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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能负责军火或者兴奋剂有关的大买卖的活儿——如果干得好,很快就能向上爬了。但我没这个命,上面给我的一直都是些像江湖骗子或者追债之类的活儿,说白了就是流氓地痞都能干的无聊烂活儿。
但是,那时候,终于,第一次上头让我负责做买卖。
那个买卖是从相关方面搞些以学生为中心去流通的毒品,从渠道的保证到价格谈判都交给了我去做。
那个试水的市场空间并不大,从性质上说,要考虑到迅速收手。从表面上看赚不到什么钱,但是上轨道之后也会扩大,而且能找到更好的市场继续干,这样一来就会成为稳定的收入源。
那是个机会。
虽然是个机会,但犯罪就是犯罪。
我们不可能经得起警察调查来调查去,不,他们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放过你。就算是不相关的其他案件,或是被栽赃,但把自己暴露在警察的调查网内绝不是聪明之举。
所以……
不好了——我当时应该是这么想的。
当听到亚佐美的死讯时,毫无疑问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第一念头。脑海中浮现出亚佐美的脸,虽然曾经也浮现出她的脸……
什么伤心什么难过,这些感情不会立刻涌上心头。人在碰到意外状况时,第一反应会是吃惊。那时候——惊讶会直接导致预感到危险,不好了,这下不得了!——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这些。
于是我急急忙忙、慌里慌张地去向我大哥高浪寻求帮助。
然后,被毫不犹豫地切断了关系。
从此我与生意一点儿边都沾不到,而且被他们赶了出去,只留给我一句话: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一时间,我被迫完全与帮里断绝了关系。
虽然说是断绝关系,但并不意味着就此金盆洗手脱离帮派了。即使这么做,也不可能隐瞒得了我曾经是帮派的准成员的既成事实,只要稍稍调查就马上会知道的。
所以断绝关系的处罚,也只是向我表示“现在不会给你好差事了”。也就是说,我的地位比从前更低了,只是如此而已。
躲躲藏藏反而更加引人怀疑——这是事实,所以,表面上当作因为办事不力而被降级,只被交代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这样一来,就算我被抓了也不会造成他们太大的损失。他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不,是被警察盘问到他们干的坏事,以致把那些事情招出来的危险性降低了,这就是上头打的如意算盘。
没有什么时间让我去伤心,葬礼我也没去参加。
在凶手被抓到之前,就只能这样了。
“怎么了?”健也问。
“烦不烦啊你!”我答道,“不是什么伤心不伤心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你懂个屁!”
你哪里会懂?
“你不是喜欢她的吗?”
“你个小样儿,不要总说些孩子气的话行不行!”
我喜欢——她吗?
不,我……
“你搞清楚了,亚佐美只是我的一个女人,不是你说的女朋友或恋人什么的。死了换一个就好了,她只是工具而已。”
健也露出佩服的神情,“果然还是这样啊。”
“是啊!就像宠物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和我算账什么的?”
“那是当然要的。她可是我的私人所有物,要是有人敢随便使用的话,我当然要找他算账了!怎么,不行吗?”
“使用?”健也说,“那你对那个叫崇的人渣那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啊。我不知道你了解了多少,仓田可是把亚佐美给强奸了啊!而且以为做了一次之后就可以一直做,像个跟踪犯一样死缠着她不放,他娘的居然把别人的女人当妓女……”
“那其他男人呢?”
“其他?”
“和亚佐美上过床的男人,可不止一个两个吧?”健也说道。
“亚佐美和你说的?”
“不是直接听她说的。不过佐久间先生你肯定是知道的吧,那些老男人……”
“哦。”我掐灭烟,身体向后仰,“这事我知道。”
“你不会不爽吗?亚佐美不是你的所有物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你的所有物可是轮着对不同的老男人投怀送抱啊!我也不懂你怎么想,一般来说都会不爽的吧,但你也没出手去找那些人麻烦吧?”
“那个——是我让她做的。”我说道。
健也半张开了嘴。
“那不会是卖淫吧?”
“不是。”
“隔壁屋的女人说她这是故意被人潜规则。不过亚佐美只是个派遣员工,这么做工资也不见得涨得多高吧,当然方便办事这种程度的好处还是有的,但也就这么点儿好处而已,你居然叫她做这种事?说居然是你叫她做的,这一点我才真是不懂有什么意义。”
“没有什么意义。”
“那是你的兴趣了?这是一种游戏吗?”
“我又不是变态,我只是——让亚佐美随她喜欢的做而已。”
“随她喜欢?”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
“什么?”健也露出更加不解的神色,“她出于可怜寂寞的大叔们,做援助交际③吗?”
“不是的!”亚佐美——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她应该不是个不懂得拒绝别人要求的女人。亚佐美对于不愿意的事情会直接说不,对仓田也是表现出极度的厌恶。
“不是援助交际。亚佐美基本上没有从那些人手上拿什么钱吧,不,应该说就是没拿钱,到底是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她水性杨花吗?”健也说道。
我挥手给了这小子一拳。健也的身子飞进沙发里。
“很痛啊!”
