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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我正在思考该如果劝解陷入狂怒中的细谷先生,一旁沉默的勘五郎忽然又来一句,一下将房间内的注意力全拉了过去。细谷先生脸色一凛,震惊道:“你刚才说什么?”
“虽然很微弱,也不像是新鲜的气味,但的确是血的味道没错……”狸猫抽着鼻子趴在墙壁边缘四处搜寻,“而且,闻起来不像是人类的血……非常骚腥的味道!”
细谷先生看了看四脚伏地到处嗅闻的勘五郎,又满面狐疑地转头看向我,我见状连忙解释:“我的助手在五感方面的确比常人要敏感一些,这也是我聘用他的原因。”
“找到了!”狸猫趴在麻美子的写字台上,指着窗台外叫嚷起来。我和细谷先生连忙凑上去打开窗户,顺着他的手指,可以看见窗框外连接墙壁的部分上面,确有一条大约半尺多长、一指来宽的干涸血迹。颜色已经变黑斑驳,远远望去像是一条黑褐色的污迹,并不显眼。
“这是什么?”细谷先生望着长条状的血迹感到十分疑惑:麻美子的房间位于二楼屋后,窗户下面也没有可供攀爬的屋檐栏杆之类,这样的血迹是如何留下,又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呢?
“还不清楚,只有这点遗留物证,尚不足以判断这是什么生物留下的血迹。”我伸手拈下一点血迹残末,放在鼻前嗅了嗅。一股奇怪的骚腥味一下直冲脑顶,迫使我不得不停下来调整呼吸,巩固灵息……没错,这股带有强烈邪念的奇怪气味,是掠食人类的妖魔才会有的味道!
“您女儿的失踪可能并不是单纯的诱拐案。”我用手机拍下窗框外的血痕,转身回屋,对细谷先生道,“走吧,再去金井先生和浅野先生家中看看,如果我猜的没错……掳走这些孩子的犯人,应该会留下同样的标记!”
四
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如约赶到了位于城东的小林宅邸。这是一栋占地庞大的传统和式建筑,在向门房传达了来意后,我们得以进入宅内。由于此前已经先行造访了浅野和金井夫妇,所以此番抵达小林宅邸时,已是七人同行。甫一走进院内,我和勘五郎便直奔大宅一侧的厢房而去,全然不顾身后的细谷先生他们和管家诧异的叫喊。
“果然,这里也有那种气味!”走在前面的勘五郎抽着鼻子边走边说,顺着风向在院子内兜了几圈后,勘五郎在厢房的一处屋檐底下停了下来,转向我蹲下身,“我抱你上去看看,应该就在这上面。”
我依言脱下木屐,踩上了勘五郎的膝盖,让他托起我举向屋檐上方。在这片长满青苔的黛色古瓦上面,果然有一大片连绵的干涸血迹!形状虽与细谷家的类似,但长度却比之多了三倍不止,简直就像是有人用大号毛笔沾了血,沿着屋檐涂了一路似的。
“喂!你们在那里干什么!”“可以了,放我下来。”眼见着小林先生带着手下们从宅子里走出,我示意勘五郎将我放下来,主动迎上前去:“找到线索了,这间厢房应该是沙耶小姐的卧室吧?”
“这的确是小女的卧室……可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小林先生似乎对胆敢擅闯他宅院的我们感到分外不满,但此时的发现已经让我们无暇顾及他的感受。我绕过小林先生,向正在快步赶来的细谷、浅野和金井夫妇叫道:“找到了,这里也有!”
四人闻言脸色剧变,细谷先生飞奔而来追问:“真的是一样的痕迹?在小林家也有?”
