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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他亲笔所供,罪恶滔天,可谓罄竹难书。朕已下旨将其籍没家产,三日后凌迟处死,并令江宁百姓皆来观刑。朕要用他的首级来祭祀你的父母兄弟和你的好友安澜,翔儿,你可愿随朕去监刑?”
楚翔摇摇头:“我就不去了吧!”又是一次凌迟处死,虽是因果报应,却无法欢喜符陵知他怕触景生情,也不勉强,只道:“那朕便代你去了。朕只是要你知道,是奸臣昏君,是朕的野心,害得你国破家亡。该上刑场的是他们,你根本不用自责。”
楚翔一震,似有什么触动了内心深处,抬头凝视符陵片刻,终于还是摇摇头,移开视线,“谢谢陛下的好意,但发生过地事,都已无法挽回符陵不急着多劝,又道:“翔儿,还有那龙凤玉锁,仍拷问不出下落,据王允说是呈给了赵备,但搜遍了皇宫,却未发现,或许是出逃时赵备带走了。那是朕赐给你的护身符,一定要尽快找到,以佑你平安。”
五十一 金剑已沉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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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翔听他提起玉佩,忽想起什么,道:“先父曾送给母亲一枚银钗,是母亲的心爱之物,不知发现母亲遗体时是否寻到这银钗?”
“哦?这朕却不晓得,待朕问过再说。”符陵道。
符陵正要唤人进来,楚翔又道:“先父还有封遗书,遗落在天牢中,也烦请陛下派人去找找。”
符陵派人去查找银钗和遗书的下落,半日后来回话,楚翔母亲的银钗已随遗体入棺陪葬,另在楚翔住过的牢房角落里发现一张写了字的纸团,大概就是楚朗留下的遗书。侍卫用托盘呈上遗书,符陵接过,打开一看,轻声念道:“秦兵数倍于我,围困日久,弹尽粮绝,救援不至。明日吾将率部与敌决战,誓战至一兵一卒,死而后已。余死无憾,唯愿二子承吾之志,光复中原,重归虬关之日,焚此书以告吾,吾当瞑目矣!”读罢且问楚翔,“这就是你父亲的遗书?虽然壮志慷慨,但如今他信中所托之事已成泡影,你留着它还有何用?”说着便将这张皱巴巴的发黄信纸移近烛火,燃烧的火舌跳跃着,很快舔上信纸,符陵松开手,信纸飘落于地,渐渐变成一团灰烬符陵道:“你父亲既要你焚书以告,朕便焚了此书,告诉他朕亡了周国,天下皆归我大秦,他的遗愿已绝无可能实现,让他死了这条心。若存愤恨,他可自来与朕算账!”
楚翔愕然,但也不去抢夺。直到父亲遗书化为一团灰烬,楚翔方静静地道:“没用的,就算陛下能烧掉写在纸上的遗书。又怎能烧掉刻在我心上的遗书?”
符陵喟叹道:“翔儿,朕真心希望能抹掉你过往地一切。让你和朕能重新开始,你愿意吗?”
