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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看着他满脸嫌弃的模样,北海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小子,跟以往那个为了地藏,事事都肯做尽的女娲是同一人,他还记得当年在大军即将开往两界之战的战场前,女娲脸上那不得不为的不甘,但现下,在这小子身上,却全都消失无踪。
“你狠下心抛弃地藏了?”他不得不这么推测。
封诰耸耸肩,“反正有人抢着当女娲,不差我一个。”想要扛那重责大任的人可多了,无论是地藏还是三道,此等人比比皆是。
在这方面,无论百年前后,都无法像他一样轻易作出决定的北海,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心。
“你打算拿海道怎么办?”来这就是等着问他这句的封诰,有些明白地看着再次面对选择后,还是没法很快就作出决定的他。
说实话,他还在想,也仍在考虑。只是不管他再怎么想拖延时间作出决定,推着世事走的波涛,仍旧不给时间地一涌而上,他想再过不久,他又得和当年一样,非要等到面临最后关头,才慢吞吞地给大家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好心转告的封诰指着他的鼻尖提醒,“天宫那小子说你欠他一个人情,他还说,你要是敢不还这个人情,他一定会翻了你的海道。”
“你呢?一没把天孙放在眼里的他挑挑眉,“你不下水搅和?”他不是爱神子吗?
“我都死过一回了,我才不再奉陪。”封诰笑得很好诈,“这回,我要等着看戏。”
上回去搅和的下场,就是肚子被划破,脑袋还顺手被一刀砍下,在曾死过那么惨后,他才不要再重蹈覆辙一回。
“你的性子变差了。”北海不敢恭维地瞪着前前后后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他。
他用力哼了口气,“你也去投胎看看你就知道,到时我看你的性子变不变。”没试过的神没资格说。
“除了来看我外,你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个人了,还能有什么目的?”本来愈看环境愈满意,还打算在这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封诰,在他那赶人似的目光不只好赶紧否认。
“你不在乎地藏少了个雨师?”有空来他这逛逛,还不赶快回去那个跟帝国一样损失的地藏看看?这小子当真不在乎他的宝贝地藏啦?
他撇得一干二净,“那是天意。”又不是他叫阿尔泰去杀了雨师的。
“或者该说是阿尔泰在为你报复地藏?”扳着手指头算出些许内情后,北海不以为然地瞧着他。
“我能说什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清白,“阿尔泰并无女娲的记忆,我也未曾煽动他什么,他的所作所为,全都出自于他本身的意志,我干涉不了他。”雨师之死,就如同他也不明白阿尔泰干啥去偷了天孙的神器一般,他最多想得出来的结论就是……阿尔泰又太无聊,闲着没事做。
“你真不反对他投效皇帝?”
封诰三两下就看穿他,“少来了,你不也对皇帝感兴趣得很?”装客气?哼,三道的三位神人,只怕都跟他一样把重头戏全看准就在那个名叫浩瀚的人身上。
“我只是好奇。”被他这么一说,就算是有着满心的期待,北海也就更不愿意承认。
“我也同样好奇。”与他相比,封诰就显得落落大方,“我常在想,在有了那个浩瀚的搅局后,人子与神子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北海白他一眼,“等着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等着看。”封诰再赞同不过地颔首,一手轻托着下巴倚在窗边看着外头波光潋滥的海面,“身为神人,等着看,本就是我们的使命。”
不只是花开有一定的季节,轮回有一定的轨迹,命运,也有着它行走的一定方式。
身为神人的他们,虽说创世是他们的使命,但他们却从无心去干涉人间,他们就像是一个个捏陶师,尽心地捏塑出陶瓮后,为它沾染上颜料,再将它放至火窑里,看着它在经过烈火的淬炼之后,缓缓散发出它美丽的釉泽,无论日后是好是坏、是成是败,这都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他们唯一的立场,就只是等在窑外观看。
只可惜,仰赖他们的神子,似乎,从无人这么想。
“话说回来……”他赞叹地望着眼前湛蓝得令人着迷的迷海,“忘了那些恼人的麻顶事,不看人、也不理会世事的话,这还真是一片美丽的海洋。”都怪这世上的心事太多了,多到让人忘了这片海水有多蓝。
“佩眼吧?”备感得意的北海,不可一世地抬高了下颔,“说求求你,我就教你怎么弄出这片玩意。”
封诰将嘴一撇,“啧。”都过几百年了还是一样的有病和臭美。
当躺睡在外头的涟漪,在椅上翻了个身时,封诰已蹦蹦跳跳地到宫里四处闲逛了,迫不得已只好再多留贵客一阵的北海,没好气地挑着眉,赶在涟漪睡醒前踏出露台外。
方才睁开的一双水眸,在大掌温柔的轻抚下,再次舒服地闭上。
“谁来了?”
“没事。”他低首吻了吻她的睡颜,“再睡一会。”
“嗯。”
“观谰,杀了他,咱们就没海皇了。”
再次一脸无奈地架住直扬起剑想杀人的同僚后,沧海语气十分遗憾地在她身后重复。
“他说的还是人话吗?”气得只想除之后快的觐澜,不死心地在他怀中挣扎。
“他本来就不是人嘛……”虽然也很想冲上前砍那个把话说完后,就翻过去再睡大头觉的自家主子一刀,不过长时间与北海相处下来,耐性已被训练得很齐全的沧海,还是理智地夺下她手中的长剑。
受海皇之邀,联袂登上狼城的观澜与沧海,怎么也想不到,在波臣已与那个名叫临渊的男子结盟,并率海道另一半神子进行叛变,准备推翻海皇另立新主时,这个完全不觉自己地位已岌岌可危的北海,竟还大咧咧地窝在他的老窝睡觉不说,甚至方才就在他俩一同吵醒他后,他还边揉着眼,边对他们俩劈下一记令他俩同时心火翻涌下休的响雷。
青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以往他再怎么轻佻、荒诞,或是再怎么要浪荡优游女人的世界,她与沧海都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了,可听听这家伙方才说了什么?
