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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爬行的动作停在允禄身上,满儿愕然转过头来惊呼。「但你不是说过不会再出远门了?」
俯下漠然的眼,允禄看着像只过路的猫一样跨在他身上的满儿。
「我没有那么说过。」
「明明就有!」
「我说尽量。」
丹凤眼徐徐眯起。「你在跟我玩文字游戏吗?」
「没有。」
气唬唬的过路猫咪恼火地划动四肢爬过他身上,不怎么优雅地跪坐在床里边。
「那么请问你所谓的尽量,是将出远门的时间从一年十一个月改为一年十个月吗?」
「不是。」允禄淡然否认。
「那是什么?」
「尽量。」
满儿蓦然扬起两手尖尖十只爪,正在努力控制不把它们抓到允禄的脖子上去,咬牙切齿半天后,方才悻悻然地收回去。
「允禄,你知道我担心你呀!」她想跟他讲理。「我……」
「不必担心。」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会担心,担心你的身体……」
「不会有事。」
「你或许有这种自信,但倘若有一天……」
「我不会倒。」
「我说的是倘若……」
「没有倘若。」
每句话都被他的四字「真言」打断,说都不给她说完,满儿僵硬地注视他片刻后,猛然背过身躺下去,恨恨地把屁股翘高高对着他。
「好,随你便!不过……」
她嘲讽地哼了哼。
「既然你要和我玩这种文字游戏,没道理我不能玩,所以,嗯哼,我要离家出走!我从来没说过我不离家出走,对吧?然后呢,嗯嗯,我要找几个男人玩玩,谁教我家老头子老爱把我扔在家里不管,我寂寞嘛……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过后,满儿已被允禄压在身下,娃娃脸活像戴了张鬼面具似的恐怖已极。
「妳敢去找男人!」
谁怕谁呀!
「你敢出门我就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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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禄还是出门了。
「我要离家出走!」后殿偏厅里,满儿气唬唬地挥舞着双手狂喊。「我要到外面找一大堆男人给他看!」
玉桂眉开眼笑。「这回该我去了!」她只听到前一句。
塔布同情地拍拍神情惨淡的乌尔泰。「保重。」他只听到后一句。
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围过去。「我们也要去,额娘,我们帮你找男人!」他们前后两句都听到了。
满儿不屑地扫视一圈围在身边的众萝卜头。「去作梦吧你们!」
闻言,萝卜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手脚齐出,两人抓手,两人抱住满儿的大腿。
「那额娘也别想去!」
当小七来到厅口时,瞧见的便是满儿被四个小萝卜头拉成一个大字形的滑稽场面,如果不是佟桂、玉桂在后面顶着,她早就摔成一张大饼了。
「满儿姊,你在和格格、阿哥们玩什么新游戏吗?」他揶揄地问。
「游戏个鬼!」满儿大骂。「还不放开我,你们这些小鬼!」
「额娘不带我们去,我们就不放!」
「该死的小鬼!」满儿咒骂。「塔布,乌尔泰,还不快把格格、阿哥们抓到书房里念书去!」
于是,好一阵子又叫又闹之后,小鬼们终于被抓走了,偏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仿佛超级暴风过境,雨过天又青,总算可以松一口气。满儿刚招呼小七坐下,佟桂便奉上两盅热茶,然后与玉桂伺候在一旁。
「有事找我吗,小七?」满儿啜着热茶,悠然问。
「这……」小七犹豫地瞄了一下佟桂与玉桂。「是有件事……」
满儿会意,放下茶盅。「你们两个去看看塔布和乌尔泰需不需要帮忙。」
「是,福晋。」佟桂两人倒也机灵,马上就退下去远远的。
「究竟什么事?」满儿又问。
「有人在外城里找你呢,满儿姊,」小七不再迟疑,开门见山地说。「而且他们找的是有位名伶夫婿的满儿姊。」
有人找她不奇怪,但,找的是有位名伶夫婿的她……
老天爷保佑,不会是他们吧?
「谁?」满儿惊恐地揪住小七。「他们是谁?」
「我只知道他们姓竹……」
「竹?!」满儿失声尖叫。「他们姓竹?!」
小七颔首。「三男两女,年纪大些的那位姑娘长得可真像满儿姊呢!」
是他们!
冷汗瞬间湿透了旗袍,有片刻间,满儿几乎希望自己昏倒算了,可惜她太强壮了,昏不倒!
「快!」既然昏不倒,只好跳起来。「快带我去找他们!」
才踏出厅外一步,塔布与乌尔泰便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了。
「不,塔布,这次你们谁也不许跟,有小七陪着我就够了,」满儿气急败坏但口气绝然地道。「我发誓,你们谁敢跟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如此严重的威胁兼警告,他们敢跟吗?
塔布与乌尔泰不禁面面相觑。
答案是不敢,于是他们只好眼睁睁看着满儿离……咦?
「我得换衣服!」
满儿又回来了,慌慌张张的从他们身边窜向王府后的寝楼,不到盏茶工夫便换上汉服出来,又慌慌张张的偕同小七奔离王府。
女人就是女人,既然那么急,干嘛还得换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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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化寺附近是属于外城较为僻静的所在,隔着闹区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向来只有喜欢安静的客人才会住到这里的平升客栈里来,毫无疑问地,竹承明是其中之一。
「爹,大姊,姊夫,陆二哥,小妹,」满儿勉强挤出笑容,心里却只想破口大骂。「你们怎么都来了?」该死,他们到底来干嘛呀,太无聊了是不是?
