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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马车正在漆黑的雨夜摇摇晃晃地走着,像是一阵风便能吹倒。
而刚才发生在客栈的一切,车上的宝龄自然全然不知。她的目光复而落在那棺柩上,棺柩只是普通的松木所制,是她亲自所选,阮素臣本来选的是金丝楠木,但一来,那金丝楠木的棺柩制作的十分奢靡考究,外头更是涂了一层金漆,她觉得这一路太过张扬;而来,逝者已逝,再奢华的棺木亦换不来逝者的鲜活一笑,又有何用?
前世外婆去世时,她亦曾为她守过夜,当时她蹲在外婆身边,哭了一整夜。而此刻,她也算一个人为顾老爷守夜了吧?
车外是一片凄风苦雨 车内人的思绪,与那漫天的雨幕一般迷乱。虽然那伙计叫她小睡片刻,她亦真的有些累了,但心里不知怎么,总有一种隐约的不安。那丝丝凉风吹开帘子,瓢泼的雨丝便扑面而来,她瞪大了眼,靠在马车壁上,半个身子已湿了一片,脸颊上市不同寻常的潮红,随着那雨丝倾斜而入,她的呼吸亦跟着絮乱起来。很不舒服。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
头越来越沉,上眼皮与下眼皮控制不住地打架,视线越来越模糊,那车外的雨夜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她吞没。
几日来的忧虑成疾、突然而来的伤痛,再加上几乎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睡过,此刻被风一吹,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恍惚间,她瞧见那马车似乎正走着一段上坡路。
来的时候,并没有上山啊,她心中疑虑,但巨大的倦意袭来,却再也无法抵抗,头一歪,便昏睡过去。
隐约中,好像听到有人说话,是彭二的声音。
“老大,那小姐看起来像是病了。”
然后,似乎有人拍她的脸颊:“哼,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老五,快,快停车!老子要看看那棺材里有没有好货色。”
车子忽地刹住,在一片白茫茫的看不到尽头的山野荒地间。
彭大嘿嘿一笑,跳下车去,“这可是江南商会会长顾万山的棺材,怎么的也得有些珠宝玉器、绫罗绸缎的陪葬吧?再不济,只要从那老头身上拿一些,也足够咱们去怡红院快活好些日子了!要不是老子那天看到这小姐带着棺材住进来,又打听到她的身份,我看你们就算做鬼,也遇不到这财神!”
恍惚中,那话语落入宝龄耳中,她一颗心猛地一沉,此刻,适才那种隐隐的不安感,终于找到了焦点。那不安感,来自于他们的衣服、头发。当掌柜的说,他们是送货来南京,刚卸了货,途径客栈,正要赶回苏州时,她本就觉得是否过于巧合了些,更不对劲的是,外面下着磅礴大雨,除了那马夫,其余两人,发丝、衣摆却完全没有一丝潮湿。
照理说,他们送货干的也是体力活,卸货时,谁也不会那么讲究撑了伞干活,纵然大热天可以赤膊,但头发总是逃不过了。
所以,当宝龄做上马车之前,还望了他们一眼,只是那线索太涣散,只是一闪而过,抓不住重点,而且她急着赶路,好不容易找到一辆马车,便也没再多想。
此刻想来,她竟是如此大意轻心!
她可以不在乎什么珠宝玉器、绫罗绸缎,甚至如果可以逃过一劫,她愿意将身上的银票、首饰统统送给他们。但,她决不能让他们亵渎顾老爷的尸身!
那么大的雨,纵然他们抢到了东西不会对一具尸体如何,但只要轻描淡写地抛在雨地里,片刻便会污秽不堪。
她不能看着顾老爷死后遭遇这些。
她挣扎着想要做起来,却浑身无力,脸颊忽地被什么东西捏了一把,像是响尾蛇的尾巴,冰冷滑腻,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然后听到彭二低低的小声传来:“老大,我都好几个月没泻火了,这妞病得那么重,怕是杀了她也不知道,不做点什么实在太可惜了,我看。。。。。。”
那声音带着刻骨的暧昧,宝龄蓦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扭曲的、充满情欲的脸,就快要碰到她的鼻尖,嘴里哈出的腥臭味,加上浑身的汗味,她忍不住空呕起来。
她的样子明显激怒了彭二,他一伸手,狠狠地便扇了她两个耳光,瞬间撕裂了她的领子,肌肤猛然间暴露在外,密密地雨丝打在她胸口,刻骨的寒意让她浑身战栗,与此同时,她看到那刚才跳下马车的男人已将棺柩卸下马车,推开盖子,粗暴地翻寻着。
舌尖蔓延着灼热的血腥味,巨大的耻辱与身体席卷而来的痛楚,还有那无边的绝望,让宝龄几乎喘不过气来,用近乎破碎嘶哑地声音叫:“住手。。。。。。”
当她看清自己所处的是一片荒岭时,声音已被风吹散,那么不堪一击。
她居然连爹的尸身也保护不了!就连爹伺候,也要遭人凌辱,弃于荒野,无法好生安葬,就连她自己,怕也是难逃一劫。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她死死地瞪着彭二,如果眼神能杀人,彭二怕早已死了千百回了,可惜,眼神根本不能。
彭二笑得更加猖狂猥琐:“那老子就等你做了鬼再说!”眼珠子一转,笨重的身体已压了上去。
对于宝龄一个原本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女子的贞操并没有这个时代的人想的这么重要,她不会为了贞节此刻一头撞死,哪怕想如此,亦没有一丝力气。但她很清楚地明白,失去贞操之后,等待她的是更为残酷的事,她不想死,她还要带顾老爷回去!
