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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父亲去世后,悲剧就开始了。他是一个没有什么家产的神职人员,而且还是有两个孩子——我的哥哥约翰和我——的鳏夫。父亲想尽办法使我们进了牛津。毕业后,约翰便到外交部工作了,而我准备着到教堂任职。但是当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宗教观发生了变化,并不适合做这份工作。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父亲意外得到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因为他曾清楚地说过,他会把这笔财产留下,然后平均分给我哥哥和我。所以对我来说,工作就不是谋生的工具了。我一直对考古学有很大的兴趣,因此我下决心,要追求自己的梦想。顺便说一句,其实我是追随了家族的嗜好,才喜欢上考古的。因为我的父亲非常热衷于研究古代东方史,而且约翰,你是知道的,他也是一个狂热的埃及古物学家。”
“结果,我的父亲突然去世了,没有留下任何遗嘱。虽然他曾找人草拟过一份遗嘱,但因为当时一再拖延,终究没有完成。我父亲留下的财产几乎都是不动产,而我的哥哥则全部继承了下来。但是,由于众人都清楚我父亲生前的愿望,所以我哥哥为我设立了一笔每年五百镑的津贴,其数目大约是我年收入的四分之一。当时我催促他将我应得的部分一次性支付给我,但他总是拒绝那么做。相反的,他竟然指使他的律师将我的津贴数额降低为之前的四分之一,直到他去世为止。按理说,他去世之后,我应该是他财产的继承者,或者我先死掉了,那么这些财产则应归到我女儿露丝的名下。可你知道的,后来他突然失踪了。一方面各种迹象表明,他已经死了,因为我们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据。因此,他的律师杰里柯先生认为他已经无法继续付给我津贴了。但另一方面,因为没有证据可以证实我的哥哥已经死了,所以他的遗嘱也不能执行。”
“我想知道你所说的那些能说明你哥哥已经死亡的迹象,是什么迹象?”我追问道。
“主要因为他失踪得非常突然,而且还是彻底的失踪。或许你还记得,火车站寄存着他的行李,但却迟迟没人领取;另外,还有一件事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我哥哥定期都要到外交部领取退休金,这笔钱必须由本人亲自去领取;如果本人在国外,在代领取时必须出示此人仍然活着的证明。对于领取退休金这件事他从不含糊,而且他从来不会偷懒,也不会出现忘了把必要的文件交给他律师的情况。但是,自从他神秘失踪以后,他的退休金就没有被人领取过。”
“这样说来你的处境的确很艰难,”我说,“但是,要取得法院认定他已经死亡以及执行遗嘱的许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说得很对,”伯林汉先生紧皱着眉头说,“但是这对我仍毫无帮助。就像你知道的,在当时那种情况,杰里柯先生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我哥哥一直没有出现。于是杰里柯先生采取了十分明智的做法:他将我和其他当事人都召集到他的办公室,然后向我们宣读了遗嘱的内容。结果让我很震惊,遗嘱中的那些条款简直太怪异了。其中最夸张的一点是,我那可怜的哥哥竟然认为自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尽善尽美了。”
“或许人都是这样的。”我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
“也许是这样。”伯林汉先生无奈地说,“但是可怜的约翰,他的遗嘱内容怎么会如此离谱,我认为那绝非他的初衷。我们家是伦敦古老的家族之一,在皇后广场附近有一栋房子,这栋房子名义上是用来居住的,但实际上是我哥哥用来存放收藏品的,而且它也是伯林汉家族世代居住的古宅。大多数去世的家族成员都埋葬在宅子附近的圣乔治墓园,只有极少数的几个成员葬在了那一带教堂附属的墓地。我哥哥——这个单身汉——十分热爱家族传统,因此,他在遗嘱中要求,在他死后必须要葬在圣乔治墓园,让他和先人们在一起,或是把他葬在他出生的教区的墓地。可是这绝非单纯地表达他的愿望,或希望遗嘱的继承人帮助他达成心愿,事实上这是作为影响遗嘱执行的一个条件。”
“影响?怎么影响呢?”我疑惑地问。
“这种影响是很要命的,”伯林汉先生严肃地说,“我的哥哥将所有的房产都留给了我,如果我先死掉了,那么这份遗产就由我的女儿露丝继承。但是,想顺利地继承这笔财产是有条件的,就是我刚才说到的——必须把我的哥哥葬在特定的地点——如果我们没有完成这个条件,那么所有的财产都将转而由我的表弟乔治·赫伯特继承。”
“但是,在这起案子中,”我说,“既然一直没有找到尸体,那么你们谁都无法得到这份遗产啊!”
“这一点我就不敢确定了,”他摇着头说,“假如我哥哥真的已经死了,那么我们可以确定一点,他并没有被葬在圣乔治墓园,或者是他所提到的其他地方。对于这一点,我们可以根据登记数据得到证实。但是,如果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了死亡认定,那么这份遗产就要交到赫伯特的手里了。”
“那么遗嘱执行人是谁?”我问道。
“唉!”伯林汉先生叹了口气说,“这是另一个让人困惑的问题。遗嘱有两个执行人:一个是杰里柯,另一个就是直接受益人,所以根据遗嘱内容,这个直接受益人就是赫伯特或我。但问题是,我们俩谁都不能执行这份遗嘱,因为法院没有判定我们当中谁是直接受益人。”
“那么该由谁向法院提出申请呢?这应该是遗嘱执行人的职责啊!”
