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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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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破闻言,却并不直接回话,起身行至窗前,看着窗外那青青翠竹,长吁了一口气后,微微一笑,方才淡淡开言说道:“结盟黑衣大食之事,全在一个密字,侄儿也是临时起意,方才有此一着,倘若再千里迢迢回报朝廷,安能保证不失其密,不误其事?若为吐蕃发现我大唐只是虚张其事,安能如此顺利会盟?至于第二个问题,侄儿所求者即不为高官、不为显爵,想要的只是我大唐中兴,侄儿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要的是大唐四境安宁;要的是不绝于路的万国来朝;要的是大唐如那初升朝日,永如贞观、开元荣光,天日不灭,盛世不朽!若是为了这一目标,杀人盈城侄儿不惧之;千古骂名侄儿亦不惧之,倘若大唐都没有了,留名千古亦复何用之有!”崔破初开言时,尚能勉力克制,及到后来,自己也是被这一番憧憬所惑,这一刻,他浑然忘却了自己的族伯崔佑甫,也浑然忘却了那一扇屏风,语尽癫狂的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渴望,这一刻的崔破那里还有半分少年老成,风仪儒雅的模样?

在他如此激动呓语之时,竟是浑然没有发觉屏风后响起的粗重喘息声。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三十四章 话官

在崔破策马离开崔佑甫宅第之时,也有两人自侧门上了一辆装饰朴素却极为精致的轩车,在八名眼光灼灼、身雄体健之卫士的森严保护下,北行向皇城方向行去。

马车内,两人相对而坐,其中的那个老者身着葛袍、白须白发,一派道骨仙风模样,尤其是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更是让人过目不忘。与这老者对坐的是一位年近四旬的中年,身上衣着虽然式样并不出奇,但做工极其考究。尤其是所选面料,更是产自蜀地、一匹即价值三千钱的贡缎单丝罗。这中年面容刚毅威武,惜乎嘴唇过薄,眼眸灵动,看来却是一个多疑之人。

“李老,你以为崔破此子今日言行如何?”沉吟了半晌,以右手指轻叩身前小几的中年轻声说道。

老者淡淡一笑,这笑容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风神高蹈的出尘之意,稍稍的沉默后,方才开言说道:“此子今日实在是让贫道大出意料了!观他入仕之初在晋州所为,本以为他不过是逞血气之勇的世家子弟,却想不到此子如此年纪于国事上竟然能有如此见地,殊为难得呀!”

见这老者并没有真正领会自己那曲折的意思,这中年只能又跟进问了一句:“然则此子为人臣当又如何?”

这老者曾历两朝,久在宫中出没,可谓是看着眼前这中年自小长大,如此一问,那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思,心下悠悠一叹,口中开言说道:“此事倒是不在他,却是要看雍王殿下了”

原来这两人便是适才在崔佑甫宅书房屏风后的太子及李泌真人了。

耳中听得这样一句,太子却是大大不解,扣击小几的手指缓了一缓,开言诧异问道:“真人此话何解?”

“昔日汉高祖斩白蛇而兵兴反秦,一路定鼎天下,韩信可谓是居功至伟,而高祖亦对其宠信有加,如此君臣相得,又有谁能想到齐王会反?另有本朝太宗时侯君集,他本是太宗为秦王时的神策府旧人,谁又能想到他会反,可他还是反了!反则来说,设若不居于西汉末世,王室失德,这王莽岂敢自加九锡,以身代汉?又譬如那东汉末年之曹操,若非宦阉横行,天子昏聩,这位终生不肯称帝,只以汉臣自居的乱世枭雄又岂是必定就反?”李泌真人并不看太子,只是淡淡说出了这一段话。

