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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丰点头:“师弟,别说你,连我也不能相信。陛下那样地人物,就这样没了人有旦夕祸福,师弟,你”
楚翔打断他,又问:“你说他现在已经回宫了?”
“是的,他已”
楚翔挣开狄丰,便往外走。
狄丰伸手去拉,却扑了个空,“师弟。你要去哪里?”话未说完,楚翔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已消失在夜幕中。
此刻楚翔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呼叫,“他回来了。我要见他。我要见他!”旁的都已听不到。他得了符陵地一半内力,轻功更胜过以前。来不及骑马坐车。楚翔一路狂奔出了留春园,辨明方位,直往秦国的禁城而去。到了宫殿正门外,天已黑透,楚翔见有侍卫守侯,绕到僻静处,纵身跃上宫墙,跳下处正是御花园。
楚翔借助树木地掩护,悄悄溜出御花园,来到后宫。发现宫中果大异往日,不但巡逻值守的侍卫多了好几倍,后妃住处也静悄悄地全无人声,间有太监宫女经过,皆是面色凝重。楚翔只觉一颗心砰砰乱跳,似要蹦出胸膛。“不!不会!他只是在试探我,试探我对他的情意,他向来狡黠多计,谁也逃不出他的掌心,这次也不例外。或者是他还在生气,想吓吓我,他一定已平安回来了,等着我去见他”
很快来到符陵的寝宫,楚翔当年曾在此养病多日,自是轻车熟路。楚翔潜到门前,只觉手足发软,竟不敢去推那宫门。伫立片刻,楚翔深吸一口气,右掌缓缓用力,沉重地宫门应声而开,但寝宫黑漆漆一片,不似有人在内。楚翔一步步走进去,突然身后有人喝问:“什么人?”楚翔转头见是两名侍卫,几年间侍卫换了多半,并不认得楚翔,二人正要高声呼叫,楚翔已疾如闪电,出手点了二人的哑穴。
楚翔再看了寝宫一眼,仍无动静,心知符陵绝不会在此,不敢久留,出门再往太子的东宫跑去。走到半路,忽听得晚风中隐隐传来哀乐声。那声声哀乐直如重重的铁捶敲击心间,楚翔顿时僵立当地,半晌回过神来,循声而去,却是前面的太安殿。楚翔曾听符陵说过,此是历代皇帝出殡前停灵之处,此时他心头已乱做一团,只脚下不停,待到了太安殿旁,楚翔跃上房顶,攀住殿角的飞檐,一个倒卷珠帘,吊在半空,透过窗户缝隙窥探那殿内。
大殿内已挂满了白色的挽幛灵幡,点着明晃晃的巨烛,把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北面正中停着巨大的梓宫,地上跪着许多人,皆素衣丧服,号哭不已。太子符瑾扶着灵柩,正哀哀痛哭,旁边有一三十来岁地美貌妇人,一手搂着符瑾,已哭得气断声噎,料得应是符陵的皇后。楚翔心口一阵剧痛,眼前发黑,差点从檐上一头栽下。定定神,不管他在与不在,总要见到一面才能死心。想到此,楚翔猛地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殿内众人忽见有人跳入,皆大惊失色,殿外的侍卫涌入,一面保护皇后太子,一面朝楚翔扑来。楚翔不及解释,徒手分开众人,奔到梓宫前,便去掀那棺盖!但那棺盖已牢牢钉死,怎掀得开?楚翔恨急,狠狠一拳砸在棺木上,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梓宫仍纹丝不动。这时侍卫已七手八脚将他拉开,符瑾认出是楚翔,让侍卫放了他,且问:“楚将军?怎么是你?此为禁地,岂可擅闯?”
楚翔压下心头地震痛,急促地道:“殿下,今日我听到师兄来报信,说陛下已遭不幸,翔未亲见,绝不能相信,求殿下让我再看陛下一眼!”说着便又要去掀棺盖。
符瑾挺身拦在他面前,道:“楚将军,父皇遇刺驾崩,我本也不能相信,但今日大行皇帝正式入殓时,我已亲自查验过,确认是父皇无疑,并有多人在场作证。楚将军,你还是让父皇安息吧!”
