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白万玉望着刘精义激动的面庞,轻轻摇摇头:“不行。你不了解他们的心理。这些民工祖祖辈辈都住在这片皇陵区内,好多人还是当年护陵人的后代,对皇帝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心理,必须慢慢地来。等闹过这阵之后,我们再做说服工作,自然就会成功。”白万玉笑了笑接着说:“我有办法,看我的吧!”大家望着白老充满自信的面容,心里似乎踏实多了。
“火神爷” 的传说
探沟的积水终于一桶桶排完了,下一步怎么办?8月11日,吴晗副市长召集有关人员在北京西郊公园开了个气氛沉闷的会议。赵其昌向各位领导作了汇报,夏鼐和吴晗的意见又发生了分歧。一个主张把所有资料记录、整理好,存封起来,改变计划,发掘献陵;一个坚持不改变原订计划。两人似乎都有充足的理由。夏鼐提出改掘献陵,其根据是献陵规模小,明楼下面有自然通道可直达宝城前的地宫入口;而且对献陵详细地勘察过,借鉴两个月来的发掘经验,在献陵找到地宫将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吴晗的意见却恰恰相反,他坚持认为既然定陵发现了砖隧道,肯定了入葬时的入口,那就应该按这条线索继续找下去,这比到献陵重新寻找入口要容易得多。各说各有其理,又各不相让。夏鼐了解吴晗的犟脾气,望着他那张坚定的面孔,最后作了让步。会议再次决定,按已有的线索,继续发掘定陵。时光过去多少年之后,与会者回首前尘才真正领悟到夏鼐的苦心,也许那时他就已经预感到,在以后的岁月中发生的种种悲剧了。正是出于一个学者对文明的爱恋和避免更大的悲剧,他才提出如此方案。要不,作为一个国际级考古大师,是不会弃定陵而改掘献陵的。
如果说发掘工作遇到了重重困难,那么工作队的生活更是让人感到困苦不堪。定陵发掘完成的三十年后,我们采访当年的发掘人员,在他们纷繁复杂的人生旅程中,印象最深的仍是这段生活。
陵区的八月,天气闷热,山村里蝇蚊成群,寂寞难耐。白天忙着工地的发掘,晚上几个人挤在一盏煤油灯下,看文献、记笔记、写简报,或者相互打趣、逗乐,以排除心中的烦闷与寂寞。在这段日子里,大家时常看到赵其昌挥动一把大斧“咚咚”地劈着木柴,似乎那郁闷的心情只有通过这高强度的劳动和沿着脊背淌的汗水才得以排遣。要不他就和几个人抬陵院内的大石头,三个人在一头,他独自一头,抬着大石无目的地绕院子转。白万玉老人总爱叼一支烟,找个不显眼的屋角蹲下,独自品尝个中滋味。阵阵白雾从他的口鼻喷出,弥散在整个木板小屋,使人越发感到压抑和沉闷。
在他们中,唯独23岁的刘精义生活别具一格。他整天唠唠叨叨地说一些无聊而略带幽默的话:“天又下雨了,真讨厌!”“苍蝇这么多,真哄(混)蛋。”“路这么难走,真讨厌”,这“讨厌”和“哄(混)蛋”构成了他语言的主旋律。或许,从这些无聊而简单的话语中,可以窥视到年轻的刘精义,此时的心境也是怎样的烦闷。
30多年后的今天,数以万计的游人,每天在北京乘上汽车,沿着水平如镜的柏油马路,可直达定陵门前的广场。此时的游客也许并不知道当年发掘定陵时,是怎样的一种景况:没有公路,只有残桥;没有公共汽车,要进一次北京,就得步行十几里到长陵去搭运输公司的卡车。刘精义第一次来定陵,就是背着自己的行李,从北京西直门坐火车到南口下车,一路打听、询问,翻越了两个山口,经由银泉山,一步步走了四十多里,才找到这里的。他在接受采访时,又说出了这样一段轶事。