不关我的事。
现下他这名海皇的臣于子臣,已联合了外人要推翻海皇重造海道,而他这个造物主、海道另一半神子热烈支持的对象,却只把话一撂,就翻身继续睡他的大头觉?他到底还有没有身为海皇的自觉?
“你既创造了海道,你就该对它负责!”在他面前气急败坏地踱来踱去的观澜,愈想就愈火大,索性扯开嗓子再对他吼上一回。
横躺在椅上,一手撑着面颊的北海,徐徐挑高了一双墨眉。
“就算是自己所生的子女,他们也该有长大的一日不是吗?”啧,难不成生了他们后,还得一路看顾他们到老?那要不要他也顺道喂他们吃、帮他们穿?谁说创造一个海道,就得永远跟在这些神子的后头替他们擦屁股的?
观澜额上青筋直跳地大步上前,但沧海却一把拉回她。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沧海?”她讶异地瞪大眼眸,没想到他竟在这时下连成一气,反而还投靠到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那边去。
“我只是就事论事……”沧海轻轻叹息,不得不承认那个看似永都不会认真的臭小子,说得其实也有道理。“就算他是造物主又如何?我们的命并不是他的,他也的确不需永远为我们负责,并将我们护在他的身后。”
被他俩扰来嚷去了半天,睡意已失的北海在椅上坐起,朝他俩清了清嗓子,获得了他俩的关注后,他慢条斯理地将一指指向远坐在外头看海的涟漪。
“我重回人间,只为她。”
观澜的眉心锁得死紧,“那我们呢?”
“告诉我,风神为何离开海道?”他侧首轻问,一下子就令最是明白飞帘心情的观澜闭上了嘴。
“我就说吧。”沧海伸手拍拍她,十分认同北海的想法。
“总之,海道的家务事,由你们自个儿摆平。”北海愉快地向他俩交代,并刻意将观澜看得很扁地问:“这种小场面,用不着我出马吧?”
才不希罕他来插手的观澜,方乎息不久的心火随即又被他给惹毛涌了上来。
“用不着你!”笑话,上回六器派兵前来攻打海道,三岛岛主只出动了两岛,就打退了欲进犯海道的帝国之军,这回不过是海道自家的一场叛变,规模甚至下及上一回庞大,何难之有?就算对手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北海。
“恭喜你,你开窍了。”他真喜欢她禁不起人激的个性。
肚子里直有一团火在闷烧的观澜,气得只差没冲上前一拳揍扁他那张欠揍的笑脸。
沧海瞄瞄他,“那你呢?”难不成他就待在狼城观战啥事也不做?
“睡觉。”顶着一副没睡饱的德行,他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又睡?”听完了他的话后,沧海的手指头也开始跟观澜的一样犯痒。
“相信我,这回我不会睡太久的。”北海笑了笑,故意把话说得不清不楚。
身怀紧急军情的淘沙,在他俩迟迟不出城后,终于捺不住性子地板入城内,直接步入宫内找上被邀来城中的他俩。
“两位岛主,叛军有动静了。”不敢造次的淘沙,站在殿外大声朝他们禀报。
“时候到了,你们也该走了。”动也不动的北海,直接将他们赶出宫去面对他们迟早都必须面对的现实。
“告辞。”还真的给他们袖手旁观。
同观澜一块步出殿外后,听完了淘沙的禀报,'奇+书+网'急着率船出海阻止波臣抢先一步进攻的沧海,在观澜止住脚步不走时,忍不住回头问。
“观澜?”
“你先走,我待会就来。”两眼一直望着殿外一隅的观澜朝他挥挥手,迳自走向涟漪的方向。
坐在露台上看着海面,同时也等着看海道第一场内战来临的涟漪,在她走近时,轻轻侧过首。
深感欠她太多,却又无从还起,站在她的面前,观澜不知该如何把海道欠她的那些,化为一句道歉说出口,因观澜知道,只是一句歉意,并不能抹平那些神子在她心上所造成的伤痕,更不能再令她有机会相信人类。
“你……能原谅吗?”迟疑了许久后,渴望知道这点的她,还是把话说出口。
“不能。”涟漪的心情已不再为此起伏,“但我会试看忘记。”原不原谅又如何?
人永远都会是人,某些事情,也永不会有所改变,她挂记再多,也不会改变已成为事实的那些。
“谢谢你……”不知自己一直深深紧屏住气息的观澜,在得到她的这句话后,如释重负地朝她颔首致谢。
“观澜,飞帘一直都记得你。”涟漪在她将头抬起来前,轻声告诉始终将朋友放在心上,却又不能开口采问的她。
观澜的身子猛然一怔,默然地抬首看向她那双如泓湖水的眼眸。
“那个人很珍惜飞帘。”涟漪再进一步令她宽心。
“是吗?”
“你感谢飞帘的成全,她也同样感激你。”
当阳光照亮了涟漪的脸庞时,观澜并不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在这刻,在这即将再次为海道奋战的时刻,只要能够听到片点飞帘能令她安心的消息,她都打心底深深感激,因她知道,她又能因此而再次获得了努力的力量。
“海道的内战,我不能帮你。”为免北海又胡思乱想太多,也为免神子又将不该有的期望加诸在她的身上,涟漪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后头。
“我知道。”明白这点的观澜,咧出爽朗的笑容,“你有这份心意就很够了。”就算她是罪神,那又如何?世上人人如何看她都无所谓,但在她观澜的眼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