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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起裙摆,小心的不让因鲸骨圈而撑起的裙子扫到家具。穿着这身行头工作,就像是被剪去了翅膀的鸟儿,总是觉得绑手绑脚的,她真无法想像,以前那些欧洲中古世纪的女人,整天穿着这样的衣服,到底要怎么吃饭睡觉?束腹的丝带绑住她的背部与细腰,让她觉得自己成了火腿。
眼前的情况还不是最糟的,一向穿习惯的布鞋被拿走了,为了配合礼服,蔡芳仪不知上哪去找了双高跟鞋给她穿。光是看着那高高细细的鞋跟,她就觉得头皮发麻,害怕自己一踏上去不但显现不出女人的摇曳生姿,还会摔得让自己出糗。现在反正迎娶的时间还没到,她选择赤着脚在屋内走动,要自己尽量别去想,等一下该怎么穿着那双高跟鞋表演摔断脖子的特技。
被阳光熨烫过的拼木地板被烘得暖暖的,赤脚踩在上面好舒服,她忍不住愉悦的叹息,想像自己是正在跳舞的女郎,捧着汤圆,旋转着穿过客厅,粉红色的身影灵巧的跃动着。旁人若看见了她脸上自得其乐的表情,会以为她正在与谁共舞。
蓦然,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自我陶醉。
杜沁妍捧着汤圆的身子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差点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倒。她转头四处看了看,期望能找个柳家的人来接电话。但是从楼上新娘传来的呼喊声判断,全部的人都在跟那件结婚礼服战斗,没有人有闲来接电话,她义不容辞的拿起话筒。
“喂喂,柳公馆,你好。”杜沁妍轻快的说,心里还在盘算着,等会儿煮汤圆不知道要加几碗水才够。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只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吸声,让人听了格外不舒服。
“喂?喂?”她皱起眉头,狐疑的瞄着话筒,怀疑对方打错电话。“这里是柳公馆,请问你打几号?”
对方终于有反应了,毫不掩饰的啐唾沫声,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年轻男子的咒骂声连绵不绝的从话筒中灌入杜沁妍耳朵里。她被惊骇得忘了要移开话筒。半晌后,无端被咒骂的愤怒掌握了她,她想也不想的用力挂断电话。
可恶,台湾人的礼貌都跑哪里去了,打错了电话居然还骂人?!
杜沁妍气愤的握紧双手,连手里的汤圆被捏碎了都没有发觉,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了,她皱着眉头举步往厨房前进,遗忘了原先的舞步。
几乎就在同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再度响起。她转头瞪着电话,跟电话那头的人互比耐心。刺耳的声响回荡在奇Qīsuū。сom书屋子里有半分钟之久,她终于败下阵来,认命的拿起话筒。
“喂?”
这次的口气不像上次那么愉快了,她准备要是再次听到咒骂声,就毫不客气的骂回去。
对方喘了几口气,这次不再破口大骂了,反而阴恻恻的冷笑几声,直听得她颈背后的寒毛都站起来了。
“我知道你们今天结婚,我也献上我的祝福。”对方缓慢的说着,口齿有些不清晰,像是喝了过多的酒,舌头已经被麻痹般,吐出每一字都是吃力的。
“阁下是哪位?”杜沁妍屏息的问。
不知怎么的,她直觉的感到不对劲,这样的祝福似乎不怀好意,隐含着什么可怕的弦外之音。
话筒里又是一阵冷笑,尖锐而刺耳,那难听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鬼吟唱,每一句都是不怀好意的。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已经忘记了吗?是啊,新娘子怎么有心思记这些琐事。但是,你忘记了我,我可忘不了你们,你跟冷冠爵整得我什么都没有了。”他打了一个酒嗝,之后发出神经质的笑声。“我会祝福你们的,对,我会祝福,而且还会送上精挑细选的礼物。”