一听到“曹操”二字,太子眼神猛然一缩,扣击小几的手指也是陡然顿住,只待那真人说话完毕,方才恢复如初,却依然不说话,只将灼灼的眼神看向眼前这充满睿智的老人。

“抚有四海,御属臣下,这忠心二字却是最不可靠的。而这‘忠心’本也不在于臣,反倒是取决于君。设若皇室清明、天子英武,臣下安敢生反意?即便要反,也不过是疥癖小患,不足为虑。如此群臣则不忠而忠;设若天子失德,虽田间闾里,如陈胜吴广辈也敢揭竿而起,图霸天下,况论群臣乎!如此则是忠而不忠了。太宗陛下英明睿智,有“载舟覆舟”之语,对天下万民如是,对众臣又何尝不如是?这其间的深意,太子当深思才是”李泌真人悠悠淡然的声音轻轻说出了这王朝更迭的不破之理。

“今日一见此子才华真乃天纵,又是如此年纪,怕只怕”太子低头无语半晌后,复又悠悠说道。

“能行非常之事,必定非常之人。设若回退五十年,中宗陛下当朝时候,贫道定会劝太子杀了此人,以绝后患。只是如今正值我大唐一大变期,若能安然度过,则中兴可期,如若不然,倒也如他所言,恐是真有亡国之忧,值此时期,有这等天纵之才而不能用,是为逆天,逆天不祥呀!太子即有太宗之志,当亦有太宗容人之量才是,否则,中兴之说,终究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梦幻罢了”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李真人接言说道。

“侄儿所求者即不为高官、不为显爵,想要的只是我大唐中兴,侄儿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要的是大唐四境安宁;要的是不绝于路的万国来朝;要的是大唐如那初升朝日,永如贞观、开元荣光,天日不灭,盛世不朽!若是为了这一目标,杀人盈城侄儿不惧之;千古骂名侄儿亦不惧之,倘若大唐都没有了,留名千古亦复何用之有!”太子闻言却不说话,只是心下翻腾来去的都是这一段话语,良久,方才喃喃自语了一句:“崔破呀!崔破,你既有如此壮志雄心,孤王就信了你,只是你莫要让孤王失望才是。”

他这声音虽小,然对面的李泌真人养气经年,却也是听的清清楚楚,闻言也不接话,淡淡一笑而已。

如此,二人一路无话,车马辚辚,转眼已到皇城,李真人刚刚起身正要下车,往内廷供奉的道观行去,却听对侧太子蓦然发问道:“然则这崔破此番当如何安置”

道人微一沉吟,拈须缓缓道:“此子于这晋州所行募兵之政,虽时日尚短,但据‘密字房’回报,新军气象已是大大不同,此时换将,只怕是前面所为难免功亏一篑,再则反让这崔破对朝廷生了怨愤之心,实为不智,是以此职司断然不能动。”言至此处,看了一眼太子后,续又说道:“然则此子又不宜长久在外统军,此番会盟大功也不能不赏,依贫道之见,就以文臣职衔赏他,还是按我朝新进士擢拔老路,职官、散官各升一级,先放到六部做个郎官便好,未知太子意下如何?”

不误募军之事,以文职赏功,既是将此子由武职转回文职,断了他再掌大军的可能,谅他区区三千人马,又能成得什么大气候!如此安排,太子心下已是放心不少,而将之调回长安,此举即可酬他吐蕃会盟之功,更可将之置于身侧监管,实在是两得之举,由不得太子不对眼前道人幽深的心思信服不已。

心下如此思量,太子脸上已是露出丝丝笑意,开言道:“道长好心思,崔破之事正当如此才是!”

       

在吐蕃会盟使团回京五日后,方才接到东宫传旨,监国太子次日将于大明宫含元殿召见使团一众人等。听到这个消息,使团其他人员固然是欢呼雀跃,便是会盟使崔大人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日来的第一丝笑意。

第二日一早,使团百余人早早起身,齐聚皇城外的朱雀门前等候,待会盟使崔大人到达后,方才再整了衣衫,依序整队过朱雀门内行,径直穿过中央部司衙门所在的皇城区,几柱香的功夫,众人已是来到了承天门前横街之上,肃穆静侯宫中内宦前来导引。

