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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回想,对於自己那天做了什麽、说了什麽,陆洐之记忆模糊,他晓得自己有一点失控,但好歹顺著本心,把能说的都说了。即便乔可南对他的解释很不屑,讲出来了,或许也算是种解脱。
他终究脱离不了自私原先他真不打算再打扰,育幼院里的重遇不在他计画之内,可若这是神佛给他虔心祈求的回报,那他理当试图争取,把所有法子都使过一遍,才能甘心。
他求的也简单,只要那人愿对他一笑,如过往般温暖地关怀他,天冷的时候能聚在一起吃吃火锅,就够了。
很够了。
陆洐之一直有从育幼院那儿知悉他的情况,现在听说他半个月没去了,各种不太美妙的想像汇聚在脑子里,毕竟按乔可南的个性,不会随便抛下喜欢他的小孩子不管。
他想了想该不该主动打电话去,不料竟在这时,接到了乔可南的电话。
乔可南不罗唆,一劈头就问:你病好了?
陆洐之虽疑惑,却仍应了一声。
乔可南:你拿纸笔记著。他报了一串地址。三天後晚上七点,来这里一趟,爱来不来,随你。
说完,也不等陆洐之回应,迳自挂了电话。
陆洐之按捺住回拨的冲动,把地址纪录在手机里。不论三天後的七点,他有没有事,都没可能不去,即便那儿是龙潭虎穴,乔可南开了口,他就得义无反顾探一趟。
三天後,陆洐之赴了约。
他按地址驱车前往,发现那处竟是一间武道馆。
乔可南嘴叼棒棒糖等在门口,见他来便扬了扬眉,陆洐之看著他,每次都觉得神奇,为什麽这个人总能牵引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他甘愿为他放弃曾有的追求,潜心礼佛,明知他此生已是别人的人,他也想极力争取一个身分
不是炮友、不是情人,就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关心他,也能被那人妥贴关怀的位置。
进来吧。乔可南示意,推门而入,他跟武道馆里的教练打了招呼,带著陆洐之进了一间练习室。
练习室坪数不大,地板铺了一层软垫,乔可南走到置物柜前,把一个头盔扔给陆洐之,指示他戴上。
乔可南:我想了又想,觉得男人嘛,还是这样最痛快,每天唧唧歪歪磨磨蹭蹭爱啊恨的,又不是吃饱了閒著。
陆洐之:
你欠我一个明白。青年给自己穿上攻击手套,道:不许防御、不许反击,揍到我爽为止,以前那些事,就通通归零。
陆洐之一脸惊诧,似乎正打算开口,乔可南乾脆打断:不想就出去,我不拦著你。
不,我留下。陆洐之把头盔摘下,搁到一边。你想打哪儿就打哪儿,只有一点
乔可南:什麽?
陆洐之:别归零,停留在你愿意跟我好好说话的时候。
乔可南一愣,垂下眼,随即扯嘴冷笑。那也要你没被我揍怕才行。
说罢击出一拳,迅雷不及掩耳,狠狠落在陆洐之肚子上!
