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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口说,这材料林局本来就不用找我写。
许为义奇怪地看了看我,在他印象中,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其实我完全不是冲着许为义的,在安昌县局,林晋化把税源管理有方、监控到位作为当年税收收入大幅上扬的重要因素之一,让我总结、提炼、升华,他到了嘉州市局,还是分管征管,还以为自己颇有渊源,其实我写的那些经验材料,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不过是狗屎一堆。
我真诚地说,我衷心祝贺你就要当我们的科长了,可是这材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林局看错人了。
可是林局对你知根知底,许为义说,我并没有否定你写的材料。
不谈这个了,我问,赵生民走了吗,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许为义说,他昨天走的,好象故意要弄得低调,本来高主任打算给他送一送的。
我知道送一送的意思就是请吃一次酒,处室、下属单位之间人员变动是经常的事,而且财政局、地税局互通(这一点市、县级财政地税局一样,但省一级基本是不通的),但是并不是谁出去了,原来的老单位都安排送一送,按惯例,是要有一定职务的人变动,或者刚刚提起来要走的,才安排送一送,普通科员从这个处室调到那个处室,鬼才会给你送一送,除非你跟原来的处长或主任关系特别铁。
我关心地问道:工作上都交接好了吧?
工作都交接好了,其实也没有多少要交接的,我明天就搬到章局对面的办公室去。
我注意到许为义说他要搬到章局对面的办公室去,而不是说搬到赵生民的办公室去,但我懒得计较这些,因为我想到了更加重要的事,就说,那我就按照你的意见修改,为义,咱们市区有没有哪座山上有烈士墓的?
具体我不清楚,我与你一样,是外来户,听说桦盖山上有一座抗日烈士纪念碑,不知算不算烈士墓,你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我掩饰道,无聊了想到什么问什么。其实许为义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桦盖山上是有一座烈士墓的,但长眠在那里的是抗日烈士还是解放烈士,我并不清楚。
我问,市区其他山上还有烈士墓吗?
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再问问南乐、光泽他们吧,许为义放下材料说,福阳,写材料也就那么回事,你看着办好了。
不知为什么,许为义说写材料也就那么回事,我听了竟然有些感动,从任光东、赵生民的嘴里是永远听不到这样的话的。我有些感激地看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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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徐福阳(30)
许为义抬起左手腕看了看手表,说,我走了。
我说,许科长,你都戴上手表了!提前进入状态了嘛。
许为义看上去居然有些难为情,说,没办法,在领导面前老是从腰间掏手机看时间不太好。
我说,看来你快富起来了。我说着就从腰间取下手机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的习惯,在办公室的时候,习惯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伸手可及的地方,方便。
我们同事之间谈论过关于手机和手表的话题,大家得出一个结论:现在用手机看时间的是穷人,用手表看时间的是富人。这个社会上戴手表的人越来越少,象我们整天坐办公室的,大部分时间盯着电脑,电脑上有显示的时间,偶尔走在路上,要看时间,就从腰间掏手机看一下,戴手表是麻烦事一大堆,一般的手表进了水就傻掉,所以洗脸洗澡游泳要摘,戴着手表睡觉也不好,也要摘,摘了自然还要戴起来,坐公交车还要提防把手,戴了个名牌手表晚上还可能被人打劫。那么什么人还坚持戴手表呢,基本上就是两类,不是官就是商,反正是有权势有财富有地位的人。
所以许为义马上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说,那是瞎说的,工作需要嘛。
我继续打趣道:不会是江诗丹顿吧?
这牌子我没听说过,许为义又抬起左手腕看了看手表说,我这个是从集市上买的雷达牌,两百块一只,我这个人孤陋寡闻,外国的名牌手表只听说过一个欧米茄,是一个很有名的外国女人做形象代言人的,我在解放路的银泰百货看过玻璃里的海报。
我觉得许为义今天情绪不错,就继续引导说:江诗丹顿的牌子之前我也没有听说过,但南京某区房管局包酒干局长你总听说过吧,这家伙被免职了。
活该,许为义说,一个公务员可以抽150元一包的香烟,上下班开凯迪拉克,还戴着你说的什么表,还大谈不允许开发商低价售房,这不是往老百姓的伤口上撒盐嘛,真是活该。看来他对包酒干的事也知道。
我赞同地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以你戴了手表我立马就发现了。
许为义说,我也想抽150元一包的九五至尊,开凯迪拉克上下班啊,如果我有权力代表政府发表托市的言论,就是被老百姓骂,被网民人肉搜索也心甘情愿啊。
我说,还有戴10万元一只的江诗丹顿。
