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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破这才想到这就是使自己出现于此地的“罪魁祸首”卢思容。其父卢驷仪出身于山东望族卢氏,娶当代崔家家主崔知礼小妹为妻。两人婚后琴瑟和鸣,育此一女思容。不久卢思容得授从七品上阶扶风县令,惜不久即遭吐蕃入长安之乱而为乱军所掳,不知所终。
因卢崔氏无子,寄人篱下虽不缺衣食,也吃不住许多的冷嘲热讽,夫妻情深又不愿别嫁他人,崔知礼自幼疼惜小妹遂将她母子接了回来与自己一家住在一起。唐代风气开放,并不过于拘限女子也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大防。崔家族规既有规定女子八岁后必须至学中念书,目的倒不在制举而是重在学礼。至一十三岁时方才还家。由此思容也就在这族学中上课。崔破此时那里会与她计较这些,又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真真可爱,一时间怜意大生如对邻家小妹般伸出手去抚摩她的小辫儿,轻轻说道:“你看表哥不是很好吗!表哥不怪你。你呀!快去喂小白,它要瘦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却不见小思容说话,只低着头拧着衣角,桃花也似的小脸愈发的红了。
“小姑娘知道害羞了”崔破心下想到。却不知以他此时十四岁的年纪真显得老气横秋了些。不再多说只轻轻拍了拍思容的肩膀吃饭去了。待他行的远了思容方才抬起头来,望着远去的那仅着一袭粗布白衣的背影出神,只觉今日的崔破不再是崔破,而自己也不是自己。只等到脸上的红晕都褪尽了方才扭头去了。
当此之时,一阵春风吹着那满树的桃花,落英缤纷,一片片一瓣瓣恍如少女心中最纯真的梦。
崔破到的饭堂也就七八个人,那些有钱人家中午都有人从城中送来或于别业中由随侍的家人取火另做。似崔破这般家贫需要要吃族中免费供应的仅仅几人而已,由于他以前实在不堪,性格卑琐,就是这些同病相怜之人也是瞧他不起,故而无人与他搭话。崔破乐得清闲,草草食毕,便来到崔知节书房。心怀疑虑的他早已在此等候。无奈之下崔破也只能将路上草草想好的一个理由拿来应局。无论崔知节怎么问,他只是一口咬定当日卧榻养病之时,闲急无聊去读《道德经》,屋外有一游方道士经过,听见诵读之声,叩门请进之后与他聊天并为之讲经中微言大义。至于姓甚名谁,道号如何一概不知。那崔知节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也便放他自去。
此后一段时日,崔破只是每日里听先生讲书,余暇之时便自崔知节处借书来读,要不就是临帖习字,逐渐之间繁体竖排版式书的阅读亦逐渐习惯,只是字上实在是进境缓慢,但这也急不来。只是在在崔知节及同窗眼中这个昔日的绣花枕头实在有了太多的变化,往日的顽劣再也不见分毫,多了几许沉稳,虽然只是十四岁的年龄却已经透出丝丝的书卷气息。崔凌一度撩拨于他,奈何无人接招,久了也无趣。崔破终于过了一段安宁的日子,只是由于他的心态跟他接触的人也愈少,只有小思容每每凝望他匆匆来去的孤单背影,想要与他说话,终究害羞而不能。
两月之后的一个晚上,崔破正在房中看书,忽然听人传话说师长相招,心下虽然诧异万分倒也不敢怠慢,整过衣衫疾步来到崔知节宅第。穿过照壁只见老师正陪着一个一个道人跪坐于堂上叙话,看来正是在等自己。入堂见礼坐定之后,崔破抬头细一打量,只见那道人身着月白道袍,一头黑发中夹杂着点点霜丝挽成一个道髻,清俊的脸上张着一对狭长的丹风眼,三绺长须垂于颌下。虽是跪坐在那里,却飘飘然有出尘之意。一时间崔破对他大有好感。
卷一 潜龙藏息
第三章 心伤