楚翔听了,呆呆地沉默了一会,双手慢慢松开,眼前的一切却暗下去,心头象是掏空了一般,竟没有任何痛楚地感觉。接着地面开始旋转,口中有什么腥咸地东西涌出来,不断地涌出来红,刺目的血红,弥漫四周,楚翔闭上眼,缓缓地倒下。
五十八 托体同山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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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翔醒来时,脑中仍是一片空白,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转头发现自己已躺在留春园中的小屋里,“陛下!陛下!”楚翔下意识地喊着,挣扎着爬起床,踉踉跄跄就要往门外走去。忽听到外面传来通报:“皇后娘娘驾到!”楚翔一震,皇后?开门已见一帮宫人拥簇着皇后过来,那日在太安殿上曾看到皇后一次,但未曾交谈。楚翔见皇后身穿重孝,未施脂粉,双目红肿,面颊上犹带泪痕。楚翔头上又似被重重地打了一棒,符陵,难道真的已不在了吗?昏昏沉沉间,皇后一行已到了面前,楚翔也忘了行礼,麻木地随皇后进了屋内才回过神来,茫然地问:“皇后娘娘,陛下呢?”皇后平静地道:“大行皇帝已于昨日葬入泰陵,庙号成宗,谥号仁武皇帝。嗣皇帝也将于明日正式即位。”
“怎么会这么快?”楚翔惊道。
“楚将军,你今日方醒,已过了整整十二日。”旁边有人提醒道。
竟已过了这么久?自己竟未送他最后一程!楚翔咬紧牙关,深深吸气,再吸气,心知怕是符瑾母子不愿让自己去送葬,才想办法使自己昏睡不醒。半晌,楚翔终于艰难地开口求道:“翔恳请娘娘准许翔去谒陵!”
皇后微微一笑,摇摇头:“谒陵就不必了吧?你要见先皇,倒也容易。”将手一招,随从捧上一方白绢盖着的长条形的托盘,皇后一揭白绢。盘子中赫然是一柄铮亮的匕首和一把紫砂酒壶。楚翔抬头望着皇后,不解其意。皇后问道:“楚将军,先皇生前待你如何?”
楚翔双膝跪地。道:“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情。”他本想说“情深似海”。当着皇后,却说不出口。
皇后又道:“既然如此,先皇如今去了,在地下必定十分思念将军,将军何不随陛下而去。既可早日与陛下相见,又可全忠义殉主之节,哀家今日便是来送将军一程。”说完令人便令人倒酒,那酒液赤红,浓得如鲜血一般,从酒壶中缓缓地流出来,盛满了一只琉璃杯。太监将杯子拿到楚翔面前。皇后道:“这酒名叫相思,是专为将军准备的。”?
楚翔奇问:“为何取这个名?”
“世上最断肠惟相思而已,故相思是世上最毒地酒。”皇后叹道。又道:“将军走后。哀家自会为将军料理身后之事,并以皇家的名义加以追封。将军还有何事未了么?”
楚翔摇摇头,何事未了?多年前自己本就该去了凝望着那酒杯中的殷红。喝了这杯酒,就能见到他了么?楚翔凄然一笑。当年他以血解毒。自己从此百毒不侵。这杯毒酒,又怎么送自己到达黄泉地彼岸?楚翔接过酒来。一饮而尽,酒很苦很涩,让人想起临别时他到黄河来探望,抱着高粱酒猛喝,那酒,也如这般殷红楚翔道:“翔罪孽深重,若非陛下屡次相救,绝不致苟活至今。若陛下已去,翔自当追随,但娘娘为何竟不许我见陛下最后一面?”
皇后听他这样说,眼中流下泪来,用衣袖拭了拭,哽咽道:“楚将军不相信陛下已仙去,哀家更不愿相信,陛下这一走,留下我孤儿寡母,如何支撑?但我与瑾儿都已验过,确实是陛下无疑,将军你想,倘若陛下仍活着,他应在何处?”
