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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他屏住呼吸,心猛然一悚,看着“他”伸出颤抖得几乎不听使唤的指,慢慢贴近闻有温度的头颅,拔开绺绺青丝……不要看……他摇头抗拒,却支配不了“他”的动作。不要看!不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他”未曾听劝,指尖挑开染上血渍的发。
寸寸拨离,露出逐渐失了色彩的容颜,头一回他如此清晰见到属于茧儿却又神似于品蕴的五官,承载着满满慌乱及担忧着“他”安危的眉眼,最终吐露的字句仍是为了“他”的唇瓣……全都失了血色,成为惨白。
碎裂了、破灭了,一切在眼前的情景,分化成一块块拼凑不全的悲伤。
我救不了她……“他”的嗓音浅浅飘了出来,冷静,甚至像在平稳地陈述事实。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魂飞魄散。什么也做不到,无法抛下武将职责孑然一身、无法在乱世中选择舍誰保谁,到最后连为失去她的一丝丝失控痛哭都做不到……围着“他”一字一句,心窝的热度越来越高,像有人揪着他的心,缓缓施力握紧。
“他”像在自言自语,实则是与他在交谈着。两个交缠的身影逐渐错开,他看到自己由手臂开始,从“他”身体里脱离,“他”仍静静立在原地,而他已经与“他”分成两个个体,但心窝传来的刺痛依旧。
你还不懂吗?“他”问,像在叹息般。
我该懂什么?他反问,瞬间在他胸口爆裂的痛楚夺去他的呼吸,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旋转,一切的一切令人措手不及!
离开梦境的最后,他听到“他”的回答。
懂我失去她的椎心之痛——
他不只懂,甚至于感同身受!
他如愿离开了梦境,是在一波波越来越剧烈的心痛中惊醒,试图大口灌进新鲜空气,心脏像无法承受任何细微的牵动。
他没有办法呼吸,心--好像疼得要炸开来似的。
五指深深抓陷入胸口,拧捏的皮肉之痛压不过心底深处涌上的可怕痛楚。这是属于“他”无法说出口的感受吗?积压千年的痛心疾首竟是这般鸷猛!
“天……”他咬紧牙关,尝到口腔内弥漫的血腥味。
什么叫“痛得要死”?就是他现在活生生的写照!
泛白的指节扭扣在被单上,煎熬着他的知觉,汗水淋漓的黑发贴在他脸颊上,张着嘴却获取不了肺部急需的氧气,取而代之是一声声痛楚到极致时肉体无法承受的呻吟。
难以抵抗的痛不是来自于他的肉体,是“他”强烈遗憾及自我厌恶,排山倒海而来,却又不肯轻易放他坠入昏迷解脱的黑暗中。
好病!这是“他”的怨憝…
好痛!这是“他”忍隐在心中,千年不散的自责……当年的“他”也是这样心如刀割——不,这样血淋淋的痛已经不足以用刀割来形容。稍稍远离的剧痛,使他得以短促轻浅的喘息,用力过度的肌肉仍然紧绷,等待下一波更强烈的疼痛来临。
应巳龙自嘲一笑,胸口早被自己的右手抓出一条条惨不忍睹的红痕及血迹。
“你果然是个对自己残忍的男人……而我,活该倒楣成为你的转世……”呼吸一窒,胸膛的痛像是赞同他所说的话一般,痛楚加倍。凌乱的被单再添一道裂痕。
“唔……”咬疼的牙龈再次收紧,迸出低咆,抗拒永无止尽的折磨,让他以为自己就要在这样的折磨中粉身碎骨。
他强撑起上半身,四肢百骸却颤抖得不能自已。泪眼间——因为心脏绞碎之痛所带来的泪水,他瞥见床头的手机,勉强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按下重复键……静寂的凌晨时分,轻快的流行歌曲铃音在灯光昏黄的卧室里响起,被褥下的身影蜷成虾球状,翻有继续熟睡。
“蕴蕴,你的手机。”被手机铃响吵醒的简品惇拉开闷住娇小身躯的被单,轻轻摇动睡得不省人事的简品蕴。
