风。
这一点小芸显然就不及她了。
我发觉自己很矛盾,与玛莉亚在一起想小芸。
与小芸在一起的时候,又想玛莉亚,这是什么一回事呢?
“那么,”我终于说:“小芸,你几时有空,打来给我吧。”
“好的。”
“干万不要一声好的,就此不见了人影。”我说:
“阿国,相信我,我是非常有苦衷的。”她苦涩的说。
“我相信你,小芸,但是我希望你拿出勇气来。”
“勇气?”她停了一停,“阿国,这不是容易的事。”
“好了,我不多说了,小芸,你自己作主吧。”
我挂上了电话。
对付小芸,真不是容易的事,千篇一律的话,我说了又说,讲了又讲,始终得下到一个所以然。
她不是一个固执的人,但是她非常因循。
她甚至不敢跨出一小步,去尝试一下新的环境。
她这样的人,使我困惑,她的问题,我不能代她解决。
渐渐我说的话,对她来讲,变得像老生常谈。
我非常怀疑,这些为她所设的劝告,是否等於耳边风。
我对她的苦口婆心,是否有起作用。
我觉得我的一片热情,仿佛全部掉到海?去了。
而且小芸待我日趋冷淡,好像我对她有什么不良企图似的,这又是什么道理?我不过视她为朋友。
她这种情形,使我心灰意冷,觉得是不值。
朋友与朋友之间,讲的是真诚,小芸对我就没有真诚。
既然如此,我还何必老着面皮去讨好她呢?
这是多么划不来的一件事,我觉得我自己很傻。
是的,也许我一直就是个傻瓜,一厢情愿的对小芸。
我不想再这样子继续下去,我何必缠住她呢?
如果小芸想见我,她可以随时找到我,她知道。
她一直没有主动的来寻'奇書網整理提供'找,原因只有一个:她不想见我。
这是她的选择,我想我已经弄明白了,我清楚了。
于是我停止去寻小芸,我与玛莉亚去过很多次。
玛莉亚的清爽使我眼睛势利起来。
母亲是对的。
难怪她说找女朋友要找家世清白,人品高尚。
玛莉亚是一个自由的女孩子,她有理想的家庭,对她很有帮助,她本人又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受这些影响,她成为一个非常乐观的人。
任何一个人都会喜欢跟她在一起,特别是男孩子。
所以我约会她。
她是很爽快的,有空便与我出去,没空便说没空。
她是一个很洋派的女孩子,没有扭扭??这种事。
我见她的次数开始多,由一星期一次到三、四次。
玛莉亚可以与我出去这么多次,证明她推了其他约会。
那么来说,我在她心目中,是比较重要的。
与玛莉亚在一起,我没有烦恼。
小芸却与她大大下同,小芸故步自封,而且小芸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