倘若符陵未死,以他的威望智慧武功,旁人怎敢做下这一切?楚翔思及此处,万念俱灰,罢了,就随他去吧!楚翔忽站起来,上前握住那柄匕首,刀尖地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楚翔笑道:“娘娘,我忘了告诉你,我的血有避毒之效,再毒的酒也毒不死我。”抓住那手柄,就往心窝扎去!
皇后惊呼一声,未及反应,见那刀刃已挟风刺下。但刚刚触及衣衫,楚翔脑子中却电光火石地一闪念,匕首准头一偏,只在胸前划出一道血痕,楚翔手一松,咣当一声,匕首落地。楚翔无力地摇摇头,脸色惨白:“翔曾经答应过陛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求死,不能自行放弃生命。这是我今生对陛下唯一的承诺,翔不敢因已而废。”
皇后面色微变,轻呼出口气,道:“既然有诺在先,哀家也不能勉强,但楚将军听说过人彘的故事么?”
当年汉高祖死后,戚夫人被吕后砍去双手双脚,剜去双眼,装入瓮中,使其成为“人彘”,当时情形惨绝人寰,无法形容。楚翔闻言一寒,却轻轻一笑,道:“娘娘若有此心,便请动手就是。”
皇后道:“将军可要思量清楚,何必受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痛苦?”
楚翔抬头对视着皇后,目光是异常地坚定:“当年若不是陛下只身来劫法场,翔早已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我却辜负了陛下。陛下宾天,我本当相从于地下,但陛下当时以其性命让我起誓,我不能再有违背。娘娘若肯成全,便是刀山油锅,翔也会感激不尽,绝无怨言,何况只是人彘?”
皇后似受了震动,静静地凝视了楚翔片刻,清亮的双眸毫无惧意,皇后沉吟良久,却吩咐左右:“你们先退出去,哀家有几句话要和楚将军单独谈。”待众人出去了,皇后闩了门,回身对楚翔道:“将军请坐!”
楚翔心中疑惑,且坐下听她要说什么。皇后也找了张椅子坐了,长叹一声,道:“我这些年来,一直不明白先皇为何痴恋将军,今日总算知道了。天下英雄儿女虽多,但如楚将军这般执念的却是少见!楚翔苦笑道:“执念?怕是冥顽不化呗,害人害己而已。”
皇后道:“我有一句话想问将军,将军可愿据实回答?”
楚翔并不迟疑,道:“娘娘请讲。”到了今日,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皇后敛色问道:“楚将军,你对先皇到底有无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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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翔埋下头,低低地叹息,半晌才一字一字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翔虽冥顽不化,不能报得陛下深情于万一,但翔亦终此一生,亦只倾慕陛下一人而已。他若走了,将我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世上,我每多活一天,心头的痛苦更胜过凌迟车裂的酷刑千倍万倍,只可恨我不能再违背誓言,即时追随他去。娘娘既愿意相助,无论如何处置,翔都甘之如饴。”说到这里,楚翔忽然用手捂住胸口,便似那心头有万根针扎,痛得额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身子也簌簌地颤抖起来。
皇后愣了一阵,道:“楚将军,你不当再称他为陛下了,当称他为先皇。”见楚翔面色转瞬变比身上的衣衫更白,喟叹道:“将军既然和我说实话,我也不再隐瞒,先皇出征之前,曾对我说”
“陛下曾说了什么?”楚翔抬头,睁大了眼睛。
皇后轻声道:“先皇曾戏谈身后之事,说若有万一,要我母子好生待你,他虽未立下遗诏,但我们是数十年的结发夫妻,他可以不顾我孤儿寡母,我今生却也只爱过他一人,终不能违了他的心意只是这些年眼见先皇专宠将军,而将军却似不以为意,眼看着他一日日地憔悴枯槁,我难免忿然,却非妒忌。送先皇下葬后,我一时愤怒,今日便以赐死相试,想看看将军对先皇有几分情谊?将军既情深若此。我亦为君感动,方才那番话,先皇若地下有知。听了也必大为欣慰。”楚翔目光呆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