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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那就好。”水老爷点头笑着。“总算是了结我的一桩心事了。”
“小……”他顿了顿又道“小婿迟了三年才过府提亲,岳丈不会气恼吗?”
水老爷看了他一眼。“怎会不气恼?三年耶,我们水府可是让街坊邻居给笑话了三年,你当我压根儿不恼?”是气恼,但一听他自称小婿,又称他岳丈,便教他舒坦许多。
“那……”
“气恼归气恼,小女的性子倒也不似一般女子温顺,遂……”水老爷笑得有些勉强,自知女儿撒泼,倘若不是了解她的性子,又岂会对她施计?“罢了,事过境迁,那些事就甭提了,眼前的事比较重要。”
“多谢岳丈。”段巽乾轻点下头,唇角带着笑。“不过,还是多亏了岳丈的好主意,要不然岂能一举成功?”
“我家丫头像匹野马,贪杯又撒泼,要驾驭她可难了,倘若不使点手段,是难以驯服的;不过你得记着,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知晓,要不然依她的刚烈性子,肯定会大吵大闹。”
“不会的,岳丈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他手执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倘若真要说出口,也要等到木已成舟再说。
“那就好。”
水老爷睇着墙上的红喜字样,笑得更开心了……突地,他心底浮起一丝失落。“再过三日,凝香便要出阁了,届时……这儿可就冷清了。”
“岳丈尽管放心,你若想见凝香,只需捎一封书信到杭州,届时我再忙,也会拨出时间带她回苏州。”况且,一年至少要带她回来两趟,一趟是大过年,另一趟则是一年一度的酒仙大赛。
不过她如此贪杯,他要上哪儿找那么多好酒给她喝?索性教她戒了吧,但这丫头戒得成吗?难了……
“有你我自然放心,近来瞧你和她之间似乎也挺好的。”
“还不差,至少她不会再给我脸色看。”这已经算是大有进步了。
不过,她偶尔还是会使使性子,会像一只被惹恼的猫儿对他张牙舞爪,如果她突然变得太温顾,他还会不习惯呢。
段巽乾的唇角带着笑意,连眼睛都给笑眯了……蓦地,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冲进大厅,救他漾在眸底、眉梢的笑意霎时消失无踪。
“使了什么计?”
水凝香冲进大厅里,一开口便毫不客气地质问,一双晶亮的眼布满了怒火。
“丫头,你这是什么态度?都快要出阁了,说起话采还这么没分寸?”水老爷连忙挡在她前头。
“爹,你方才说使了什么计?”她执意要问。
她原本是想趁着出阁前好好地陪伴爹,谁知道她在穿廊上便隐约听见了爹提到什么计,而段巽乾也跟着附和,说什么绝对不会让她知道……他们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我哪有说使什么计?”水老爷不慌不忙的说道。
“我明明听见了!”她怒斥一声,澄澈的眸子直瞪着从容不迫的段巽乾。“什么事会教我大动肝火?我又有什么好算计的?”还有哪桩?她心里有数,只是不敢相信爹居然帮着外人算计她。
“你听错了,我和岳丈正在讨论婚事细节,你这么火大作啥?”收起扇子,他不着痕迹地暗叹一声,硬是堆出一脸笑意迎向她。
事情怎会这么巧?不过是稍微提了一下,便让她听见了?
水凝香怒瞪着他好半晌,冷不防地又赏给他一个火辣辣的耳刮子。
“你!”段巽乾没料到她居然又打了他一巴掌,他气得牙痒痒的,紧握扇柄的手上青筋颤跳着。
“凝香,你这丫头!你怎么……”
水老爷想要冲上前拉住她的手,却被段巽乾一手隔开。
“无妨……”他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她会发火他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法子连他自个儿都难以接受,只是为了要得到她、为了挽回一点颜面,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反正,只要他打死不承认,她又能拿他如何?
“段巽乾!我告诉你,我最痛恨别人骗我了!”话一说完,她紧抿着唇,一眨也不眨地瞪着他。
“我没有骗你。”
“明明就有,事到如今,你还想装蒜!”她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否则你告诉我,在酒仙大赛上,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是不是给我吃了什么东西?你说,不要骗我!”
虽说她没有证据,但从爹和他的对谈之中,她也凑得出七八成,绝对不会无故冤枉他。
若是她真的听错了,那他何不大方地把话交代清楚?
