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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没有。”
冰绡材质的内衣浸了冷汗,再经凉风一激,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月光再美,此时于我仿若覆了一层冰霜。江楚贤道:“洛将军拒绝了我,让我也大感意外。其实此事对洛家大大有益,收复徐州和雍州,是难得的战功。虽说要让出青州,但青州不在洛家辖军保护范围内,论责任也摊不到洛将军头上。”
我失声道:“王爷,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和哥哥见面,亲自和哥哥说!”
“不行。”他道,“若你再坚持见面,只会让洛将军认定你已被皇兄控制,如果襄吴那边再觉察出异样,会切断浮生这条眼线,以前的努力也会毁于一旦。”
我颓然坐下,道:“浮生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已经暴露!我何尝不想让襄吴断了浮生这条眼线!”
提起浮生,江楚贤容色有过一瞬间的彷徨,但旋即恢复了平静。他怅然道:“千般万般,都是本王的不是。只是我也是受制于人,不得不做违背本心的事。”
他从来都是这样坦荡无畏的君子,率性而为。我笑了一笑,起身道:“王爷言重了。难道不觉得奇妙吗,虽都是为南诏办事,你我却都有为襄吴筹谋的私心。”
江楚贤握手成拳状,放在唇边轻笑一声,道:“是,这大概是因为身为棋子,同病相怜吧。”
同为棋子,同病相怜。我和他,都没有将彼此逼到绝路的打算,彼此的身份、责任和命运却不容我们做任何的反抗。
我想了一想,道:“若是谈判不成,南诏和襄吴就只能硬碰硬,毫不含糊地打一仗了?”
“南诏战胜的几率很大。”江楚贤负手而立,“那样一来,襄吴的洛家会受到挫折,南诏萧家的势力再度膨胀,于谁都无益。”
我朝四周看了一看,见无异样,才小心地往他那边靠了一靠,低声道:“王爷何不顺水推舟,让皇上受萧家的擎制,然后自己投靠萧家?”
剩下的四个字我没有说出口,因为逼宫夺位这样的话,实在是大大的忤逆。
江楚贤只笑着看我,并不接我的话。他仰头望了望天上的一轮明月,低声道:“洛溪云,你果然是心比比干多一窍”
什么?
我一怔愣,心知不妙,不甘心地想再说什么,江楚贤已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拱手道:“本王不宜离席太久,告辞。”
说完,他转身向大殿方向走去,再不回头。我咬了唇,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江楚贤,对不起,我还是利用了你
我一直想用皇位来策反你,可是我早就明白,你不可能去倚靠萧王。
萧家出了太后和皇后,荣极一时,就算权势坐大,功高震主,为了让天下人信服和顾及皇家的脸面,萧王也只会以摄政王自居,不会逼得江朝曦退位禅让。
我在做什么我是在说服你走一条最艰难的路
心潮澎湃,难以平复。有什么东西再也无法抵挡,破土而出。
我再也忍不住,快步追上江楚贤:“王爷还没有告诉本宫,为何要说这样一番话?”
“你不需要知道。”他没有看我,淡淡道,“你只要多加小心,保全自己就可以了。”
我心里痛楚,凄然一笑:“保全自己?从入宫那日起,我便是步步筹谋。在王爷心里,我洛溪云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工于心计,利欲熏心的女子?可是我没有选择,没有选择。入了宫,我一个可倚靠可商量的人都没有”
越说,我心里越是酸楚。脸颊上冰凉一片,是我流了泪。江楚贤默默地看着我,眼神中流露出悲悯之色。他似乎也有震动,痴痴地抬起手,想为我拭去眼泪。蓦然,他仿佛惊醒了一般,急忙收回手:“娘娘。”
有什么微妙的情愫,如丝如缕,脉脉漾在空中。我回过神来,不由得后退一步。江楚贤顿了一顿,道:“娘娘需得明白,皇兄若是达不成目的,娘娘也就成了没用的棋子。若是连立足都难,又怎么为襄吴筹谋?”
我绞紧绢帕:“谢王爷提醒。”
不远处,花庐轻声唤我:“娘娘,娘娘。”我心一紧,飞快地朝他递了一个眼神。江楚贤垂下眼帘,再不多言,离我而去。
我循声走过去,见花庐一脸慌张,定定神道:“没事,本宫只是有些胸闷,出来走走。”
花庐执了我的手,却是一手心的汗,低低对我道:“方才奴婢来寻娘娘,见有黑影一闪而过,才急忙喊娘娘。”
我心一沉,道:“你来寻我时,可听到我和王爷的谈话了?”
花庐摇头,道:“大殿的歌舞声隐隐传来,加上你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听不清楚。”
江楚贤有些武功底子,自然不会轻易让人听去了谈话。我反复想起他坐在殿下,飘忽而来的目光,以及琼妃的很多张脸,冷漠的,微愕的,淡然的
用了一盏茶的功夫稳了稳心神,我向奉天殿走去。
教坊司设了九奏乐歌,又排了炫美舞蹈,美轮美奂。江朝曦面露喜色,拊掌大笑道:“好,好!”