“不要理它啦……凌晨打过来的电话一定是打错的……”她半睁惺松睡眼,嘟囔道,拉回棉被盖住脸蛋。
“未接电话二十通。蕴蕴,这家伙还会再打来——”简品惇话还没完,手机铃声又响。果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简品蕴无奈起身,接过简品惇递上的手机,口气冲得很:“喂!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凌晨几点呀?你……唔?”她原想一吐被吵醒的“起床气”,却听到对方浓重的喘息声听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
色情骚扰电话!简品蕴脑中瞬时闪过这名称。
对方该不会下一句就问她性骚扰的基本问题:“小姐,你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简品蕴不敢多听一秒,切断手机。“哥,好像是变态打来的耶,他一直在喘气、呻吟……”好恐怖,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电话”强暴……“是吗?我看有没有显示号码?”三两下的按鍵操作,绿光荧幕显示骚扰者大名,简品惇缓道:“是应巳龙。”他将手机荧幕转向她,“前二十通也是他。”
“应家哥哥?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才不相信自己的亲亲男朋友是这种半夜不睡觉专打骚扰变态电话的人呢。
可是手机上又清清楚楚显示属于应巳龙的姓名和手机号码……倏然再响的手机结结实实吓到她,她仔细一看,又是应巳龙打来的。
“喂?应家哥哥?”她接起手机,对方仍是呻吟但仔细一听可以听到交杂在气音中属于她的名字。她急嚷:“你怎么了?说话呀!你是不是没办法说话?没关系,慢慢来,你用呼吸来回答我的问句,好好好,你别急,你人不舒服?你、你你这样可呼咿喔,我怎么知道你在说什么——”焦急的简品蕴还来不及破解应巳龙高深的哑谜,手机已先一步让简品惇拎走。
对方已经没办法说话了,哪有人还用这种问话方式?
“我是简品惇,你现在人在家里?是的话就出声;不是就闭嘴。”他下达指挥问句,得到应巳龙肯定的呻吟,随即转向妹妹问道:“你知道他家住哪吗?”
简品蕴急忙点头。
“好,我和蕴蕴现在立刻赶到你的住处,你有办法来开门吗?有的话就出声,没有就闭嘴。”他从应巳龙的声音判断,这男人恐怕是心脏病发作。
一阵静默。
“糟糕,凌晨上哪去找开锁的店家?!”
“我知道应家哥哥把备分钥匙藏在哪里!”简品蕴抢先道,上回应巳龙开玩笑时提过一次。
“好,去换衣服。我们马上出发。”
“哥,手机,我要跟应家哥哥讲几句话。”
简品惇将手机还给她,她小声安抚道:“应家哥哥,我们马上就到,你别怕,乖乖等我。”
许久,耳畔才传来模糊又释然的轻声回应——“我……等你……”“不只是心电图,我们甚至为应先生做了胸部X光检查、超音波检查、血液、尿液,只除了子宫颈抹片没办法帮上忙而作罢,结论是……”白袍医生清清喉头,“应先生一切正常,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除了他胸口的抓痕皮肉伤。当然,我们细心地为他上过药,所以他可以出院了。”他这辈子头一回看到有人因为抓伤而半夜挂急诊送医。
“可是我们到他家时,他痛得在床上打滾,一句话也没办法说,会不会是什么医学上还没发现的心脏疾病?”简品蕴仍不敢相信前一秒痛苦得像要断气的应巳龙竟然只得到“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的诊断。
“我想恐怕找不到你所谓还没发现的心脏疾玻”又不是病毒,还每年更新。白袍医生推推镜框,“不过他的精神很紧绷,或许是生活压力太大,这是现代人的文明病,最好能让他静养几天。”
“他醒了吗?我们可以去看他了吗?”