“大小稍微有些不同,不过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个犯人所留……”“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不满于我们暗语似的对话,小林先生怒吼着打断了我们。细谷先生和浅野先生对望一眼,沉声道:“高野小姐发现了犯人遗留的线索——在我家和浅野家孩子房间的窗台外面,都发现了有血液留下的印迹。金井家因为鱼腥味太重,暂时没有找到,不过从你家屋檐上也有同样的记号来看,这应该是同一个犯人留下的犯罪签名没错了。”
“什么?”小林先生瞪大了双眼,立即命令管家取来了梯子,在亲自确认过那道诡异的血痕后,小林先生从梯子上下来,径直走向我,说话的态度委婉了不少,“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进屋慢慢说吧,我需要梳理一下目前获悉的线索。”面对院子里围拢过来的各路人等,我忽然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果犯人真的是‘那种生物’的话,我大致知道‘它’是什么了!”
当众人在小林家那大得离谱的客厅内陆续落座后,我发现参与失踪孩子的调查人员数目又有所增加。除了先前认识的诸位家长之外,小林先生的妻子琉璃香夫人、管家森山和几名“仁王组”的高级干部也在席中。琉璃香夫人是个大方娴静的美人,管家森山也意料之外的谦恭随和,只是坐在他们下首,那个长着一对狐狸眼、身穿浅色西服的男人却让人感到异常不适。在各自做了自我介绍后,我才得知他的身份和目的——“北海道地区的名侦探宫本幸次郎,受小林先生之邀前来协助调查沙耶小姐被绑架一事”。同行面质,还是受雇于同一个委托人,看来是免不了一番口舌龃龉了。
虽然对这种明显缺乏信任的行为感到不满,但此时情况已非寻常,个人情绪什么的实在无足挂齿。在听细谷先生和保镖之一讲述完走访过程后,小林先生沉着脸转向我:“你刚才说,已经知道犯人是什么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以说明白一些吗?”
“是的,虽然还不能百分百地确定,但从血迹和孩子们失踪的方式来看,犯人很有可能是‘姑获鸟’。”我伸手掏出便签,在纸上写下了“姑获鸟”三个汉字,“如案子所指,是能够化为人类女性,掳走孩童和生魂的妖魔。”
“妖魔?”小林先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四下里也响起了惊诧的非议声。
“是的,是一种原产于中国的妖魔,在那里又被称为‘毛衣女’,相传是未出嫁生子便夭亡的少女精魂所化。”自动忽略掉习以为常的质疑声,我将所知及推断和盘托出,“由于自己不能够生育孩子,所以姑获鸟会假装人类母亲的声音,来诱骗拐走人类的小孩。并且在出手之前,它们会用血在看中孩子的房屋上留下印记,据说被姑获鸟血所染的屋子,夜里必会有小孩丢失或者成人死亡……这些特征都与本案中的犯人描述相吻合。”
“哈哈哈!也就是说,你认为绑架了四个孩子的犯人是从中国飞来的美人鸟吗?”未及说完,按捺已久的宫本便爆笑着打断了我的发言,“之前听说你发现了房屋外遗留的血迹这一犯罪签名,我对你的见解还颇为期待了一下,结果搞了半天还是在听小孩子讲童话故事嘛?”
“不要把世界框定在狭隘的认知里面,那些是真实存在过的生物!”虽然明知是徒劳,但我依然面不改色地坚持反驳——近几年回到人间时总有这样的感触:人类正在变得越来越自大傲慢,不让狸猫在他们面前现原形,就不会相信这个世上还有超乎他们想象的存在。
“如果事情能够这么解释的话,那一切都变得太轻松了,天真的小姐。”宫本眯着那对惹人生厌的狐狸眼继续打压着我的理论,“警察抓不到的连环罪犯,只要说一句‘那一定是妖魔所为’就可以结案;莫名消失的财物也只需想着‘大概是被妖精藏起来了’就可以放弃寻找……作为荒诞小说家什么的,你或许很有天分,但把犯罪和神话故事混为一谈就太离谱了,灵媒师小姐。”
“……那么,你对这桩案件又有何见解?”无意于在无法当众证明的话题上有过多纠缠,我平静反诘,“您认为带走沙耶小姐和其他三名孩子的,会是什么样的犯人呢?”