只稍等了片刻,只见自承天门内走出一位小黄门,带领众人过了宫城关防,又向内行。

过太极宫、太液池,而入玄武门至西内苑。穿过繁花异草、真人间仙境的西内苑,右经至德门过福建门,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座雄浑瑰丽、流光溢彩的大殿,只看这比之后世故宫整整大了五倍的壮观殿宇,崔破脑海中立时浮现出“麟德殿”三字,作为大唐举行藩臣来朝、宫中大宴的所在,这凝聚了举国建筑名匠五年心血的麟德殿既是盛世功业的浓缩,也是大唐威仪远播四海的见证。

这使团一干人员都是小职官吏,便是那一旅禁军军士平日宿卫也都是在宫城之外,何曾见到过如此气势逼人的殿宇,乍见之下,不免震惊失色,瞠目结舌的呆住了。

好在那小黄门见的此类事情也多了,加之时间尚有宽裕,这一干人又是自异域归来的有功之臣,所以也并不催促,容众人细细看了个饱。

使团之中,反倒是王主事老成持重,心志不易为外物所夺,率先警醒过来,轻轻触碰了身前的崔破一下。

吃这一碰,崔破方才散去了眼中的痴迷,回过神来,对着身后的下属众人轻轻一咳后,对那小黄门微微笑道:“我等官职卑微,初见如此宏伟大殿,一时目眩神迷,累小公公久等,实在无礼了”

“状元公多礼了”那小黄门轻轻说了一句后,见众人已是观赏完毕,复又引领众人左转向大明宫三大殿的含元殿而去。

如果说麟德殿是庄重质朴、气势宏大,以尽显皇家威仪称盛;那么更居高处的含元殿就是精致华美、美仑美奂,以彰显皇室富有四海见长。这里的每一砖一瓦都是极尽雕琢之能事,色彩富丽堂皇的殿宇在旭日的映照下闪耀着熠熠光辉,只让殿外等候的崔破等人竟是眼睛也睁不开来。

第一次入这皇家内苑,吃这气氛感染,便是禁军那些万事不在乎的老兵油子,此时也是脸色泛白的惶然而立,更惶论那些六部小吏?只觉似有数个时辰般漫长,正值他们两腿发虚,额间见汗的时候,终于如蒙大赦般听到一句尖利、悠长的声音宣召道:“准和蕃会盟使团全员参见太子殿下”

“谢太子”众人齐声叫道,只是心神不稳之下,不免有人声高,有人声低,实在是怪异的紧。随后便在会盟使崔大人的带领下,迈开标准的小碎步,入殿而去。

      

待众人如同打了一场大战般、全身虚脱的自宫城而出时,与其他人的满脸笑意不同,会盟使崔大人却是满脸疑惑之色。

“恭喜崔大人一年两迁,以不及弱冠之龄便升任从六品上阶的工部主司员外郎,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呀!”却是身后满脸堆笑的王主事拱手祝贺道。

“好你个王主事,你不也是官升了两级,本官也该恭喜你才是”说完,崔破果真拱手两礼贺道。

“这还不是托大人洪福,当日朝命下来,我部四司一十五位主事中无一愿往,结果就落到我这没有半个靠山的人身上,离家前往吐蕃时,不怕大人笑话,那可真是遗命书都写好了的,不想跟着大人,不仅没死,临老还能升上两级官儿,这倒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王主事揖手还礼说道。

崔破见他说这话时,虽有加官进爵的喜悦,但面上更多却是一股淡淡的心酸苦笑,知他此时心中别有滋味,也即插开话题说道:“王大人适才所言主司员外郎的‘主司’二字是何意思?再者,我这员外郎又是干什么的,少不得还请王大人指教一番才是”

“指教却是不敢,只是大人既然问到下官,少不得也要借机向大人讨一杯水酒喝了”这王主事调换了心情,凑趣说道。

崔破闻言哑然一笑,同行数月,他也是对这位年近半百的户部主事颇有好感,当下也不推辞,与其他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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