众人见龙颜大悦,纷纷逢迎起来。江朝曦雅兴一起,让朱文备了纸笔,赐给群臣墨宝。待一轮写完,皇后笑吟吟道:“臣妾也向皇上讨个恩典,这墨宝也赐臣妾和几位妹妹吧。”
江朝曦欣然应允,在金泥纸上写了几张,分别赐给皇后和其他几位妃子。轮到我时,他突然一扔笔,懒懒道:“朕累了,就写到这吧。”
皇后掩不住眼中的得意,但仍然笑道:“皇上这样厚此薄彼,白白让贤妹妹心里不痛快。”
此话一出,林婕妤、慧贵人等人更是洋洋得意,觑着我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不屑。
我面上平静,垂手侍立一旁,忽听江朝曦道:“其实朕只是想讨个巧罢了,朕出个谜,贤贵嫔若是能答上来,朕就赐贤贵嫔墨宝。”
我福身道:“臣妾洗耳恭听。”
江朝曦淡淡道:“解语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浪尺,入竹万竿斜。”
我思忖道:“皇上,谜底是风。”
他拊掌大笑道:“爱妃刚才就出去吹风了呢,所以这么快就猜着了,不算不算,朕还要再出。”
我陪着笑,暗地里握了一把汗。江朝曦莫名提及我方才吹风一事,绝对不简单。
莫非花庐看到的那个黑影就是江朝曦的探子?
正寻思着,只听他又道:“两碟豆。”
我用余光瞥见有宫人将吃剩的菜肴从案上撤了下去,其中一道正是以黄豆为辅菜,便接道:“一瓯油。”
江朝曦将玉石纸镇放在手里把玩着,一双眼却是上上下下瞧着我:“朕说的不是‘两碟豆’,而是‘两蝶斗’。花间两蝶斗。”
我知道他是故意刁难,道:“禀皇上,臣妾说的是‘一鸥游’。水面一鸥游。”
江朝曦道:“看来朕斗不过你!”
我睨了一眼朱文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皇上高明,臣妾不过是一只水鸟罢了。”
他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将一张金泥纸递给朱文,对我道:“朕把这金泥纸赐给你,想要什么自己写。”
皇后和众妃嫔顿时面色不佳,只礼节性地挂着笑。我跪地谢恩,起来时眉目温顺。江朝曦有意无意道:“贤贵嫔,你现在的性子怎么愈发静起来了?和琼妃倒是有得一拼了。”
琼妃侍立一旁,冷冷地朝我一瞥,我顿觉脖子上溜溜地一凉,便对江朝曦道:“皇上怎么拿臣妾和琼妃相比呢,岂不是辱没了琼姐姐?”
“比得不对吗?”江朝曦看看琼妃又看看我,“我看这眉目神采都是冷意森森,越来越相似,不如你们结拜个姐妹如何?”
他绉来绉去,完全不同于往日。我越发觉得奇怪,但琼妃冰凉凉地站着,我不能不给自己找个台阶,便装了几分撒娇撒痴道:“皇上,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和琼姐姐现在不是姐妹了似地。”
谁知我“姐妹”二字话音刚落,琼妃素白的脸上蓦然浮出鄙夷,轻轻地“嗤”了一声。
饶是再心胸宽广的人,受了琼妃这轻蔑的一嗤,脸上也挂不住了。
皇后有些得意,嘴上却劝道:“贤妹妹别见怪,琼妃就是这样的冷性子。”林婕妤唯恐天下不乱,道:“琼姐姐这就不对了,结拜姐妹可是皇上说的,你不屑的是谁?”
琼妃稳稳地向江朝曦福身:“臣妾和贤贵嫔素无来往,毫无交情,恕难从命,请皇上恕罪。”
江朝曦蹙眉看她,冷冷地笑:“朕也不过说说罢了,你却连场子功夫都懒得做。”
气氛猛然一僵,群臣不知殿上发生了何事,只是将手中的杯盏停了一停,殿中的喧嚣顿时低了几分。
其实在我得宠前后,琼妃一直是荣宠不衰。每月十五是祖例中规定的帝后同寝之日,也让琼妃给占去了。只是伴君如伴虎,一着不慎,就连这样喜庆的日子,也能话追着话说出几分不高兴的意味来。
我余光一瞥,只见江楚贤坐于席中,目光向这边飘来,心念一动,记起他站立月下,清瘦的一抹身影。
我跪地一拜:“皇上,臣妾有几句话说。”
江朝曦绷紧双唇,冷哼一声,道:“都跪什么跪,朕的宴席还办不办了?起来说话。”
我答了声“是”,起身道:“回皇上,琼妃不愿和臣妾结拜,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琼妃性子耿直,率性而为,不愿虚与委蛇,委实让臣妾佩服。”
“话倒是漂亮。”江朝曦睨了我一眼,“另一个原因呢?”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琼妃心有不忿。”
我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好能让众妃嫔听得清楚。琼妃闻言,一双远山黛眉微微一挑,回眸细细看我。
江朝曦嘲弄地对我道:“先扬后抑,你倒是开始告状了?”
我整理了下思绪,道:“臣妾并非告状。琼妃不愿和臣妾结拜,另一个原因是眼下南诏和襄吴关系紧张,皇上为国事日夜操劳,琼妃心系龙体安康,忧心忡忡。臣妾入宫前是襄吴公主,所以琼妃才会对臣妾心怀怨懑之情。琼妃越对臣妾不屑,就越是对皇上用情至深。”
琼妃微微愕然。众妃面面相觑,她们都认为我和琼妃以前有过龃龉,此时定会在皇上面前倒打一耙,谁想我一番话不仅解了琼妃不遵圣旨的围,还将琼妃赞了一番。
江朝曦默了一会,淡淡道:“贤贵嫔多虑了,国事和你无关。”
我福身道:“谢皇上。”
他挥挥手道:“爱妃都各就各位吧,朕今晚还让教坊司排了些歌舞,让琼妃舞一曲助兴。”
皇后端坐在江朝曦身侧,道:“汉宫秋月那首曲子真是让琼妹妹跳得绝了,说来琼妹妹的封号‘琼’,也是得于此呢。”
林婕妤刚才出言不恭,正想寻个由头弥补,闻言接道:“是呢,琼姐姐此舞,恍若月中仙子。”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