楚翔轻轻地回答:“我愿意。”随即低下头:“但我做不到。”
符陵的身子忽有点发僵。
三日后,王允被押赴刑场,执行凌迟之刑,一众贪官。也随同处决。符陵莅临监刑,周国百姓得睹天威,无不畏服。而众人眼见了王允等人受刑之时鬼哭狼嚎的惨状丑态,又亲耳听到当场所宣读地累累罪状,虽明里无人雀跃欢呼,但长期被贪官污吏欺压的百姓也着实出了口恶气。符陵以恶去恶,以暴止暴,稍稍平复了民众地情绪。行刑后,符陵即令收了王允的首级。以备楚翔祭祀之用。
楚翔则每日坚持练习站立,一次次跌倒爬起,再跌倒常常碰得鼻青脸肿。甚至头破血流,在无数次的跌倒后。楚翔终于可以独自站立。扶着墙壁慢慢从屋这头走到那头,不再需要小车或他人搀扶。这日。楚翔便提出欲早日扶灵下葬,让父母兄弟好友等入土为安。符陵提出与他同去,楚翔却坚辞不受。符陵虽极为不满地道:“你是不愿他们见到朕吧?”却也无法,只得令人先行准备好墓地并各种殡葬器具,次日再派侍卫用马车将楚翔送到旧居。
楚翔披麻带孝,一身缟素,艰难地一点点挪下马车,正是故居的大门前。两只威严的石狮依旧虎视眈眈地蹲在门口,浑不知人事变迁,楚府地牌匾上却扎了一朵大白花。楚翔走上台阶,缓缓地推开沉重的大门,通往堂屋的石径已是荒草萋萋,处处挂着灵幡素幔,却再见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庞楚翔吃力地跨进高高的门槛,跪倒在地:“爹!娘!不孝之子来向你们请罪了!”磕下头去,往前膝行一步,再一叩首,向正堂爬去额上磕出了血,楚翔只浑然不觉,良久,楚翔膝行入正堂内,这里已改成了灵堂,幽暗的室内点着长明灯,一边并排放着父母兄弟的牌位和灵柩,另一边的一具乌木棺材却装着安澜的遗体。
楚翔手足并用先爬到安澜地灵柩前,忍不住伏棺大哭。母亲和小弟,虽遭惨死,但死前总还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而二十载相知的好友,被自己连累致死,却连最后一面都不曾得见,还记得他曾说要到江边来迎接自己,眼前却只剩下这具冰冷的棺材,再也听不见自己地呼唤楚翔悲从中来,直哭得气噎声断,眼前昏黑。随行的侍卫上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楚公子莫要太过悲伤,还是早些送亡灵上路为妥!”楚翔听了,胡乱抹去眼泪,请侍卫抬了棺木出门,自己则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因楚翔执意从简,送葬队伍并无仪仗乐队,只找符陵要了几个便衣侍卫护送灵柩。战乱时期,死人皆是常事,一路上并无人注意,静悄悄出城到了十里外地楚家和安家宗祠墓地。
楚家和安家本世代为邻,宗祠墓地也相互毗连,此时却空无一人,一座座高矮不一地坟茔矗立在灰黄的天幕下,寂静无声。坟地里长了稀稀拉拉几棵老树,虽是阳春时节,仍是光秃秃地,不见新芽。楚翔让侍卫们先将安澜地灵柩送到准备好的墓穴中。楚翔在墓穴边跪下,手捧一黄土,迟迟不肯撒下。安澜一代名将,却未能如父亲那样洒尽热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亦留浩然正气,最终屈死宵小之手,归葬亡国之后,怕是死也难瞑目!而若不是自己执意南归,他又怎会被陷害?周国亦不会灭亡!该死的是自己,但为何躺在这里的是他?
此时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绵绵春雨很快打湿了楚翔的孝服。有侍卫撑开带来的雨伞,要为他遮雨,楚翔拒绝了。合上双手,手心里的黄土和了雨水变成黏糊糊的泥浆,从手指缝中一点点地滴入墓穴雨渐渐地大了,但再大的雨,冲得走泥土,又怎能冲走自己的罪孽与悲伤?
侍卫们挥动铁锹,泥土很快填平了墓穴,垒起了坟茔,墓碑上简简单单地刻着几个字“故周虎威将军安澜之墓”。楚翔看着墓碑,虎威将军是安澜生前的封号,也是他死后的光荣,日后自己的墓碑又会写上什么字样?
五十一 金剑已沉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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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捧上王允的头颅,满是血污的森森白骨昭示着死前的惨状,楚翔亲手挖了个坑,将那颗头颅埋在安澜的墓前,摆上祭祀花红,酹酒一杯,微雨中,墓碑上的字渐渐变得模糊,虽然算是给他报了仇,却凭借的是敌人的力量待自己死后,还是不要墓碑吧,也不用坟墓,就如王允一样,锉骨扬灰,才是归宿!
雨下个不停,葬完安澜,楚翔已满身泥泞。回到楚家宗祠,侍卫们不愿再任楚翔罗嗦,很快合葬了楚翔父母,又在旁边的一处较小的墓穴中掩埋了楚栩。楚翔跪在坟前烧纸,但雨水无情地浇灭了香蜡纸钱,怎么也点不燃。楚翔无奈,最后只得在父母坟前深深叩首,自己未奉养父母一日,未将小弟抚育成人,而即日还得随符陵返回上京,随侍左右,今生怕是无缘故土。清明忌辰,再不能到此祭奠,千里孤坟,其情何堪?