杜沁妍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原本抱着喜悦的心情来参加好友的婚礼,谁料得到竟会接到这种威胁电话。要说对方打错电话,但是字字句句分明就是针对今天的新人而来;若说对方空口威胁,语气里的邪恶却又教人不寒而栗。
她明白那人把她当成是新娘柳凝语,而且听那不怀好意的语气,杜沁妍猜测他大概对凝语恨之入骨。
“你到底是谁?”她支支吾吾的问着,努力维持口气上的镇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她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对方再度打了一个酒嗝,接续而来的是疯狂的大笑。他不停的笑着,根本不打算回答杜沁妍的问题,之后电话倏地被挂断了,只留下单调的嘟嘟声。
要不是耳朵还因为那刺耳的笑声而隐隐作痛,杜沁研真会以为刚刚那通电话只是她过度疲劳而产生的幻觉。她瞪着电话许久,之后强迫自己松开已经僵硬的手指,将话筒用力的放回去。
看来这对新人的人缘似乎不太好,今天的婚礼惹怒了某位一大早就喝得醉醺醇的仁兄。
杜沁妍的脑子疾速的运转着,拎着那包几乎已经被捏碎的汤圆往厨房走去。因为心有旁骛,所以她那蓬蓬的裙子一路上撞歪了不少陈设,她视而不见,只是一脸严肃的往厨房走,之后机械式的找到一口锅子,放了半锅水后,把那包汤圆倒进尚未沸腾的水里。
她心里明白,在全部的人都欢天喜地庆祝的当口儿,她是不可能把这件事情提出来杀风景的。问题是,这个威胁电话的危险性也不容小觑,今天这么一个大喜的日子,怎么容得下任何不愉快的插曲?身为朋友,她有义务替凝语面对这个威胁。
打定主意,她在心里再度把那通电话的细节想过一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的想想应对之策。
残破的汤圆沉淀在锅底,你依我依的糊成一团。杜沁妍漫不经心的拿出汤勺,徒劳无功的搅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笔直的盯着锅中,完全听不见四周的声音,就连那逐渐朝厨房逼近的脚步声她都置若罔闻。
如果对方只是一个喝醉酒的疯子,那她大可以把那通电话当成恶作剧。只是对方竟然还说得出新郎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寻仇没有找错门路,听那口气虽然醉得厉害,但还不至于昏头。她有些害怕,过多的酒精只是麻痹了那位仁兄的理智,让他的行为更加疯狂。
杜沁妍最担心的,是那人信誓旦旦的说会献上祝福与礼物。想也知道,对方不会送上什么好东西,要是她不想惊动那对新人,就必须要一整天都提高警觉。威胁要是属实,她就一定等得到那个醉汉现身;威胁要是只是空言妄语,那就更不需要告知新人了。
“还有冰块吗?”低沉的男青在厨房里响起。
如此近距离的询问吓了她一跳,那声音好近、好近,近得几乎就在她裸露的颈后。神经绷得紧紧的杜沁妍霎时犹如受惊的小兔子,整个人疾速的往旁边跳了一步。
这一跳可不得了!她只觉得身上的布料在她跳开的同时陡然间被扯紧,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又尖锐又响亮的布料撕裂声,原本扯紧的压力突然消失,她整个人几乎跌了出去。
有好半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震惊的看着那块已经被分尸、如今正踩在他脚下的裙摆。
杜沁妍站在原地,缓慢而不敢相信的将目光慢慢往上移。由踩着裙摆的光鲜皮鞋,到包裹在合身西装下的高大身躯,司徒钧那令人着迷的薄唇,拿掉墨镜之后显得太过锐利的黑眸,以及那捂着冰毛巾、仍有些发红的鼻子——司徒钧也在看着她,从她那张因为震惊而有些苍白的娃娃脸,到她因为裙摆撕裂而无处躲藏的细致脚踝,还有些微的修长小腿。极其细微的,黑色瞳眸星闪过一丝纯男性的欣赏。
