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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岚秋子不怎么情愿的拉了张椅子坐在她身旁。“我们是不是好姊妹?”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是,我是独生女。”她没有姊妹。
“妳……”气岔了一下,五十岚秋子用眼白瞪她美得灵气的侧脸。
“记得去吃药,妳的身体尚未好得足以多管闲事。”蔚海澄用她的话堵她,不愿她得之不易的心脏又出问题。
五十岚秋子自幼便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只是一直没发作而被忽略,以为她是体能较同龄孩子差了些,稍加锻炼应该能赶上,能有一定的水准。
谁知她差点因此没命,不过跑个五百公尺便喘不过气来,送医急救才知情况严重,从此成了药罐子。
原本医生说她活不过二十岁,惊得自私自利的五十岚雄夫放弃她,另觅继承人取代自己的亲生女儿。
是蔚海澄不忍心而出手帮助她,从她十六岁开始杀第一个人起,所有的酬佣全用于五十岚秋子昂贵的医药费上,不在乎自己毫无积蓄的连一件衣服也舍不得买。
两人情同姊妹的感情就是在这种共患难的情况下建立的,牢不可破的维持至今。
要不是贪心的五十岚雄夫意外身亡,她们也不能脱离他的掌控自立门户,并利用他没法带走的遗产进行换心手术得以重生。
离开日本是五十岚秋子的意思,她想换一个新环境重新开始,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体会自由的可贵。
而她们毫无异议的一致通过台湾为新的落脚地。
“不要老是叮嘱着我吃药,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不劳妳费心。”她不是病人,顶多使不上劲罢了。
“那么去睡觉,适当的睡眠品质有益美容。”至少增加点血色,别一副风吹即倒的林黛玉样。
蔚海澄的关心冷冷的清音已是极限。
“我知道和妳一比我是不够漂亮,但别用这么明显的态度嫌弃我,很伤人耶!”和她站在一起,五十岚秋子最多只用得上娇柔秀气的形容词。
幸好她早就领悟人各有命的道理,不致钻牛角尖自寻烦恼,美丽也有美丽的困扰,并非人人都有能力应付随之而来的麻烦。
“尽管增加我的罪恶感,我不在乎会不会下地狱。”什么人都有可能自卑,唯独蔚海澄例外。
看着她不为所动的神情,五十岚秋子干脆使贱招。“妳现在不告诉我,妳以为我查不出来吗?”
这叫威胁。
对于计算机的使用上她本来就比她在行。
“秋子,妳的心脏会吃不消。”蔚海澄比谁都明白她的本事,给她一个标点符号她可以写出一个人的生平事迹。
但是以她对某事在乎的程度而论,日以继夜、不眠不休的工作是可预料的,纵使她胸口那颗跳动的年轻心脏非常强壮,也禁不住她不知珍惜的滥用,不休息只会加重它的负荷。
“至少我的一小时胜过妳的三十六小时,妳在用脑思考怎么叫出资料的当头,我已经编列成册了。”她有些得意的说出事实。
顿了一下,她露出浅淡的笑意。“这倒也是,妳是这方面的天才。”
术业有专攻,各有所长。
“妳喔!别再硬撑了,拿手的事交给我负责,以我们的交情需要分彼此吗?有苦一起吞。”她欠她的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还得清。
死都不怕了,还在乎刀山火海吗?