“崔破,这位是我二郎山崇玄观叶法持观主,于《道德经》、《灵宝真经》、《灵宝本元经》上极有造诣。今日难得偶遇被我请了过来,你再将那《道德经》的释注念诵一遍,并将当日之事仔细叙来,说与观主听”崔知节郑重其事的说道
崔破闻听崔知节如此说法,心里不免暗骂他一句”八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咬定青山不放松,若是加以遮掩必为崔知节识破而惹人疑虑。反正此种学说盗用于后世,那观主再是高明,也无法瞧破端倪。”老道人”之说虽则看似简单处处漏洞,却反而更加不惹人生疑。看这观主一派道骨仙风,借此机会称量一番倒也是趣事一件。
心下计议已定遂将二经一一叙来,并更多引用王安石等后世大家说法,一边偷眼向那观主看去。只见这观主的脸色由开始时的平和清净之态转为凝重、惊喜、疑虑各种神态交替来去。那里还有半分寂静平和。
一时讲毕,那叶观主沉默良久,方才开言问及那授经道人之事。崔破只是一口咬定来者白须白眉、面色温润望之有若神仙中人,来家中只勾留了半日讲完《道德经》即走。至于姓甚名谁、道号如何、何方人氏那是一概不知。叶观主只是紧皱眉头细听,偶一露出惊喜之色随后又自摇其头,间中插问一句也给崔破的”不知道”三字真经挡回,显的愈加迷惑。绕圈许久见还是什么问不出什么,遂让崔破先行回去。
崔破转身长出一口气,想来这个麻烦终于过去了。只是遗憾这道士未曾讲经加以印证一番。走出堂门,只隐隐听的一句”这位小友平日如何”也不多想径自去了。
如此匆匆又过一些时日,这日授课完毕,崔知节宣布因清明节祭祀放假三日。崔破收拾了布包也未吃晚饭便匆匆赶回,总算天黑之前赶到家中。只见整个庄子人喊马嘶、热闹不堪。正疑惑间,见那高义由庄门处走了出来,细一打听方知这一处庄园乃是崔家专用于祭祀的族产,崔家三代以前历代祖宗灵位悉存于此,日日供奉不绝。明日清明大祭,族中众人都要积聚于此。这庄园要大清扫,明日人吃马嚼的也要安排。所以抽了许多的家人佃户帮忙。
谢过高义,崔破径自回到自己家中居住的小偏院,还未进门迎头正撞上了小丫头枇杷。崔破见这平日里安静沉稳的枇杷如此慌张,忙扶了她起来见她满脸惶急之色,心下一紧,忙问到”家中出了何事,你如此慌张?”
“少爷,夫人这几日一直有目眩之症今日诵完经竟昏厥过去,我是要去请大夫的”枇杷见是少爷忙急声道
崔破方听此言已是转身向内跑去,一边向身后的枇杷挥手,口中迭声道:”快去、快去”进得内室就见到母亲躺在床上,消瘦的脸上泛起一股异样的苍白,月余不见额际的白发又多了几茎,只有樱桃陪坐榻边正嘤嘤哭泣。
“哭什么哭,这是哭的时候吗?母亲一定不会有事的”崔破心下惶急、担忧、更有隐隐的恐惧,实在是害怕这位给了他母爱寄托的人就此而去,免不得厉声而言。樱桃从未见自家这位顽劣的少爷又如此模样,顿时吓得不敢再哭。反而是崔破的强硬使的她有了一种依靠之感。
“快说,母亲为什么会晕倒,我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崔破也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了母亲休息,只得低声问到
“自你那日醒来去学堂后,夫人说清明将至,少爷已年满十四可以参加主祭了,族中长老们又要考校你们的学识,夫人说你衣衫已经极旧了,因此想给你重置一件春衫,也好人前体面一些。可是即便是一件粗绫的也需要120余文。家中又无余钱,只能精简用度。自少爷走后夫人已是一丝荤腥也无,夫人生少爷时原本有宿疾加之这一段时间担心少爷的身体,于老君像前发下誓愿,必定每日颂《道德经》二十遍为少爷祁福,也就愈发的辛苦,所以才会如此。”说道心酸处早已忍不住又啜泣出声。