进入六月,山水积满河沟,工作队的于树功从北京回来,走到定陵前面的小石桥时,发现大雨后的山洪把桥面淹没了,水深齐胸,水流湍急,无法通过,他只得在对岸大声呼叫,一个小时后才被工地民工发现。民工们解下抬筐的绳子,扔给于树功,让他绑住身子。这边连拉带拽,终于使他越过洪水,爬上此岸,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西郊公园会议之后,夏鼐来到了工地。他和赵其昌在探沟里仔细观察土层、辨认土质后,确定夯土遗迹。这就是说自然土被掘过之后,再度埋到原有位置,尔后夯实。赵其昌说出“宽度不够,才没有发现砖隧道”的看法,并得到夏鼐的赞同。二人决定,加宽探沟。
民工的情绪依然低落,干起活来松松散散,工作队望着大家,急得手足无措。
在压抑烦闷的气氛中,赵其昌倒是偶尔来点略带诙谐的小插曲。比如一次在饭桌上,他见又是一大盘野菜拌豆腐,便说:“我看这个盘子像古瓷,你们说是哪朝的?”众人不解,他伸出粗大的竹筷子,把菜使劲夹到自己碗里,然后笑道:“这是‘嘉靖’的,‘嘉靖’‘嘉靖’,一‘夹’就‘净’。”刘精义会意,立刻端起大汤碗往自己碗里一倒,然后翻过碗底说:“这个是‘道光’,一‘倒’就‘光’!”管伙食的庞中威送来一大盆熬倭瓜,也接上话:“我光给你们续菜,这个盆准是‘光绪’!”曹国鉴见白万玉端着白瓷碗盛饭去了,低声对冼自强说:“白瓷、白瓷,白老要改名‘白吃’了!”不料被白老听见,分辩道:“我怎么白吃……”一阵捧腹大笑之后,方才各自低头吃起饭来。一大盆倭瓜,一会吃光了。
这天夜里,天气闷热,赵其昌检查过大家的工作日志之后,又和大伙聊起了闲话。他说,甲申年三月,李自成大军围了北京,朝野顿时大乱,文武百官四散逃命,崇祯皇帝猛敲景阳钟,百官没一人前来,只有太监王承恩侍奉左右。崇祯慌不择路地出得皇宫,来到街上,见一卦摊,就上前问个凶吉。先生说:“我是梅花测字,你说个字,我凭解字定吉凶。”崇祯顺口说了个“友”字,想看看这时刻有没有人来帮一把。不料先生面带难色,说:“此字犯忌,是‘反’字出头,造反的来了,正应了当前时局。”崇祯立即改口说:“不是那个‘友’,是有无之‘有’。”先生大惊:“此字更是大忌,‘有’字拆开是‘大’字一半,‘明’字一半,这不是大明江山丢了一半吗?”崇祯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悲痛,有气无力地说:“是时辰上酉时之‘酉’。”先生顿时掩面作哭泣状:“哎呀呀不好!此乃不详之兆:‘尊’者无首无脚,预示贵人将有杀身之祸,速避速避!”这时京城九门已被攻破,杀声震天。崇祯在王承恩搀扶下,仓皇登上煤山,回首宫中,迷迷茫茫、乱乱纷纷,长叹一声“大明江山气数已尽”,解下白绫长带,在一棵歪脖子槐树上吊,自知是亡国之君羞于见到祖先,遂以长发覆面死去了。听到这里,冼自强赶紧问:“后来呢?”“后来嘛,就有许多小说演义编造出来了……”
晚上,白万玉提着一瓶老白干烧酒,约来组长王启发、许崇仪和部分民工,来到明楼的石阶上边喝边聊。他看到民工脸上都泛起红晕,便咧开嘴笑笑:“你们听说过月亮碑的故事吗?”
“听说过,现在定陵门前那个王八驮着的石碑上,还有一个圆圆的白印呢!”
