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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还遗留着没来及收拾的餐盘、铁签、残羹剩饭。
几个月前,这里应该是条热闹的街道,街道两侧林立各种饭馆排挡,人行道下还违章停放着许多私家车辆,路面上铺满落叶与垃圾,随风散落各处。军绿色的运兵车停在路上,一部分大兵哥继续向周边摸索寻找食物,剩下的人留在大排挡,或坐或站或望着风雨发呆。
邵山之前带人在四边溜了一圈,一无所获。不知是幸运还是悲哀,这座原本有着十六万人口的省直辖县,如今却沦为空城一座,最让邵山愕然的是,这里连行尸都没有。许多街道店铺只有已经半风干的尸体,城里静谧无声,只有风雨洗礼,除了他们,再无活物。
其实也不难想象,这座县城距离实验基地差不多一千五百公里,东北毗邻内蒙古,西面和嘉峪关、玉门接壤,南连酒泉、张掖,病毒集中爆发以后,活人多数会选择逃往临近城市,戈壁滩虽然一马平川,但却很少有人在危机时刻逃往荒原,人的生存本能还是习惯选择人多扎堆的地方。行尸也差不多,它们不知疲惫劳累,循着幸存者惊慌失措的脚步向周边蔓延,一步步蚕食越来越少的城镇。
或许会有小部分活人与行尸进入戈壁滩,只是他们和它们再也没有机会走出来了,地处戈壁滩中心的实验基地四处捕捉幸存者,对于送上门的活体自然却之不恭。邵山当初是作为基地第三批守卫力量进驻的,程龙、陈照舟他们是第二批,第一批估计死得渣都没剩。邵山那批人进驻的时候,活体提供主要来自外地,临近的金塔县作为战略缓冲地,幸免于惨无人道的灭口。当时的疫情并未扩散到此,虽然县里早早便播放了警报,但没有多少人选择背井离乡。留守居民觉得这里山高皇帝远,对病毒行尸没有直观的认知,所以一直坚守到最后一刻。
邵山当初还带队跋涉到此为基地补充物资,那时的县城还有不少居民,世事无常,几个月后便海桑陵谷。
姜河与宋瑶二人依偎在窗边腻歪,站在门外太阳伞下抽烟的王忠瑜戳了戳邵山,坏笑道:“啥心情?”
“啥啥心情?”邵山嘴巴鼻子喷出三股浓烟,翻了个白眼儿。
“酸不酸?”王忠瑜继续刺儿挠。
“滚。”邵山屈指弹飞烟头,嘟囔道:“我那小老弟、小弟妹郎才女貌的,般配。”
“别扯淡。”王忠瑜嘻嘻哈哈一阵,见后者面色如常,于是不再打趣,而是正色道:“接下来咋整?带他们回去吗?”
“废话。”邵山一脸的理所当然,道:“就算不念及交情,那个姑娘可是现成的实验体,咱白跑一趟你说老头子会不会炸毛?”
路茜此前坦诚了自己的情况,毕竟在场人那么多,她身上骇人的创伤无法遮掩。不过几人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姜河、宋瑶还有夏雨都缄口不言,没有提及自己也是注射体的事儿。邵山他们是战斗人员,不懂研究实验,只当抽个血化验化验就行,所以直接将路茜纳入了此行收获。
“还有那个姑娘。”王忠瑜悄悄指了指夏雨,低声道:“据说她是原当权派下属,一直在基地里干活儿,估计也掌握不少情况。”
“嗯嗯。”邵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嘀咕道:“回去再说,我正琢磨那家伙最后说的话呢……你说他是啥意思?好像一点儿不担心放虎归山啊?”