“你说话再这么嚣张,下次我不会轻饶你!亚佐美才不是这种女人,她是我的……”
我的女人啊。
健也像一只虫子一样蜷缩起身体,不断地喊痛。
他用力地弯着腰,捂着肚子,弯起胳膊,夹着腋下,抱着膝盖,缩着脖子……
就像曾经的我一样——每天每天。
好痛好痛!
痛吧?
我曾经比你还要痛得多,一直都这么痛。
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痛。为什么要被人拳打脚踢,为什么要过得像条狗一样,我不明白。
明明是自己的事,但我不明白。
而你应该很容易就明白为什么吧。
“你这是在看不起我的女人吗?”
“‘你的’吗?”
健也站起身来。
先前我抡出的拳头打中了这小子的脸,没有出鼻血,从按住脸颊的手指缝间看到皮肤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说到底还是‘你的’吗?”
“是啊,是我的女人,我的东西啊!”
“所有物吗?你把她当东西吗?你自己这么看不起她还这样说?看不起她的人……不是你吗?”
是吗?
不,不是!
“小子,你别搞错了!”我怒吼道,“她是我的东西,你管我是瞧不起她还是打她骂她都随我的便,因为亚佐美是我的东西!能说她坏话的只有我!只我有才能数落她!我讲她的不是不需要别人来说三道四!”
一团怒火正腾腾升起。
我的头……
“我,我可以说她的不是,但是我不爱被你这种人说三道四,知道吗?怎么?我不爽有人说自己的东西的坏话很正常的吧?不行吗?”
“亚佐美……是东西吗?”健也说道。
“都说了!是我的东西!”我回答道。
“但她并不是只属于你的东西吧?”
“不,就是只属于我的东西。”
“那为什么她会和单位领导上床?你怎么会允许她做这种事?”
“因为这是她想要的。”
对。
——我是你的东西。
——只属于你的东西。
——永远。
亚佐美希望“无论在谁的怀里我都只属于你”,她希望我也这样认为。亚佐美是这么说的。
所以……
所以是我的东西。
“亚佐美是个好东西啊,只要是我想要的,她都会为我去做,不管是什么。所以我也一样,只要是她想做的我都让她做,只要是她想买的我都给她买。她说想和大叔上床我就随她去,然后——她不喜欢的就让我帮她赶走,她说讨厌的我就会去帮她解决掉,这样做的话……”
因为这样做了,我,亚佐美,不都很幸福吗?
所以……
“不用你这种小鬼来说三道四。”
健也用手摸着脸,又叫了一次好痛。
“我之前已经准备好会挨你一拳了,拜托别再来了,很痛的啊!”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既不屈服,也不反抗,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总是爱编造理由,为了让事情合情合理而混淆事实,在编造的过程中好像事情就越像那么一回事了。
耍些小聪明小心机,人永远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歪曲事实,要让自己显得正当。
什么盗亦有道,什么一寸的虫也有五分的魂④……虽然有各种辩解之言,但小偷就是小偷,无论有什么理由也是毫无疑问的犯罪者,只要偷了就没有什么借口。
而且,虫子就是虫子。
但是一寸的虫子确实有一寸的魂。不会只有半分的魂。魂的尺寸应该和身体的尺寸相符。
但是,也只有这么大了,不会再大了,不会拥有比自己更大的魂。一寸的虫子拥有一尺、两尺的魂?没这种道理!
轻易就会被击垮的小虫子,也只会拥有轻易就会被击垮的那一点点魂。
所以,我讨厌人强词夺理,讨厌人为自己找借口。
不满的话就反抗,不能接受就反击,不喜欢就破坏,不好就毁掉。
这世上的事大多都不尽如人意,全是让人不愿接受的事情,一切都那么让人讨厌,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是这样的,所以大家都是这样的吧!
不是击垮别人,就是被别人击垮。
被咬了就反咬一口,但是如果被击垮,就只能顺从。
既然人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那就只有这条路了吧。
人与人的关系,并不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就能决定的。
头脑与心是不同的。
道理上讲得通的东西,感情上未必讲得通,你所思考的与内心想要的并不一样。
有时候明知是正确的,但是心里却在抗拒,有时候明知是错误的,却拼命想把其正当化。互相磨合,互相妥协,把不满敲成小碎片,让这些小小的不满镶嵌在平平淡淡的每一天中,唯唯诺诺地过日子——我不想要这种生活。
最后靠的还是身体。
就如字面意思一样,我是用我的身体实践而学到的。这不是什么道理——强者为胜。打败他人的肉体,就有能让他人屈服的强大灵魂。至于道理,之后要多少都有。
就和猴子一样。
威胁对方,撕咬对方,谁把对方踩在脚下,谁就是胜利者。
因为只有一寸的魂,所以虫子只有一寸长。如果不想被踩死,就只能长成五尺的人,五尺的身体里宿着五尺的魂。这样的话,对付虫子之类,动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其击垮。
对被击垮的虫子来说,不管有多正大光明,也不占一分理。不去偷东西过日子,连小偷都不如。不管再正确、再美丽,被击垮的那一方仍不可能得到救赎。
只能屈服。
如果不想屈服就只有反抗,不断反抗,不断挑战,直到对方屈服。
曾经是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