白万玉乘着酒兴,和民工们亲切攀谈起来。他说,在全部明代历史中,万历皇帝的荒淫昏聩是十分典型的。他10岁登极,21岁就兴师动众为自己修造这个定陵。等到定陵建成,他竟一连25年不上朝,成年累月深居后宫,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即使清兵犯境,他也不闻不问。有一天,万历酒足饭饱,怀里还搂着一个年轻宫女寻欢作乐呢,后来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正昏睡间,忽然看见一个红脸、红发、红穿戴的人来到跟前,万历吃了一惊,忙问:“你是何人?”
那人说:“实话实说,我是火神爷。你的昏庸无道,我们早有所闻。我奉玉皇大帝之命,要把你那劳民伤财建成的定陵,烧它个一干二净。”
万历听罢大怒,他仗着自己是“天子”,便大声喝道:“我们朱家天下,气数正在兴旺,难道真会怕你不成?皇帝陵寝,自有神佑,谅你不敢,恐怕你也没这个能耐!”
火神爷说:“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万历气呼呼地说:“要是将来定陵火烧,让我现在就瞎一只眼睛。”话音刚落,火神爷竟哈哈大笑而去。万历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他正想要睁开眼看看周围,左眼睛忽然被哆目糊糊住,不久左眼竟真的瞎了。万历回想梦里情景,神志迷乱,从此一病不起,没过几天就死了。
万历“驾崩”后立即入葬,可是他那只右眼始终睁着。等到安葬完毕,有人发现,定陵石碑背面的右上角,现出一个白圆形的东西,每逢月底月初,这个白圆形的东西就发亮,如同一个月亮。“定陵月亮碑”从此被叫开了。
这个“月亮”就是万历右眼睛变成的。因为他怕火神爷真的要来烧他的陵,因此只要一有动静,这只“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照住放火人,陵户便能立即将其拿获。
有天晚上,一阵风起,从定陵后面的山头上飘来一朵乌云把月亮遮住。就在这一刹那,火神爷立显神威,一下子把定陵烧得个片瓦不存,打那以后,定陵屡建屡烧,屡烧屡建,直到最后定陵改为全部石建筑,才算作罢。可是定陵月亮碑上的那只“万历眼睛”从此也被烧瞎了,再也没亮过,变成现在看见的那个不会发光的白圆圈了……
白老讲完,看看大家聚精会神的样子,轻轻一笑:“大家知道吗?火神爷不是说过要毁了万历的陵墓吗?现在看来,是地下宫殿的气数尽了。”
白万玉捋了把胡子,长叹一声:“唉,应了玉皇大帝那句话了,定陵地宫‘在劫难逃’呵!”他说得云山雾罩,大伙听得瞠目结舌。
第二天上午,民工们的情绪又高涨起来,大家都在纷纷议论着“月亮碑”的故事。这实际上是白老的一次夤夜点兵啊!赵其昌在钦佩之余,又不禁暗自感叹:“为什么真理往往都要加入迷信色彩才为人们所接受呢?这究竟是为什么?”
小石碑风波
探沟在不断地加宽,出土量越来越多。
9月2日上午,刚刚开工不久,来自庆陵村的民工栾世海,一镐刨下去,传出钝器的撞击声。“嗯,这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他捉摸着,用镐头轻轻刨开积土,一块石头露出了地面。
“快来看,这是块什么东西?”他大声喊叫着,沟底的人立即围过去。白万玉见状,急忙喊道:“轻点,别弄坏了!”
大家用铁锨沿石头两侧,轻轻地铲着土。10分钟后,一块小石碑出现在眼前。
一个民工突然大喊一声:“上面有字。”王启发立即找来一根竹片,小心地刮着字上沉积的泥土,白万玉拿一把刷子走下探沟,边走边喊:“快去找赵其昌。”
一刻钟后,赵其昌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迫不及待地跳下探沟,扒开人群,挤到小石碑前。只见白万玉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着碑上的泥土。赵其昌急忙蹲在一边,“怎么回事?”白万玉拿着刷子的手轻轻地颤抖着,激动地说:“这回可蹩着它啦!”赵其昌望着这块一尺多长、半尺多宽的小石碑,仔细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当白万玉刚把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