她用尽了力气,死死地在那男人的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推开他,闭上眼,心一横,滚下马车,落在泥地里,只可惜还未站起便被人如小鸡般一把拎起来,彭二狞笑着,唤他的同伴:“格老子的,老五,你娘的傻坐着作甚!还不快来帮忙!这妞难搞得很!”
那马夫陈老五一直坐在马上,此刻听到呼唤,才缓缓跳下马来,一步步走过来,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肩。
浑身被污泥水浸湿,一瞬间,宝龄绝望地闭上眼。
那一刻,她脑海中忽然浮现那一夜在房中,遭遇玉面虎时的情景,彼时,她亦是那么惊慌绝望,只是,那个时候,有邵九,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他戴着雨笠,只余下颌,弧度柔美,却叫人觉得料峭。
他将她抱在怀里,宽大的衣袍遮住了她赤裸的身体,那一刻,她心底的感觉无比复杂,一方面,肌肤的接触让她耳根潮热、脸红心跳,而另一方面,那个不算温暖的怀抱竟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信赖,之前的惊恐与不安竟慢慢地消散,如此。。。。。。 微妙。
就像她无法明白,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他。只是此刻,他远在几百公里之外,怕是再也救不了她了吧?
胳膊被死死地拽住,忽然听到什么东西响动,宝龄倏地睁开眼,便看到那在棺木里翻寻财物的彭大似乎并未找到什么,顿时大怒,骂了一声还嫌不够,又踢了一脚棺木,那棺木竟砰地一声,滚落下山崖。
“爹——”心仿佛被割了一刀般疼痛,宝龄嘶哑地声音回荡在凄冷的雨夜中。
壹佰零壹、枪法
见那棺木滚落山崖,彭大仿佛也是一愣,朝那山崖下望了一眼,忽地转过身来,朝宝龄走来,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发出碧绿色的光,如一头走投无路的狼。
见彭大神色有些异常地走过来,彭二终究还是将宝龄暂且搁在一边:“老大,怎么了?”
彭大不以为然道:“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最要紧是有没有什么好货?”
“蠢货!”彭大怒不可遏,“这人可是元帅亲自下令要送回苏州的,若被人知道咱们不止抢了他一票,还将他弃尸荒野,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都是你娘的,老子早该割下你的蛋去喂狗!叫你别让这娘们醒来,你这骚包子就想在这里干!”
他的本意只是求财,原想乘宝龄昏睡之际打开棺材,拿走值钱的东西就行,却没想到,不但没有得到一分一毫,还横生枝节。
彭二一听,也有些心慌慌:“那怎么办?”
“怎么办?”彭大狰狞一笑,“既然她什么都看到了,那还留得么?只好叫她做个孝顺女儿,去陪她爹吧!”
杀了这个女人,将她的尸体与马车一起推下山崖,伪装成马车不小心堕崖,事后,谁还找得到他们?
彭二立刻回过神来,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保命要紧,看这娘们眼中的恨意,他几乎可以确定若一不小心给她逃脱了,后果不堪设想。下一秒,他倏地捏紧了宝龄的下颌,因为存了杀意,下手极重,几乎没有给宝龄喘息的机会,宝龄心脏一瞬间收缩,两色有白呈现出一种濒临绝望的紫灰色。
难道真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荒郊野外?不!不能!
宝龄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彭二的桎梏,然下一秒,她便看到站在彭二身旁的陈老五再一次伸出手,宝龄此刻像是iyitou疯了的小兽,张口便朝他手臂上咬去。
顿时,纤长白皙的手臂忽地绽开一朵刺目的红梅,红得妖娆惊心,陈老五唇角似乎微微一抿。
一瞬间,宝龄心忽地一跳,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一时竟是呆愣住。
“娘的!陈老头你娘的没吃饭么!”彭二已骂骂咧咧地冲过来。
那陈老五似是见那彭二极为畏惧,听了骂声,蜷缩的身子往前一倾,仿佛想再次捉住宝龄,却竟然不偏不倚正巧捏住彭二的去路。
彭二怒极,猛地退了陈老五一把,陈老五枯瘦的身子晃了晃,像是站立不稳,反而一个趔趄朝着彭二扑倒过去。
彭二正待再骂,神情却在蓦然间变得古怪,瞳孔收缩,嘴角半张半合,身子僵直,一动不动,像是一只被人捏住了喉咙的公鸡,一张脸顿时变作了诡谲无比的深黑色,只有死鱼般的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的眼神,忽然间,居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些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只一瞬的震惊过后,宝龄站在原地不动,她竟没有乘此机会逃跑,而一颗心竟也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老二——”彭大巨大的身子却猛地颤抖,如猛兽般嚎叫一声:“陈老五,你。。。。。。”
陈老五雨笠下的唇角微微一扬,还是一身蓑衣、身形佝偻,但蓦然间,那瓢泼大雨笼罩下的阴霾的山野,竟因他唇边的那抹笑变得明亮,他悠悠地吐出几个字:“谁是陈老五,陈老五是谁?”
彭大的脚步在瞬息间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波澜涌动,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暴睁的眼珠子里有着闪过错愕、震惊、恐惧、难以置信:“你、你你你。。。。。。你不是陈老五!你是谁?!”
此刻,彭大当然已经肯定,眼前这个为他拉了几个时辰马车的人居然根本不是什么陈老五!他望着眼前人仅露出的下颌,心底突然涌过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若他不是陈老五,那么,他是谁?!
这个人是谁?这一刻宝龄心间流淌的,是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从最开始的怀疑、震惊、错愕,到听到他开口说话后的难以置信,此刻,她整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充盈,快要满溢出来,分明像是要跳出胸膛,却又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
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他。
而“陈老五”却是望着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