“你说得很对,赫伯特也在为这件事发愁呢!上次你来的时候,我们就在讨论这件事,当时讨论得非常激烈,”伯林汉先生苦笑着说,“事实上,杰里柯并不愿意单独淌这个浑水。他说他必须得到另一个遗嘱执行人的支持才行。然而目前,赫伯特不能成为共同执行人,当然我也不能。确切地说,我们两个应该一起扮演这个共同执行人的角色,因为不管怎样,受影响的不是他就是我。”
“情况真是太复杂了。”我感叹道。
“是的,但是,赫伯特竟想出了一个很有趣的提议。他提出,既然埋葬约翰的地点的条件没有被执行,那么这份财产就应该归他所有;同时,他还提出了一个简洁的安排:只要我支持他,并同杰里柯一起向法院申请死亡认定,然后使他成为遗嘱执行人,那么他将每年付给我四百镑的终生津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此种安排永远有效。”
“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问。
伯林汉痛苦地皱着眉头,向我解释道:
“他的意思就是,哪天如果尸体突然被找到了,那么关于遗嘱中提到的埋葬地点的条款在实施以后,他仍继续持有遗产,并且继续向我支付每年四百镑的津贴。”
“真是太可恶了!”我愤愤地说,“他倒是很懂得谈生意啊!”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着呢!如果尸体一直没有被找到,那么他每年最多也只是损失四百镑,直到我死;哪怕最后真的找到了尸体,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我认为你一定会反对这个卑鄙的提议,是吗?”
“是的,我会反对到底的,我的女儿也很支持我。但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想,人总是要为自己留后路的。”
“那么你和杰里柯先生讨论过这个问题吗?”
“讨论过,今天我还同他碰过面。杰里柯为人十分谨慎,他并没有给我什么建议。可是我知道,他其实并不赞成我拒绝赫伯特的提议。虽然他没有明说,但他暗示过我:掌中雏胜过林中鸟,而且这片树林现在还没有影儿。”
“你认为杰里柯先生会不顾你的意见而擅自向法院提出申请吗?”
“其实我认为他自己不会这样做。但是如果赫伯特向他施加压力,我想或许他会屈服。况且,赫伯特作为遗嘱执行人之一,也完全不会在意我的拒绝,他会径自提出申请。杰里柯也是这么说的。”
“哦,上帝啊,这真是一笔糊涂账!”我感叹道,“但有一件事让我感到很奇怪,你哥哥在立遗嘱的时候,杰里柯律师就没有提醒过他这份遗嘱的内容有些荒谬吗?”
“这个当然有。杰里柯告诉我,他曾建议我的哥哥允许他草拟一份比较合理的遗嘱,但是约翰不听。可怜的老家伙,有时他真是蠢到了极点。”
“那么赫伯特的提议现在还有效吗?”我继续问道。
“没有,都怪我这火爆的脾气。当他和我说完这个狗屁提议时,我断然拒绝了他,然后毫不客气地将他撵了出去。上帝保佑我这样做是对的。当时,我真是气极了。你是知道的,我哥哥在失踪前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赫伯特家——唉,可能是我太激动了,你今晚好意来陪我聊天,我却说了一大堆自己的琐事来烦你;当然,我之前是警告过你的。”
“不是这样的,我倒觉得你很有意思,而且我对你的这起案子也颇感兴趣。”
伯林汉先生笑得有些勉强。“我的案子?”他重复道,“看你说的,好像我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罪犯。但是,我很高兴你觉得我很滑稽。这一点我倒是从未发现。”
“不,我并不是说你滑稽,而是说你很有趣。我是十分敬重你的,我认为你是混沌情势中的主角。而且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这样认为,还记得我上次和你提到的桑戴克博士吗?”
“哦,当然,我记得那位先生。”伯林汉回答道。
“说来也巧,今天下午我遇到了他,然后在他的办公室里聊了半晌。有件事还要请你原谅,我擅自将我们认识的事告诉了桑戴克博士。不知道我这样做会不会……”
“哦,不,我并不介意。这没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家的——按你的说法——那笔糊涂账?”
“桑戴克博士一直都在关注这起案子的进展,他对此案很有热情。”
“唉,我何尝不是呢!”伯林汉叹了口气说。
“我在想,”我说,“如果我将你刚才告诉我的事情转述给他,你是否介意?因为我知道他一定很想了解更多的细节。”
伯林汉陷入了沉思,他又一次凝视着空荡的壁炉。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缓缓地说:“我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你的请求。当然这件事又不是秘密;即使它是秘密,也并不是只属于我的秘密,如果他真的感兴趣,那你就告诉他吧!”
“但是我向你保证,他不会说出去的,”我说,“他是个守口如瓶的人;而且我想那些线索对他来说会更有意义,说不定他能够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哦,我可不是一个爱占便宜的人,我不会占他便宜的,”伯林汉突然说道,而且还带着一点火气,“我不是那种四处求讨专业人士建议的人。懂吧,拜克里医生?”
“这个我懂,”我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请不要误会。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是伯林汉小姐回来了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