崔破闻说,心中早已波涛起伏,在这一刻在他的心里真正的接受了这位母亲,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滑了下来。泪眼蒙胧处,再看到病卧的母亲受中依然紧握的经卷,室内简陋的陈设,樱桃那瘦弱的身子和早已半就的衣衫,酸楚处有一种力量慢慢的升腾起来。。
“大夫,这边请”原来枇杷已将那大夫请了过来,崔破忙迎上前去,见礼过后将他延至榻边为母亲诊病,转身拉过樱桃。
“樱桃,买衣衫的钱可攒够了吗?”崔破小声问到
“夫人攒了九十文,看这时日临近,又不能再等,就想到改制一件细麻的”石榴絮絮叨叨的说
“钱呢?”崔破打断了她的话
“送到了缝穷婆刘婶儿那里去了,整个镇子就她的手艺最好,要价又便宜一些”
“你快去刘婶儿那里,如果还没有做就把它退了,做了的话就先押在那里取一半的钱回来,就说回头再去取”崔破再次打断她的话吩咐道
石榴还待说什么,见崔破满脸寒霜,眼角尤自挂着泪珠,再看看珍脉的大夫。无奈之下也只得去了。不一时取回钱来,正听到大夫对少爷的交代;”你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太操劳了些以至气血两亏,多加调养再就是了,平日里要注意多加补养,如果再发作起来就难办了”开了几味药,收过八文珍金自去了。
直到这时樱桃方才接话到:”刘婶只肯押四十文钱,我说少爷说要退一半,她总是不肯”还待再说,崔破止住了她,将剩余的三十二文钱悉数交给她,让她去抓药,再买只老母鸡回来。
吩咐完毕,崔破转身回到榻边凝望着依然沉睡的崔卢氏,那种感觉就如同失散多年的游子找到挚爱的亲人,心中有一种别样的平安喜乐。嘴中喃喃道:”母亲,我必定不让你再受这样的苦”
等到樱桃买了药回来,煎好服侍着服下。三人做了晚饭草草吃下轮换着陪夜,至天明时崔破醒来,崔卢氏早已醒来。崔破吩咐石榴将熬了一夜的鸡汤端来,亲喂着母亲喝了。崔卢氏醒来早听石榴说了原委,知道儿子一片苦心,更觉这月余以来儿子似乎忽然之间长大了,心中万分安慰,只是望见他身上的那一袭粗布圆领旧衫不免心酸。崔破那里不明白她的心思,施展出种种手段将她哄的破涕为笑,两个小丫头也在一旁逗趣。一时满室皆春,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院外庄中传来一片喧嚣之声,城中四处的崔氏各族都已到庄中,要开始祭祀大典了。正在这时有人轻拍院门。似乎那敲门人满怀心事,这敲门声也就显得又轻、又慢。
石榴腿快跑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年龄跟她差相仿拂的少女,大概是清明的缘故,穿着雪白的清罗静面裙,不知是害羞还是因为初春风寒的缘故,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表哥可在家吗?
卷一 潜龙藏息
第四章 世家
石榴要待答话,崔破早在窗中见到来人后走出屋子接言道:”思容,你怎么到了这儿来了,你不用参加这祭祖的”
“我与娘原不用来,只是舅父说今日祭祖后也要考校我的我的课业,也就随着表哥他们来了。舅舅他们都到了,你也快去呀!”这时崔卢氏梳洗罢在枇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崔破忙抢上前去扶住了。
“娘,你今日身子不好就不要去了,儿子代你去过也就是了”
“傻孩子,今日是你第一次参加主祭,我怎么能不去?再说我也想见见你那苦命的爹爹,一晃十年过去了,如今你总算长大了,我也总算对得起他”说着说着竟又红了眼睛。
崔破见母亲如此,怕伤了她的身子,忙将话岔开介绍道:”娘,这是同在学堂的卢思容,她是家主的侄女”思容见说到她,忙上前见礼后说道:”见过表舅母,前些日子,害的表哥跌了一跤,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