她太小看她了。
拖她下水妥当吗?“我在查十几年前的一件案子,关于一家三口死于火灾一事……”
没让她把剩下的话说完,知晓些许内情的五十岚秋子打断她的话。
“我知道这件事,妳要查妳家人是怎么死的对不对?”她比她幸运的是她没有失去记忆。
“妳知道?!”十分讶异的半启唇,蔚海澄心中略浮对人性的不确定。
“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是这世上最不可能出卖妳的人,麻烦对我有点信心好吗?”一瞧她微变的神情,五十岚秋子不难猜出她在想什么。
相处太久的优缺点就是对一个人太了解,能轻易由肢体语言读出其中的含意。
“抱歉,工作使然。”她面浮歉疚,长久生活在紧绷的环境下难免心思复杂了些,疑神疑鬼连自己都不相信。
“算了,原谅妳,谁叫我这颗心是妳找来的。”她说得好不委屈,一副受了人情威迫不得不度量宏伟的模样。
事实上亦是如她所言,两年前的初秋,她以一条火绳勒毙一名二十二岁的意大利男子,开膛剖腹取出一颗鲜红的血心低温冷藏,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美国移植给她,才挽回命在旦夕的她。
要取得他的心脏并不算太困难,因为多情是意大利男子的通病,死在女人的裙襬之下也算死得其所。
而蔚海澄也因此而被黑手党通缉,因为死的那人是其下一任首领继承人之一。
蔚海澄笑得很淡,几乎看不出她在笑。“妳知道什么?”
“应该知道的我全知道,不该知道的我全不知道。”五十岚秋子故意吊她胃口,惩罚她刚刚的不信任。
“秋子,妳确定要和我玩捉迷藏吗?”眼底幽光乍现,跳跃着两抹嘲弄的黑色火苗。
当她出现漠然以外的神情时,表示她将会变得非常不好相处,也就是接近动怒的边缘。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妳,不要再恐吓我了。”有些人不生气则矣,一发作惊天动地,蔚海澄便是一例。
“事情该由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我记得欧多桑带妳回日本那天,我无意间听到他和集桑谈起妳的事,他说他是故意撞上妳好趁机捉妳回国,因为他以为妳是街上的流浪儿……”
没想到醒来之后她居然丧失记忆。
五十岚秋子娓娓道来她偷听到的真相,并将因好奇之故自行打探的消息加以综合拼凑出事情的始末,像说故事一般的道出为人所隐瞒的事实,以及人性丑陋到令人心寒的一面。
有些事并非刻意去做或探人隐私,当时年幼的她因身体的缘故而常被留下,孤寂的日子找不到同伴可同乐,独自一人的孤独非言语所能形容。
于是,她把大部分时间用来观察身边的人。
不只是蔚海澄成了她观察的白老鼠,每一个和她生活息息相关的人都难以逃过,日常点点滴滴巨细靡遗的记录在计算机里,表示她也曾参与他们的种种活动,绝不是被忽略的隐形人。
习惯成自然,她把人当成一种有趣的课题,不断的挖掘他们的过往,挑战自己的能力。
她从没想过从中利用别人的弱点迫使他们为她做事,单纯的只为排解寂寞而为。
若非蔚海澄提起此事,她大概也忘了有这回事。
※※※
“原来我的失忆是出自人为而非意外……”
走在昏暗的林荫大道,有着无限欷吁的蔚海澄抬头瞧瞧高挂在半空中的一弯斜月,笑容苦涩的回想关于她的过去,不免感慨造化弄人,若她没有失去记忆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是否长成平平凡凡的上班族女郎,抑或是叱咤风云的商场女强人,甚至是、甚至是……唉!说实在话,她无法想象自己成为一个为五斗米折腰的普通人。
接近夏天的春末时分,多变的天气仍微带凉意,萧瑟的孤月伴着寒星显得凄迷,苍茫的天空犹可见细细的银河,无风的夜反而冷了几分,路上的夜猫族寥寥可数。
在听完自己的故事后,她发现向来冷静的心居然也有不平静的一天,胸口窒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宛如堆积无数的巨石要将她埋葬,压得她好想仰天长吼,吐出那口闷气。
想起秋子错愕的表情不免好笑,她大概怎么也没料到她有心烦的一天,她蓦然起身说要赏月的那一刻,秋子整个人见鬼似的呆立,好象她一瞬间被附身变成另一名陌生女子。
也许她真的压抑太久了,都忘了原来自己也是个人。
“小姐,一个人走在迷人星空下寂不寂寞,让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寂寞人来陪陪妳好吗?”