「妳不去看爹,爹只好来看你呀!」竹承明慈蔼地把满儿拉近前去仔细端详。「来,让爹瞧瞧你可好。」
「很好、很好,我当然很好。」最多心脏快罢工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竹承明满意地点点头,转向小七。「这位是?」
满儿与小七相对一眼。「他叫小七,是我的义弟,在天桥那儿开了一家客栈和饭馆。」来此途中,她业已将情况老老实实的告诉了小七,如果说除了允禄之外,再有第二个人能让她付予绝对的信任,那人非小七莫属。
对小七这个在困境里挣扎活过来的满汉混血而言,并没有所谓立场的困扰,他只针对个人来付出他的忠心,而在他娘亲过世之后,满儿就被他视为唯一的亲人,他们之间的情谊是长久时间累积下来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姊弟更亲昵、更密合。
所以,这件事虽然严重,但她并不怕让他知道,事实上,非让他知道不可,因为她需要他的帮忙。
「那么,他应该也算是我的弟弟。」竹月莲对小七绽出亲切的微笑。
「大家一起坐下来聊吧!」竹承明招呼道,顺口问:「你怎会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小七告诉我的,」满儿和大家一起围着八仙桌落坐。「他对外城里大小事都很清楚,包括你们在找我这件事,所以他特意去通知我,我一听便急急忙忙跑来找你们了!」
「原来如此,那么……」竹承明似乎有点困惑。「为什么我们四处问都问不到女婿呢?原以为你说女婿是京城里的名伶,应该很容易找……」
「这个……」满儿咳了咳。「呃,你们找谁?」
「金禄啊!」
「哈哈,那就对了,金禄是夫君的名讳,在戏班子里他可不叫金禄,而叫金砚竹,」这是预先想好的借口,也是事实。「爹自然找不着,问不到啊!」
「原来是这样,」竹承明恍然大悟。「我们应该找金砚竹才找得着你们。」
「不,也找不着。」满儿脱口道。
竹承明愣住。「呃?」
「老实说,夫君他……」满儿硬扯弯嘴角。「呃,他原是在苏杭那边的戏班子唱戏,之后到京城里来发展,谁知才唱了一个多月就合了内城里那些王亲大人们的意,于是让他住进内城里头去专门给王亲大人们唱戏,那已是近十年前的事了,所以外城的人多半都不记得,自然问不到。」
现在她总算体会到谎言愈滚愈大是什么意思了!
「内城?你们住在内城里头?」竹承明吃惊地问,旋即和竹月莲与陆文杰迅速交换一眼。
那眼神实在诡异得很。
「对,所以我不方便让爹到我家去,那样,呃,不太妥当。」何止不妥当,简直恐怖!「说到这,爹为何突然跑来京里呢?您应该知道不安全啊!」
竹承明摇摇头。「不,只要没有人知道我的真正身分,并无所谓安不安全,在哪里都很安全,在哪里也都不安全。而知道我是谁的人除了自己家人之外,也只有白族土司父子知情而已,所以……」
「不对啊,大姊说过……」满儿看看竹月莲。「天地会的人也知道不是吗?」
「的确,」竹承明颔首。「天地会龙头知道,漕帮帮主也知道,即使如此,为了安全,当初便已约定好,只有在『那一天』来临时,他们才会来找我,所以我们始终都不曾见过面,也没有任何联络。」
「这样啊……」该死,没有更好的理由可以赶他们回去了吗?「那,你们究竟是为什么原因大老远的跑来京城呢?」
「最主要原因还是来看看你,你说会再去探望为父我,但将近一年半过去,却老不见你的人来,我在想……」竹承明小心翼翼地端详她。「是为了那件事,你才不愿意再来吗?」
满儿考虑片刻,决定说实话。
「有一半原因,是,那种情况委实尴尬,我对你们的感情也没深到愿意冒那种莫名其妙的生命危险,所以我实在提不起兴致再去探望你们,至少数年之内都提不起……」
非常诚实,也非常伤人的老实话。
「另一半原因是我想离你们远点,不想被你们牵扯上任何麻烦,我现在过得很幸福,不想被你们破坏,我娘的一生已经被你毁了,我不想连我的也被你毁了,事实上,我还挺后悔去找你们呢!」
好一会儿时间,竹承明都没有任何回应,但自他哀伤的神情,湿润的眼眶,谁都可以感受到他的伤心。
「满儿,爹解释过原因了,你实在不能怪他,」见父亲那样伤心,竹月莲有点生气,觉得满儿太过分。「他只是……」
「那要怪谁?我吗?」满儿非常平静,没有恨、没有怨,只有现实。「怪我不该被生出来?很抱歉,我被生出来了,在艰困的环境下,我必须独自挣扎求生存,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没有任何人愿意帮助我,我活得好辛苦,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幸福的归宿,我没有权利保有它吗?」
竹月莲顿时语塞。
「如果你要说我应该要懂得谅解,其实我根本没有怪他,只不过无法打从内心底去接受他而已,难道这也是我的错吗?别忘了当初抛弃对方的可不是我,而是爹哟!」说到这里,满儿突然转对小七问:「告诉我,小七,如果你亲爹来找你,你会如何?」
小七耸耸肩。「视心情如何而定,倘若心情好,我不会认他;倘若心情不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