“目前还无法列出具体的嫌犯名单,但我至少不会说出‘犯人是妖魔’这样不负责任的论断。”宫本看来尚无头绪,但仍旧摆出名侦探头衔下满溢的自信和优越感,“不过既然已经得到了血迹这一共同线索,相信在样本被送交化验后,很快就可以得到可靠的结果。”
“呵呵,希望如此,倘若‘这一只’是个有耐心的淑女的话。”我抬头扫一眼在座的各位家长,郑重提醒,“您好像忘了一件事情,目前距离孩子们的失踪时间,已经超过40小时了吧。”
“科学的论证需要时间!”宫本昂着头,语气轻蔑道。
“那么,在科学尚无法给我们答复之前,就请各位再听我讲一段神话故事吧。”我歪头一笑,将双手笼在袖中暗暗结印,以召唤潜伏在这座屋子附近的遗留邪念,“刚才说过了,姑获鸟本身不会养育孩子,所以即便是带走了人类的小孩尝试抚养,也绝对坚持不了很久。因而姑获鸟只能在‘拐走别人的孩子’这一行为上不断重复,才能体验到身为母亲的感觉。现在距离孩子们的失踪时间还没超过黄金72小时,但拖得越久可就越不好说……如果这一只的目标只是孩子,那么就必须在他们体力耗尽前找到‘鸟’的所在;而倘若不是,我们就要做好准备,接受‘它’所提出的,用孩子来交换‘真正愿望’的条件。”
“真正的愿望?什么条件?”琉璃香夫人盯着我的眼睛,充满疑惑与焦虑地追问道。
“各位或许误解了我所说的‘妖魔’的含义——这种东西早就无法以实体化的姿态在此世中生存,如今,它们通常会以‘邪念’的形蛰伏在人类心中,只有某些特殊的人群才会激发出它们的特质。”伴随我的话语,潜藏在屋子附近的阴森气息开始蔓延,似乎是对这一寒意有所感应,屋子里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开始听从我的讲述,“比如这一只,虽然‘它’的确在行动上保留了姑获鸟的部分特征,但从一开始,‘它’的行动就出现了升级化的质变……宗像先生,你还记得令爱的死状和那个电话吗?”
“到死都忘不了!”宗像先生咬牙回复。
“礼子的死法很像是背生双翼,而那个电话里不断提到的‘红羽’、‘鸟儿’也有意影射拥有红色羽毛的姑获鸟。犯人知道我熟悉这些,特意在邮件中提及我的名字来迫使我加入此案……‘它’是在有意表露自己。”我伸手在胸前虚画了一枚五芒星作为御守,以阻挡房内那汹涌而来的恶意侵袭,“‘它’从一开始就在挑衅我们,在舞台上用那种方式带走礼子也罢,故意让我介入其中也罢,留下证明身份的血迹这一行为也罢……这样的犯人绝不会沉默等待,‘它’绝对会用最充满恶意的方式将自己‘真正的愿望’表达出来,在那之前的这些都只不过是‘它’的序章,而真正的高潮,要等待‘它’将条件说出、表明自己愿望的那一刻才会到来!”
仿佛是在验证我的说法一般,当最后一个字节消失于客厅中时,五个家长的手机忽然一齐响了起来。
“是麻美子的号码!”细谷先生掏出手机,盯着发信人一栏声音颤抖。其余几位家长也是一样的表情,看来收到的同样是来自各自孩子的讯息。
“打开它!”我膝行至细谷先生身边,凑近吩咐道。
细谷先生咽了口唾沫,手指哆嗦着打开了邮件。那是一封语音信息,甫一打开,手机中便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和诡异歌声:“找到了吗找到了吗?鸟儿留下的红色羽毛。那么鲜艳那么耀眼的,血一样的红色……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