“天啊,你踩破我的裙子。”她几分钟之后才有办法说话,第一句吐出嘴的话语就是指控。
“你要是没有跳来跳去就不会有事。”他轻描淡写的说,眼光往上游走到她的小腿,其他的美景被鲸骨圈遮住,他皱起浓眉,意外的感觉到不悦。
连司徒钧都感觉到不对劲,他的情绪鲜少有波动,从来都以能够自制为傲,却在见着这个娃娃脸的女人之后,所有的脾气仿佛突破封印的妖魔,肆无忌惮的显露。
杜沁妍苦着脸捡起被踩破的裙摆,收拾地上破碎的绸缎与蕾丝。
“你竟然还敢怪我,要不是你像个偷儿一般鬼鬼祟祟的,我会被你吓着吗?”她愤怒的瞪大双眸,用以表示她的不悦。原本紧张的情绪被他这么一吓,倒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再说,这里是新娘的娘家,你这个伴郎跑来这里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他哼了一声,拿开原本捂在鼻子上的冰毛巾。“这还不都要多谢你刚刚的那一撞,撞得我必须到处找冰块。冠爵说柳家的冰箱里还有一包卫生冰块,要我来这里找找。”他挑起浓眉看着杜沁妍手里破碎的布料,好奇这个擅长异想天开的小女人会怎么处理。
杜沁妍扮个鬼脸,瓷娃娃般的五官扮鬼脸格外讨人喜欢。“从没见过度量这么小的男人,只是被撞了一下,就要记恨到现在,叨叨絮絮的念着,活像个老太婆似的。”
司徒钧危险的眯起眼睛,往前踏了一步,满意的看见杜沁妍马上灭了气焰,往后跳了好大一步。
“罪魁祸首竟然还有胆子讲这种话?”他的声音像是醇厚的烈酒,令人迷醉,却有着最强烈的后劲,只消喝上一口就足以换取一夜的醉生梦死。
她挥动着手中残破的布料,像是投降的败将。眼前高大的他逐渐逼近,她只能够拚命的后退,眼看裸露的背部已经抵住厨房冰凉的壁砖,她别无选择的只能坚白旗投降。
“一报还一报,反正你也跌破了我的礼服,我们两个就算扯平了,大家都别把不愉快放在心上,怎么样?”她充满希望的问着,紧张的眨着无辜的大眼。
他看了她许久,久得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呼吸要停止了。那双黑眸里高深莫测的眼光看得她全身不舒服,直要低头查看自己的服装有哪里不妥,值得他看得那么仔细,最后还露出那种奇异的笑容。
“你必须再努力一点才能说服我。”他缓慢的说着,习惯性的摸摸下巴。
杜沁妍的眼光往炉火上的锅子瞄。“我请你吃一碗汤圆,当作刚刚撞伤你的赔礼。”她提议道。
司徒钧勾起嘴角微笑,眼光也落在锅子里,评量半晌之后不可置信的摇摇头。“那锅里煮的是汤圆?你要是不提,我相信没有人有办法猜得出来。”从他的方向看去,只能见一整锅粉红色的沸腾液体,看起来十分混浊。他猜想大概没有人有勇气去一探究竟。
不过这也难说,或许只要杜沁妍甜甜的一笑,就会有不少男人愿意前仆后继的去喝下那锅“据说”是汤圆的浊场,毕竟在美丽的女人面前,男人通常是愚笨的,尤其是像杜沁妍如此美丽的女子,男人会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我煮的是汤圆啊!”她疑惑的说着,硬着头皮冲到汤锅旁。
才看见混浊的汤汁,她就发出惨叫声,火速的拿了汤勺往锅里搅动,却只掏出一大块粉红色的糯米团,她持着汤勺的手微微发抖,让糯米团扑通地又消失在热汤里。
“完了,柳伯母才叮嘱过我,千万不要让汤圆煮糊了。”她懊恼的喃喃自语,认命的关上炉火。
方才被那通威胁电话扰乱了心神,就连自己怎么晃过厨房的,她如今都不复记忆。她本来性格上就有着散漫的因子,独自一人居住在台北,除了写稿专注外,连起居生活都是浑浑噩噩的,一想起事情来,就把身边的事情全忘了。
她最可怕的纪录是有一次熨衣服时想到某个点子,之后马上放下熨斗,兴匆匆的回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