“虎?哪儿有虎?”王忠瑜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邵山,苦笑道:“咱俩在人家眼里和蚂蚁没啥区别,要不是安贞在我手里,咱们早他妈团灭了。”
“反正我觉着有些奇怪,而且他们还有空中力量,我操,你是没见,武装直升机啊,咱们都没有升空力量。”邵山一边说,一边拔下巴上的胡茬,将揪下来带着毛囊的胡须黏在手背上,密密麻麻一层,活像熊掌。
“回去再说呗。”王忠瑜恶寒的看了眼他的爪子,原话奉还。
过了一阵,那队寻找物资的兵哥哥扛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留守众人脸色欣喜,急忙过去接应战友,手脚麻利的开始准备做饭。姜河两人停止了没羞没臊的腻歪,携手步出大门,和邵山两人打了个招呼。
邵山咧嘴笑了笑,道:“别着急,吃了饭再走。”
“嗯。”姜河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一时又不知道该说啥。路上该聊的都聊了,这会儿倒有些词穷。
邵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随便打了个哈哈,笑道:“跟你朋友准备准备吃饭吧。”
“欸,好。”
“对了,姜河。”邵山突然叫住了转身的两人。
“啊?”
“回驻地给你和弟妹办个婚礼咋样?”
埋头刷锅的王忠瑜闻言抬了抬眼皮,看到姜河笑意盎然,身边的姑娘脸颊泛红,眼里满满的爱意。
做饭准备工作费了些手脚,兵哥哥们扛回了许多米面,蔬菜肉食一无所获,只找到一些保质期比较久的咸菜、调料。店里的锅碗瓢盆洗刷干净,接满了水,倒进去乱七八糟许各种米各种豆,生火盖盖,等着热粥熬好。榨菜和其他调味品按人头均分,每人端着一个空碗坐在门外,眼巴巴的看着锅盖下腾腾热气吞口水。
姜河四人和邵山、王忠瑜同坐一桌,六个人捧着碗,吸溜吸溜喝着热粥,眼神在彼此身上不停打转,就是没人说话。热粥下肚,体内腾起热量,渐渐逼走冷雨湿寒。其他桌上的兵哥哥们边吃边聊,很是惬意,唯独他们这桌只有呼噜呼噜喝粥的声音。
就这么闷头喝了两碗,似乎都觉得有些奇怪,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失笑出声,引得兵哥哥们纷纷侧目。
“别笑别笑,严肃点儿。”王忠瑜也乐得满脸褶子,见沉默气氛总算消失,逮住机会向路茜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姑娘,能说说你现在是啥状况吗?没别的意思,实在好奇。”
邵山瞪了他一眼,急忙打圆场:“甭理他,吃饭吃饭。”
“没什么。”路茜并不介意,抿嘴笑笑,放下碗筷歪头想了想,道:“我现在……应该是一个高级行尸吧。”
周围几桌兵哥哥闻言一愣,各自停住话头看向这边。
“意思是,只要不攻击头部,就不会死吗?”王忠瑜很是好奇,无视邵山的眼神继续发问。
“或许,我身上有许多致命伤。”路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不过伤口愈合速度很快,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而且还是会饿、会困,好像除了难死一些,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奇了怪了嘿。”王忠瑜很是惊疑的咂咂嘴,嘀咕道:“为啥还只对女的管用?”
“咋了?瞧你这带点儿遗憾的意思?”邵山白眼儿三连翻,见姜河等人没有不悦,也便不再制止王忠瑜。安贞那天挑拣了些无关痛痒的内幕告诉了他们,并且特别提到了目前的药物作用性。
宋瑶忽然蹙起眉头,凝重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嗯?怎么了?”