带着轻佻的猥琐男音由身后传来,压低的鼻音像怕被人认出来似,呢喃含糊不清,其中夹杂着不知是冷笑还是嗤声,诡异如魅的悄然接近,足音轻得几近无声。
魔魅的手探向前,宛如蛇身的弓曲勾缠上她的肩,阴暗灯柱下的身影模糊,叫人无从窥探其相貌,一股沉重的汗臭味若无似有的飘散,凭添几许吊诡。
基于杀手的本能快速反应,蔚海澄没有半丝迟疑的出手直取眉心,以指代刀毫不留情,狠戾之手劲如刀切流水,了无痕迹得不给猖狂者一线残喘生机。
身为一流的杀手是不会给敌人还击的机会,一击毙命是最简单的手法,延宕搏斗时间相当不智,即使只是街头混混也不宽容,留下祸患等于替自己制造一个对手。
对敌人心软便是开启死亡的大门,犹豫的瞬间已经丧命。
她!奉橙火之名,杀、无、赦——
“等……等等,妳不会真狠得下心要我的命吧?!”天呀!她玩真的不成,下手如此狠毒。
幸好他反应灵敏闪得快,不然这下铁定变成用导盲杖摸索的盲胞。
蛇蝎女不可怕,至少人们会防备她。
真正令人胆寒的是形色不露于外的绝尘丽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置人于死的魅力,飞蛾般的勇士尸横遍野。
“是你?”手势一收,蔚海澄流露出困惑。
※※※
晚上不睡觉的贼还真多呀!捉也捉不完像沟渠里的老鼠,繁衍的速度比珊瑚下蛋还快,捉完一批又一批,生生不息象征强悍的生命力,只要有垃圾的地方就有牠。
虽说火东云是侦查队的一根栋梁稳扎不倒,每天面对的刑事案件堆积如山,多到令人反胃的地步,可是还是不能免俗的得到街上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什么阿猫阿狗四处扰民。
现在像他这种正直又可靠的好警察真的不多了,过了下班时间仍不肯休息,踩着月色拎着几个小鬼共享臭水沟的味道,免得又有倒霉的情侣被收保护费,然后又被某个没良心的女人误会他从中唆使。
警察是一门高尚的行业,除去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包赌包娼的害群之马外,简直可以说清廉到一贫如洗、两袖清风。
尽管局长一再强加压力要他不要管太多闲事,专心在“橙火项目”,期望早日破案,但他仍免不了手痒的想捉几只老鼠。
不知怎么了,只要一提到橙火两字,他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道美丽倩影,然后心神涣散提不起劲,没有平时果决的调查冲劲,懒懒散散的不愿追根究底。
说他自大或狂妄都成,自从他从事警察工作以来,他对犯罪者的直觉从未出过错,而蔚海澄完美到令人找不到破绽的过去是最大的败笔,没人优秀得连一点错也不曾犯过。
一想到此火东云就对破案没有任何企图心,甚至希望别让他找到不利的证据,最好让这案子成为悬案。
将索取爱情税的地方混混交由巡逻车带回警局,身着便服的火东云准备开车回家,要是让他念念不忘的女人瞧见他这款车的厂牌,恐怕又要污蔑他搜刮民脂民膏了。
正当他这么想时,对面林荫大道出现意外惊喜,他没多想的跳过分隔岛,略带戏谑之意的尾随其后,看她何时会发现他的行踪。
没想到……
“袭警是一条可大可小的罪,看妳要私下了结还是随我回警局做笔录,我两者都可接受。”他说得十分开明,完全不刁难。
冷冷的横送一瞥,蔚海澄做出收回自己的手。
“人家说见面三分情,妳好歹多看我一眼,别让我觉得自己像面目可憎的恶人。”身一横,火东云刻意挡住她的去路。
“让开,我没心思应付一个无聊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