“不清楚,可以。”白袍医生风趣地笑了笑,尽职地分别回答她的两个问题,示意两人去看看受了皮肉伤的应巳龙。
“你进去看他,我打电话联络他大哥。”简品惇拍拍折腾大半夜又提心吊胆了四十八小时的宝贝妹妹肩膀。
“你怎么会知道应家哥哥的哥哥……”
“你忘了我和应滕德是旧识?快进去吧。”简品惇挥手催促妹妹踏进病房。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又静悄悄掩上。
简品惇离开病房走道,在楼梯间拔下倒背如流的号码。
“吵醒你了?”他笑,无视对方冷飕飕的低咒字句,继续道:“你弟弟打电话来吵我,我只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吵吵他大哥。怎么?又搞不定你老婆,喔--这回是第十五次要闹离婚?恭喜恭喜,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如愿“幸灾乐祸?会吗?我很诚心诚意,如果小嫂子哪天需要我的帮忙,我很乐意帮她恢复快乐单身贵族及狠狠敲你一笔天价赡养费。“呵呵,逗弄众人眼中极端变态的应膝德是他最愉悦的享受,而且乐此不疲。
“对了,差点忘了向你提正事,你弟弟住院,第五个。检查结果是皮肉伤,却吓坏我家宝贝。”
“喔?没死就不用来探望他?真无情呵……”他的脸色还是苍白。
简品蕴坐在病床边,动作谨慎小心地拨开他偏长而微乱的刘海,瞥见他胸口所涂抹的未干乳白药膏,她小手成扇地摇晃,加速药膏吸收速度,嘴巴干脆一并派上用场,半趴在他胸前,又吹又呼。
“很冷耶,电风扇小姐。”有气无力的嗓音由她头顶上方传来,“而且你的姿势很暧昧……我不反对你采取主动但我现在恐怕力不从心,思不了淫欲。”
“应家哥哥!”他醒了!简品蕴匍匐前行,“你没事吧?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他说话的力道很轻,短短几句话已经足够让他满头大汗。“好像硬生生被人开膛挖心……”“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你有先天性心脏病?”她挘ニ钌系暮怪椤
“谁说我有心脏病?”
“可是你……呀,对不起!”发觉她的手不小心压到布满伤痕的胸口,她急忙要收回,却让应巳龙扣住,力道虽轻但很坚持,重新压回原位。
“你胸口的药会被我抹得一干二净啦……”她不敢用力挣扎。
“放在这里很舒服,感觉不到痛。”
“你没有病,为什么会痛成这样?”害她一踏进他家门,差点被眼前垂死模样的他给吓丢了魂。
他吸了口气,“是‘他’的痛,他只是要我清清楚楚记住他的痛。”
简品蕴好疑惑,一迳摇头表示不解。
“茧儿死了,就在他面前,从这里……”他右手触着自己的喉头,“一刀两断。”
说着,他原以为那股心病又将浮涌而出,意外的,简品蕴的手熨贴在胸口,只感觉到来自于她掌心的热度,没有痛觉。
“你忘了他,他却不许自己忘却亏欠与承诺你的事,所以你完完全全是个重生的简品蕴,我却拥有属于他的记忆。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以为‘他’像是要分享‘他’的遗憾给我?”
“嗯?”
“我错了,我一直认为自己为梦境所苦,认为那些属于‘他’的情绪对我而言是多么令人厌恶,甚至曾因为这理由使我被同侪视为怪胎而更加痛恨作梦。我用悲观的角度来看待‘他’的一切,偏偏忽略掉‘他’细微的情感转变……现在,我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他包覆心窝上呵护的小手,他的手中有她的温暖,而她的掌心贴覆着他的心。“他要我多疼你一点,连同他的怜措、连同属于他无法给予的那一份,一起多疼你一点。”在那噬人的剧烈痛苦之间,他的疑虑豁然开朗。
“就……就为了这原因?他让你足足二十年无法睡好觉?”她不可置信。
“他是个对自己残忍的人,以前如此,现在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