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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玉素来谨记这一点。
第二天大早,锦国邯都派人来咏城和议。不足一个月,芮国大军已攻破咏城,占据樊城与乌城一带,令素来以为有了咏城为屏障而高枕无忧的庆绍帝,也不免焦急。连下三道皇令,调兵遣将,欲把芮国大军拦下。可皆是大败而归,不得已,只能派出姜志文前来和议。
姜志文原为从五品翰林院侍讲,出使之事,朝中大臣虽一力赞同,却无人愿淌这祸水。虽说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但江怀闲向来心狠手辣,保不准会有变数。官员宁可留在邯都享福,这来使的人选推来推去,最后落在了姜志文的身上。
姜家世代善武,长子姜志文算是异数,素来认为以暴制暴不过是莽夫所为,便弃武从文。早年离了家,长辈一怒之下,与其断绝了关系。亦因如此,十年前姜家获罪被诛杀之时,姜志文侥幸逃过一劫,甚至入朝为官。只是身单力薄,仕途一般,常年屈居在小小的翰林院中。
这回和议,是难得立功成名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主动上禀,担当出使之责。有人愿意揽去这烫手山芋,官员巴不得举双手双脚支持。庆绍帝萧疏见无人反对,便一举敲定。让姜志文连升了两级,破格提拔为正四品的太仆寺少卿,免得官品太过寒酸,拂了芮国的面子。又下令礼部列出礼单,草草拼凑了几车,便命姜志文即日启程。
姜志文一行人北上赶至乌城,便放缓了速度,慢悠悠地前往咏城拜会江怀闲。长史阮恒将他们安置在一处大帐内,吩咐了士兵不得怠慢,便对之不闻不问。
此次出使,皇上根本不在乎和议最后的文书内容,只需摆出服软的姿态,一再拖延。可作为使臣的姜志文却不能表现出来,明面上每日遣人去请示面见芮国元帅,暗地里吟诗作对,喝酒赏月,好不闲适。
这天他临时起意,想要寻那后山的泉水泡茶。却见早已有一人坐在溪边,舒服地眯着眼晒太阳。江怀闲御下极严,大营内的士兵谨守岗位,竟会有人在此偷懒,让他不得不惊奇,不由上前。
听到脚步声,沉玉连忙睁开眼,坐起身来。看到穿着藏青色锦国官服的中年男子,想也知道是前阵子来的使臣。自己悄悄藏在这里瞌睡,还被人瞧见了,她神色有些尴尬。“这位大人,有事需要小的效劳吗?”
这话一说,姜志文怔了怔。原以为此人是芮国的士兵,但如此卑微的语气,难不成是从锦国抓来的俘虏或是奴隶?
摇摇头,他指着后山道:“泡茶缺了一壶泉水,想来碰碰运气。”
“这里没有泉水,大人泡得是哪种茶叶?”看这人相貌和善,沉玉抛开了拘束,朝他笑了笑。
“随身带的一点茶叶,算不上极品,只有‘碧螺春’了。”闻言,便知是个对茶叶有认识的,姜志文双眼一亮,如实答道。
“虽没有泉水,这溪水的源头倒是可取。若大人不介意,晚些小的把溪水送至帐下。”反正美公子帐内的水所剩无几,她待会也得去取,多装两壶倒也不难。
拱了拱手,姜志文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如今沉玉和小元轮流在帐内伺候,到山上把清澈的溪水取了回来,左右无事,她便亲自到了姜志文的帐下。
师傅虽然善武,却也爱茶,尤其喜饭后饮上一壶,因而沉玉对选茶、泡茶颇有认识。姜志文品茗之余,更是引经据典,对有关茶的故事侃侃而谈。沉玉听得入迷,在帐内一直耽搁到落日西下,这才匆匆告辞回去。
大帐内静悄悄的,以为美公子歇下了,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去,却见木案前端坐着一人,乌黑的美眸淡淡地盯着自己。身后的小元脸色有些黑,狠狠地瞪了沉玉一眼,撇开了脸,对她拼命使眼色求救视若无睹。
“在下帐里的侍从,何时成了锦国使臣的仆役?”
冷淡的声调听不出半分怒意,沉玉缩了缩脖子,只觉背上冷飕飕的。二话不说先跪下,惶恐道:“小的该死,请公子恕罪。”
“的确该死拖出去打三十大板,略作小惩。”江怀闲冷冷地扫了地上那人一眼,俊雅的面容上依旧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小元一僵,知江怀闲已是大怒,不禁同情地瞥了沉玉一眼,硬着头皮劝道:“主子,阿玉体弱,三十板子下去,以后就没人伺候茶水了”
说话间,又不悦地剐了她一下。
平日偷溜出去瞌睡片刻也就罢了,主子不问起,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今天主子小憩醒来突然想要吃茶,可这奉茶的人却完全不见踪影。不得已禀报上去,又派人四处在营中搜寻,最后此人居然会在锦国使臣的帐内与姜志文谈笑欢声。
如此不称职的侍从,也难免主子会发怒了。
“体弱?我倒没看出来”江怀闲薄唇勾起,似笑非笑地道:“你且说说,下午与姜使臣都说了什么?若是有趣,不妨免了你的罪。”
听罢,沉玉毫不保留地把姜志文提起的茶故事一一道来。反正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免了一顿打,怎么看怎么划算。
她听过一次,就能不落一字地记下,如今更是添油加醋地把故事润色了一番,自是有趣。小元听得津津有味,沉玉偶尔说到兴头上,话语微微一顿,把他急得够呛,脖子往前伸了又伸。
本就是熟知的典故,说得再好江怀闲也提不起兴致。只是底下那人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口,面颊兴奋得染了层绯色,一双明亮的眼眸更是耀目,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平时若有人在他面前这般放肆,早就不耐地拖出去了。江怀闲向来爱静,伺候的小厮婢女哪个不胆战心惊地把手脚放轻再放轻。如今看着这人飞扬的神色,连时常刻意压低的声线也顾不上,他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沉玉使出浑身解数,说得嘴巴都要干了,才算是复述完了。睁大着眼睛往木案那边一望,瞥见小元意犹未尽的表情和美公子唇边浅淡的笑意,很是受用地眨了眨眼。
孰不知在江怀闲看来,她这神情像是想要骨头的小狗,翘首以待,就差吠两声摇尾巴了
若是沉玉知道他的笑并非因为故事,而是自己的举止神情跟邀赏的宠物相似,怕是要气得吐血。
帐内一阵沉默,沉玉的心情从高处跌落到低谷,垂着眼不敢吱声。面上恭敬,暗地里早就将美公子腹诽了无数次。
“我渴了,奉茶。”江怀闲淡然说了一句,往边上指了指。
小元圆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急忙提醒道:“主子说的,阿玉还不去准备?”