随从又来催促回宫,楚翔站起身,本来还要入祠堂,续家谱,但自己有何面目再去面对列祖列宗?待日后再托旁系兄弟代行罢了。楚翔蹒跚着走出墓地,忽见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人,高大的身影却是符陵,浑身上下早已湿透,想是已等了很久。楚翔一惊,忙上前几步,符陵一把将他拥入怀中。楚翔问:“陛下怎么一人来此?”
符陵道:“突然下了雨,朕放心不下,你既不愿他们见到朕,朕只好在这里等你。”
楚翔默然,其实若无符陵帮助。又怎能安葬这些亲友?自己不让他参加葬礼,亦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左右忙拿过雨伞,符陵亲手接过。挡在楚翔头上。楚翔又问:“陛下为何连雨具也不带?”
符陵道:“你既然不肯打伞,朕当然陪你淋雨。”
他原来已看到了自己在墓前的一举一动!转头见雨水仍不断地顺着符陵额前的湿发滴落下来。雾气模糊了楚翔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抱住符陵,嗓子也有些发涩:“多谢陛下送我回江宁,安葬父母,以志永别。此间的事情已了。我只想尽快跟随陛下返回上京,从此以后,楚翔完完全全是陛下地人了,再与楚氏与周国没有任何瓜葛。”
符陵忽然反问一句:“不入楚氏族谱,你是为朕呢还是为了翔儿,你是朕的人,但你的心是朕地么?”楚翔咬住嘴唇,无言相对。
回到宫中,沐浴更衣已毕。忽传前线捷报。符陵召入,接过战报一看,喜上眉梢。笑道:“周军残部逃窜至闽粤一带,欲渡海流亡。我大军乘胜追击。在海边全歼周军。周帝赵备蹈海而死。现除了西南一隅尚待剿平外,天下皆已姓秦了!”
楚翔勉强道:恭喜陛下!既然战事大定。我们何时返京?”
符陵道:“朕难得来江南一趟,再过几日吧!”忽问:“翔儿,你这次回上京后,有什么打算,想做点什么?”
“做什么?”楚翔茫然望向窗外,“陛下叫翔做什么,翔就做什么。”
符陵沉吟道:“朕首先要帮你打通经脉,恢复内力,然后翔儿,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么?文官武将,宫中府中,你想好了,再与朕说。”
楚翔问道:“陛下的内力恢复得如何?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符陵笑道:“朕知道,朕说地事你也仔细考虑下吧!朕听说江宁南湖的春光正好,明日我们扁舟游湖,赏花踏青如何?”
楚翔只得陪笑道:“陛下既有兴致,楚翔自当奉陪。春雨时断时续下到半夜,第二日仍下着霏霏细雨。符陵换了浅色长袍,楚翔虽脱了孝服,仍穿了一身素白衣衫。符陵道:“这些天江宁的歌台酒楼大都已恢复营业,南湖游人渐多,朕已令人准备了一艘画舫,去凑凑热闹,看看真正的江南景色究竟如何?”遂带了随从与楚翔各乘一顶青呢软轿来到湖边。登上一艘精致的双层画舫,船工撑开一顷碧波,画舫缓缓驶向湖心深处。
楚翔陪符陵坐在船头檐下,清凉地雨丝轻轻地拂着面颊,放眼望去,烟波画桥,亭台楼阁,萦绕在若有若无的淡淡绿雾中,澄绿如玉的湖水温柔地荡漾,岸边的垂柳被蒙蒙绿雾渲染,远远近近深深浅浅的绿,间或点缀着一簇簇梨花粉白如雪、海棠嫣红如霞,花香幽雅,倒影凌乱,似梦如画雨中游人稀少,湖面上几无其他游船,两人听着雨声桨声,符陵忽道:“翔儿,你若舍不得江南故土,朕每年春天都可陪你回来。”
楚翔摇摇头:“陛下也曾说过,这烟花地、温柔乡,终非久留之地,我今生亦无意再回江南。”
正说着,雨雾中却远远飘来一缕琴音,符陵笑道:“今日我们倒未传歌伎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