宋瑶低头思忖一番,似是忆起不堪回首的事情,低声道:“珞珞死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
姜河当时和金博外出寻找安贞,并不知晓潘珞死前异状,而路茜回去之后众人开始商讨离去事宜,倒也没人提及此事,所以都露出疑惑的神色,邵山倒是跟着姜河去过大柳沟,见到那一排坟堆。王忠瑜和夏雨面露不解,路茜解释道:“珞珞是我们以前的同伴,小丫头。”
“什么怪事?”姜河问道。
“那天行尸冲进防空洞,珞珞被咬伤了。”宋瑶回忆起那天的惨剧,脸色黯然了一些,低声道:“你们当时都不在,珞珞情况越来越差,我们只好找洞里的那个婶子看看,结果那婶子说…说珞珞怀孕了。”
“啊?”姜河和路茜面面相觑,对此毫无印象。
“对,我们当时也很惊讶,后来算算日子,应该…应该是那次。”宋瑶没有详说此事,姜河听明白了,按照当时的时间来算,八成是周槐造的孽,想到此处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后悔当初在山西防区没能杀掉他。不过后来二返长安时,那里被程龙炸成了废墟,想来那家伙也自食恶果,灰飞烟灭了罢。
邵山几人听得一头雾水,见没人解释,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只得继续等下文。
宋瑶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当时的情况,组织一番措辞,含糊道:“那时珞珞一直是昏迷状态,还没有尸变,似乎还留有意识。后半夜突然开始出血,肚子里面发生了怪事……胎儿,胎儿动了。”
“胎动?”
“不是。”宋瑶叹了口气,只得如实道出当时的情况:“胎儿撕裂了珞珞的身体,从子宫里爬了出来,还咬死了那个婶子。”
……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一圈人全都呆住了,就连几个偷听的兵哥哥也愣在当场。
“撕裂…?”王忠瑜眼珠子差点喷出去,惊疑道:“胎儿自己从肚子里爬出去了?”
“对,就是这样。”宋瑶舒了口气,说出了另一个重点:“如果说行尸病毒侵入胎儿导致胎儿尸变,这倒不难理解,问题在于……当时那个胎儿才刚刚两个月!”
“两个月咋了?”几个男人一展蠢货风采,不知道宋瑶为啥单独提这事儿。
女人们翻出一道白眼儿风景线,无奈解释道:“十月怀胎你们不知道吗?两个月的胚胎才刚刚显示出身体轮廓,可破腹而出的那个胎儿几乎和正常出生的胎儿差不多大!”见邵山和王忠瑜还是一脸呆逼,宋瑶只得无奈放弃了解释,换了种说法:“新生儿总见过吧?正常孕妇普遍要经过十个月来孕育胚胎,但是珞珞两个月的胚胎就达到了十月新生儿的大小,而且那胎儿徒手撕裂了珞珞的肚子,自己钻出来的!我当时都吓傻了,那胎儿血淋淋的,就像动物一样,速度特别快!要不是逸帆当时眼疾手快,只怕我们几个人都要完蛋!”
“所以呢?”王忠瑜彻底蒙圈了,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异形》的画面。
“所以我们…咳…茜茜说到伤口愈合快,我觉得会不会彼此有关联呢?”宋瑶差点说漏了嘴,好在众人注意力还在异形胎儿那边,没人听出宋瑶话音的不对。宋瑶继续说道:“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但我们在地下见过更多不合常理的情况。会不会是行尸病毒催生了胎儿?就像伤口愈合一样,病毒催生着细胞分裂?”
“这个这个,这个信息有点劲爆。”邵山咂咂嘴,后脖子冷汗涔涔,道:“我俩吧…大老粗一个,你说这些听着太玄乎,我俩理解不了。不过听起来是有些联系,等咱们回去,你可以把这件事反映给我们的研究机构,说不定会有重要作用呢。”
“说起怪事,我倒是也想起一件。”姜河抬起头,嘀咕道:“瑶瑶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从市里离开之前,周槐那帮人袭击酒吧,后来被行尸冲散?”
“记得啊,怎么了?”宋瑶面露疑惑,没想起当时有什么怪事发生。
邵山的话被无视,只得继续和几人保持震惊状态听故事。
“当时咱们跑了,在医院休整的时候,逸帆和小金花不是说有个行尸跟他们说话吗?”姜河冷不丁记起这茬,提起两个逝去的同伴,不由心底有些戚戚然。
“哥哥我服了,我在部队呆了十二年,从病毒开始一直奔走在第一线,居然没你们见识多……服了,真服了。”王忠瑜吞了吞口水,抱拳甘拜下风。
夏雨听得出神,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