许为义说,听说包酒干后来辩解说他戴的是山寨版的江诗丹顿,是不是行贿人晃悠他啊?那面子可就丢大了。
第六章 徐福阳(31)
扎台型(嘉州土话,与“摆阔”意思差不多),看来要把自己给折腾进监狱里去了。我幸灾乐祸地说。
我告诉你,许为义也显得很兴奋,前几天我看到嘉州晚报上一则社会新闻,说是两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姑且叫做张三和李四,一个22岁,一个23岁,本来是安分做小姐,可以一直做到人老珠黄光荣退二线的,老百姓说得好,不占地不占房,总共才要一张床,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反对共产党,不生男不生女,计划生育也允许,无噪音无污染,国民经济大发展,福阳你看,多好……
(许为义舔了舔嘴唇)但是,时间一久,她们觉得单靠出卖肉体赚几个辛苦钱很不划算,于是就不再安分做生意了,到酒吧里钓鱼,专挑那些戴白金项链黄金戒指和戴名表的老板下手,老板们到宾馆酒店开房间,享受齐人之福,张三和李四也很敬业,双女共侍一主,服务体贴周到,嗔怪老板酒精伤身,软而不挺,挺而不坚,坚而不久,就服侍老板把一种叫“醒酒灵”的茶喝下,老板在沉睡之前还是能把“正事”完成的,说明张三和李四也不是一点职业道德不讲,但当老板们醒过来后,才发现白金项链黄金戒指,还有欧米茄,还有你说的什么丹顿手表,以及现金手机统统不翼而飞,张三和李四在东山省内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擒获名牌无数,后来被公安抓到,不仅交代了她们用10块钱买了100袋冲剂型安眠药混进“醒酒灵”放倒无数男人的事实,还向警察大倒苦水,说是那些名牌货,包括戒指、项链、手表、手机什么的,很多都是山寨版,卖不了多少钱。
我表示同情地说,那委屈两位小姐了,只是我们这等贫穷人家今生无缘一睹其芳容啊。
我真该走了,许为义说。这回他没有看手表。
许为义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谢谢你的提前祝贺,你也有好事。
许为义做了局长秘书,提了文秘科科长,我能有什么好事?不会是把我提副科长吧,林晋化没跟我透露过什么,如果我可以让,我一定让叶燕雁来当这个狗屁的副科长,反正我一个月奖金系数,又不会少了我的。
想到叶燕雁,我又看了一下摆在桌子上的手机显示的时间,终于快下班了,但马上就走还算早退。从自己的这个习惯动作,我再次想到我是个穷人,一个可怜的穷人,而且不象许为义那样看到了成为富人的一线光亮。
关于穷人和富人的区别,不仅在于你看时间是用手机还是手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归纳出来区分穷人和富人的一系列“标志”:欠个人的钱是穷人,欠国家的钱是富人;喝酒看度数的是穷人,喝酒看牌子的是富人;写书的是穷人,盗版的是富人;吃家禽的是穷人,吃野兽的是富人;耕种土地的是穷人,买卖土地的是富人;女人给别人睡的是穷人,睡别人女人的是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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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徐福阳(32)
我不知道我的住房公积金贷款是算欠国家的钱还是个人的钱,银行是国有的,算国家的吧,我可以归于富人之列,我来到嘉州工作后,卖掉了在安昌的房子,把家庭的所有积蓄都搭了进去,住房公积金贷款欠了银行一屁股债,房子还只有原来的一半大,所以我毫无疑问还是穷人。
银行是国家的,但银行高管们的奖金很大一部分就来源于我这样的房奴们,我们是他们的优质客户,我们有相对稳定的可怜收入,而他们和房产开发商是高房价的受益者,如果房市崩盘,受损最大的是这些银行高管和房产开发商们吗,也不是,开发商们的开发资金大部分来源于银行和房奴们的预交款,按嘉州市政府的规定,开发商们开发一个项目的自有开发资金只要达到20%即可,银行倒闭了对银行高管们也不算什么,银行又不是他们的,银行是国家的,所以受损最大的是我们的国家。
我们的国家被房地产商绑架了!所以包酒干局长要托市,所以网友质疑包酒干局长是代表政府发表托市言论,所以“前有正龙拍虎,后有酒干托市”,“正龙拍虎”不也是陕西省有关政府部门一手炮制出来的神话嘛。
我把自己与人民群众列举的区分穷人和富人的“标志”一一对照,除了我是一个房奴外,我还喝酒看度数,除了公款吃喝的场合,我就是喝啤酒,啤酒的度数自然比不上白酒,也比不上红酒,就是掏钱买啤酒,我一般也只买酒精度的嘉州清啤,一般不买的喜力啤酒,一般都买大瓶装的,不买小瓶装的。
我不可能去盗版,虽然也不能说写书,但天天为领导写材料,如果都印上我的名字,几年下来也算是著作等身了。
除了公款吃喝的场合,自然也吃不上野兽,但家禽基本上明天都吃。
我耕种过土地,自从我上了大学后就没有再下过田地,但我的父亲徐红古、母亲田山凤、大哥徐富贵、二姐徐翠花他们都还在安昌乡下的田里种杂交水稻、在山上种番薯,大哥结婚后承包了村里的十亩嘉柑林,收入不错,但是自力更生的优良传统没有丢,自己吃的主食还是自己种。
但是,当初大哥和二姐为了我读书一直读上去,借口他们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读完初中就罢休了,大哥还跟了村里的一个老师傅,学成了一个水电工,帮村里的人家做一些活,赚一点小钱。他们支持我念完大学。我虽然不再耕种土地,但买卖土地是政府和开发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