突来的一拳,毫无预兆,力道之狠,让陆洐之掩著肚子,一阵乾呕。
乔可南哼哼:忘了说,我这一星期都在练拳。放心,我不会手下留情。
陆洐之费很大力气才稳住身体,勉强挤出一笑。好你来。
拳头击打在人体上的声音闷闷的,却很显耳。乔可南这人不提倡暴力,但有时言语说不通,诉诸拳头是最原始有力的方式。
那天他从陆洐之的公寓回去以後,想了很久。
他理智上不想对陆洐之屈服,感情上也认为这人不可信,他欠他的明白更不可能挥挥手就当没,他不想跟人这样耗,索性揍一揍,一了百了,或许揍完了,他心情舒爽,转头就能找别人他可没跟陆洐之说:打了你我就跟你在一起。
他想,陆洐之也懂,才会提出刚才那般要求。
然在他意料之外,对於这般近乎蛮不讲理的作法,陆洐之竟然真的心甘情愿在承接。
一般人被打,即便心知理亏,多少会被撩起怒气,自然产生反击抵抗举动,陆洐之却是一副俯首称臣的样子。转眼他冷俊的脸便青紫得惨不忍睹,整个人站不太住,晃了几下,又稳住了。
来继续。
当老子会跟你客气?乔可南砰地又是一拳,这次直接打在陆洐之下巴上,那儿立刻擦破了皮,男人仰倒在地,喘了一会,又狼狈地巍巍站起。
他知道,在乔可南停止之前,他得承受。
一开始乔可南还真用了全力,接著就越来越打不下去,陆洐之反击他不爽,不反击他也不爽,总之就是很不爽。
最後乔可南自己都累了,就算带了护具,手还是很疼。他将之摘下,扔到一边,捡了角落的圆凳子坐下。
乔可南:不打了。
陆洐之一愣,随即虚弱地瘫坐在软垫上不论是否真伤得这麽重,这时做做样子,是必须的。
乔可南深呼吸,仰头看著练习室的天花板,日光灯扎得他眼疼。
你想怎样?他忽问。
陆洐之沉默了一会。这辈子,当我朋友吧。
乔可南瞬间怔忡,这个男人被他揍了一顿,满身是伤,话都讲不俐落,居然用这副落魄姿态说要跟他当朋友又不是少年漫画。乔可南心里一阵发酸,酸著酸著,喉头发紧,泪水不自觉涌了出来。
真是不知该说他傻,还是太精明。
乔可南用手背抹了泪,道:我跟你说说我结婚对象的事。
陆洐之:嗯。
我在拉斯维加斯结的婚,那教堂叫什麽我不记得了,结婚对象是我爱且爱我的人陆洐之,我不想跟你牵扯下辈子了,所以这辈子,你做得到就来,我不阻止你。
陆洐之瞪大了眼。
乔可南:就这样。
他闭眼,没再看他,这已是自己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至於之後後不後悔,盛竹如会不会又出现那再说吧。
至少现在,他决定忠於自己内心的选择。
陆洐之怔著,日光灯太刺眼,似乎有什麽东西自他眼角溢了出来。
他猝不及防,抬手遮住。、
於是很久很久,都没人再说话。
上
陆洐之,你真不是东西。
一个刚跟他在床上翻云覆雨过的炮友如此道,陆洐之没生气,反倒觉得好笑。
我本来就不是东西。
那人:?
陆洐之看都不看他。我是人,不是东西。
那人扯了扯唇。好吧,你不是人。
陆洐之挑眉。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刚刚被我这『不是人』搞到射了三次?所以你的嗜好是人兽交?
那人:我不跟你说了。跟律师辩嘴,还真没啥赢的可能性。
陆洐之依旧不动声色,穿戴好了衣物,将袖扣一一别好,那人看得很神奇。你都不问我一下何出此言?
无聊。何出此言?
那人:听说你甩了小岩?
陆洐之叹口气:我没甩他。
那人:?
我只是拒绝他,然後选了你上床。
陆洐之口气一副就事论事,那人笑了。是啊,当著人家面,揽过我的腰,然後说『我对你腻了,技术纯熟点再来』,承蒙你如此瞧得起我。那人道:小岩都哭了,他才刚进圈而已,据说你是他的第二个?