“啊哦,这就去,小的这就去泡茶。”沉玉这才听出端倪来了,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猛地冲出帐子。
见着她尚未行礼告退就跑了,小元神色微变,迟疑地道:“阿玉是山村野夫,无礼之处请主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江怀闲抬起头,眼底掠过几分讥讽。“不过区区几日,你就被收买帮忙说好话了?”
小元吓得连忙跪下,“小人不敢主子,小的只是”
练武之人五感清明,虽低着头,停留在他身上那冰冷的视线,足以让他不寒而栗。
收回目光,江怀闲漠然开口道:“本王不喜欢多嘴之人,命帐外的人不得透露本王的身份。”
心下疑惑,小元依旧恭谨地应了下来。
沉玉兴冲冲地捧着茶自帐外大步走入,江怀闲接过香茶,将她忐忑又慌张的神情收在眼底,微微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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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知己知彼
那天与沉玉相谈甚欢,不料之后的几日,都不见她的踪影。姜志文在两人相遇的地方转悠了几次,终是偷偷找人询问,才得知沉玉是某位将军的家仆。再想细问,却是一无所得。
姜志文暗暗称奇,虽说遇见这样一个志同道合的人颇为难得,可既然是仆役,自然分身乏术。再找沉玉闲聊的念头,只能打消了。
可怜沉玉被禁足在帐内,与小元不再轮流伺候,而是一同在旁边呆站。看着美公子日日作画、看书和吃茶,无聊得直打瞌睡。偶尔小元会从帐外送些信函来,却一直未见有人踏入。
她心里不由纳闷,难不成江怀闲对美公子这样漂亮的公子厌倦了,才会一直没有召他侍寝?
想归想,伺候时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当然,没有让动的时候,也不会乱动。于是,沉玉练就了睁眼站着都能睡觉的神功,快乐无比地继续过着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可是,舒服的生活过久了,总有人会眼红。看着小元不知从哪里拿回来的锦国文书,上头每个字都认识,就是拼凑在一块,只觉莫名其妙。“这里面说得什么?”
瞧这人刚才皱着眉,一脸严肃,小元还道是在沉思了,谁知压根就没看明白。把文书抢了过来,他咬牙切齿地解释道:“这是锦国皇帝向全国发下的通缉令,要活捉沉玉,赏金十万两白银。”
沉玉两眼冒光,十万两白银
摸摸自己的脖子,原来她这么值钱。如果主动去自首,这笔银子可不可以归她?
不屑地瞪了眼面前满脸垂涎的小财迷,一把文书扔到地上。“若不是沉玉死守咏城,这锦国皇帝老儿还能安安心心地在邯都的皇宫里高枕无忧?如今没说赏赐,反而要将人捉拿,这就是他对待英雄的方式,真令所有将士心寒!”
连连点头,沉玉不由附和着。那皇帝老儿的确该赏多多的东西来,她绝对来者不拒。不过夸她是英雄,真是让人汗颜。半晌,她抬头看向小元,狐疑道:“没那人搅局,你们不是早就攻下咏城了,怎么如今还为此抱不平?”
“我就是看不惯锦国这做法,狗死兔烹!”他握紧拳头在小木桌上一锤,只闻一声巨响,满地木屑。把沉玉吓得够呛,看小元那跟自己差不多的小身板,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扯了扯唇角,她退开几步,小声道:“说不准通缉是个幌子,实际上有了这么多的赏银,要杀‘沉玉’的人就少了,反而是一种保护的方式。再来,不管甘心不甘心,沉玉在锦国也藏身不了。”
小元瞪大着眼瞧了过来,奇怪道:“看不出阿玉还有些见识,这话跟主子的猜测一模一样。”
沉玉尴尬地赔笑,文书上通缉人是她,总得挑好的方面去想吧
“这会锦国派个人来和议,假惺惺的,一看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早年锦国的大将死的死,逃的逃,失踪的失踪,只剩下些虾兵蟹将,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皇帝老子慌了,能不抓住‘沉玉’这根救命稻草么?”小元坐到榻上,双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不想话题老在自己身上转悠,沉玉满眼好奇地问道:“你见识真广,不知锦国赫赫有名的大将都有谁?”
被她这么一夸,小元下巴一抬,笑道:“你这话问对人了,没别的谁比我更清楚。首先是锦国的大将曹元刚,文武双全,一把禅墨剑,横扫千军,无人能敌。可惜,这么一名猛将,十年前被锦国皇帝秘密处死。不过也有传闻,他侥幸出逃,保得一时性命,却客死异乡。”
叹息着摇摇头,他惋惜道:“若能早出生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