陆洐之:所以我是为他好。男人穿好西装外套,转身走了。
陆洐之对自己童年的记忆很模糊。
人类都有所谓的趋吉避凶心理,有些事,太不愉快的,不想记忆,抹煞著抹煞著,就淡掉了,唯独对某些细节会有本能的厌恶残留,其中之一,陆洐之特别讨厌看人软弱。
那会令他联想到幼时无能为力,被人排挤欺负的自己。
所以在圈子里,倘若遇到太弱兮兮的对象,他总格外厌烦,通常都会用不大客气的态度。
反正这辈子,情情爱爱的,打一开始就被他挑开至人生目标以外。
他没受过这方面的伤害与折腾,纯粹是没有兴趣而已。
或者说,天生同志的他,事业与感情线势必无法划上等号,从政是他理想,台湾的政治圈不,全世界都一样,没一个地方会完全接纳同志成为领导,他没有任何谴责意思,纯粹阐述现状,於是他也选择得很快:太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不需要。
他不想再历经一次,彷若小时那般的徬徨无助。
第一次见到乔可南的时候,是个冬天。
寒流来了,天气很冷,他从小体温偏低,大抵没受过好的照顾,即便长大後极力健身,手脚冰冷的毛病还是摆脱不掉。
事务所介绍新进人员,他没兴趣,但仍义务出席,站在墙角,他手冻得要命,插在口袋里仍有丝丝凉气,渗入腿肤,每到这时他总怀疑人类怎能有这般低冷的体温。
他脸色很差,只想结束了工作,找个人拥抱。
我是乔可南,大家可以叫我Joke。
很乾净清朗的男声,不算太低,也不算高。
乔可南?Joke男?
这名字太喜感了,导致陆洐之抬了抬眉,瞥向青年所在位置,目光一震。
浓眉大眼。
这是陆洐之对乔可南的第一印象。
那黑黝黝的眼,亮澄无比,眉毛微扬,形状是很自然的精神好看。
第二印象是他笑得真好,嘴唇微翘,几颗白玉似的牙在唇缝间隐约露出,黝黑色的肤很是健康,整个人透著一股暖烘烘的气息,彷佛教人感受到阳光。
陆洐之手脚瞬间就没那麽冷了,微微的热从他脚根底隐约涌上,汇聚在下腹处
那是一个男人最原始本能的反应,在面对他有兴趣的人物时,野蛮又直接。倘若这是在GayBar里,他定要用尽浑身解数,得了这人,甚至或许等不及开房,随处找了个僻静地方,就要开干。
但,现在不是在GayBar,而是在事务所里。
他平时工作的地方。
所以陆洐之很快按捺下了那股莫名所以的冲动。
他的手脚,又逐渐恢复了冰冷。
当晚他就去了GayBar,这次挑了一个肤色较深,身形结实,五官俊朗的。
这晚他干得很是痛快,转眼就把对乔可南产生的不明冲动,抛诸脑後。
据说Gay跟Gay之间都会有个雷达,哔哔哔,准得很,陆洐之的开关大约是坏掉了,或者他从没开启打算,最好他察觉不到别人,别人也觉察不到他。
糜烂几晚过後他就把乔可南忘了,本来这世上就不是真缺谁不可,倒是乔可南在事务所里很受欢迎,虽有点儿呆呆傻傻,其实待人接物,很是机敏,会看人脸色,递茶端水,时机态度,恰到好处。
据说是因他高中时失去父母,在亲戚家借住一阵的关系,但青年脸上倒是看不见那种依附人的谄媚,反而像是做得习惯了,而他也不讨厌这麽对人。
略微相似的遭遇,但塑造出来的人格,却是两样的大不同。
陆洐之扯嘴哼笑。
日子就这麽不咸不淡地过,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临,随著季节入夏,陆洐之体内那股骚动也渐渐地沉寂了一些。台湾的夏天很热很闷,但总比冬天又湿又冷,手脚如冰棍般暖不起来的好。
助理办事去了,陆洐之起身,给自己倒茶。外人说他难搞,却从没人讲他摆架子,因为他连茶水都会自己倒尽管大部分时候实在忙透了,索性不喝,渴一下午,连厕所都免上,导致那阵子他嘴唇皲裂得厉害,挑了好几个牌子,才挑到不那麽油亮,又适合他情况的护唇膏。
他走到茶水间,不意撞见里头的一个人影。
那人像是刚跑外务回来,外套脱了,衬衫袖子拉至手肘,襟口微开,他仰头喝水,一点水液从他嘴角边渗落,淌过他起伏的喉结。
大抵在办公室久了,青年原先黝黑的肤色渐渐褪至浅白,如象牙一般,坦露的肌理线条仍旧结实,却又带点柔软。他头发长了,微遮住眼那双黑澄澄的眼,欲遮还露,吸力不减。
陆洐之几乎看得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