“没有。”他神色自若地回道。
倘若说有,岂不是不打自招?这种事能招吗?打死也不能招,一旦招了,就等于是切断了两人之间的缘分。
“你还敢说没有?”她颤着声说道。
为何不承认?倘若他承认,自个儿还会觉得他挺有担当的,还会认为他是个知错认错的人,但他却如此镇定,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没有就是没有。”见她抬手又想赏他一个耳刮子,他赶紧制止她。“凝香,请你适可而止,你要是再胡来,我可要生气了。”
他是怜她、疼她,可不是要把她宠上天。她动不动就想赏他耳刮子,这成何体统?敢情是见他待她好,就想吃定他?
“你生气?你没瞧见我全身都冒火了吗?”
水凝香想要抽回她的手,反倒被他揪得死紧。
“生这么大的气作啥?都快当新嫁娘了,你就乖乖待在府里,别胡闹了。”他微恼地说。
眼看婚礼只剩下三天,为何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纰漏?
“哼!”她勾唇哂笑。“谁要当新嫁娘?你别做梦了!”
见他死揪着自个儿的手不放,她索性抬腿往他脚下一踹,趁着他吃疼地放手,她便一溜烟地跑掉了。
“该死!”段巽乾暗咒一声后蹲下身子。
“贤婿,你不要紧吧?”水老爷也跟着蹲下身子,查看他的情形。“凝香这丫头真的被我宠上天了,唉……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无妨、无妨。”他摇着手,浓眉却攒得死紧。
这该死的丫头……居然不肯嫁给他,难道她不怕遭到天打雷劈吗?
“唷,新嫁娘,这是怎么着?不都要出阁了,怎么还在这儿呷酒?”
一名身穿紫色袍子的客倌一踏进酒仙楼便见着水凝香坐在一隅,独自喝着闷酒,然而他好意问了几句,也不见她有所反应,他不禁好奇地走到一旁,问着其他人。
“她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众人一齐摇了摇头。
其中一人无奈地说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好似吃了炸药一般,你要是再多问一句,就等着被她给轰出去。”
“这么奇怪啊?她不都要当新嫁娘了,还喝什么闷酒?”
“天晓得!八成又有变数。”
“能有什么变数?段公子不都赢了酒仙大赛,她肯定是要出阁的,要不然可是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可不是吗?苏州城里有谁不知蝉联三届的酒仙今年输了比赛?当初也是她自个儿说的,若是输了便要出阁,还立下了重誓,这可开不得玩笑的!不过……倒也挺奇怪的,自她输了比赛之后,就有好一段时日没见着她,怎么现下一出现,便窝在一旁猛灌酒,都已经喝了一两个时辰了。”
“去问问吧!”
“没人敢问呢!方才一个不怕死的,去问了她两句,她二话不说地将他踏出门……要问,你爷儿请便,咱们可不奉陪。”
“该不会是段公于不要她了吧?”
“怎么可能?是他自个儿说要迎娶她的,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说不准发现了她有什么怪癖。”
“她有什么怪癖?”一道颀长的身影偷偷混入众人之中。
“天晓得呢?咱们又不是她府上的奴才,更不是她的夫婿,怎么会知道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怪癖?说不准她嗜酒成性,而且酒醉之后易乱性,让她夫婿发现之后,决定要取消婚约。”
“你是哪只眼睛瞧见她酒后乱性?”那名身形颀长的人又问。
“啐!怎么瞧得见?是用脑袋瓜子想的!”
“是这个脑袋瓜子?”那人摸上他的头。
穿紫色袍子的人才侧身望去,便莫名其妙地教人一拳给打飞了。
众人纷纷看向那名身形颀长的人,惊见他正是前些百子赢得酒仙头衔的段巽干,连忙作鸟兽散,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偌大的酒楼里就只剩下傻了眼的掌柜和小二,还有一旁喝闷酒的水凝香。
段巽乾步向她,叹了一口气后摇摇头。
这丫头开心也喝酒,不开心也喝酒,发火的时候喝得更凶,送酒……几乎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了,要她如何戒得了?
“别喝了。”他伸手抓住她举杯的手。
水凝香眯起美眸,呆愣了好半响,才认出他是谁。
“走开!”她还以为又是哪个不怕死的家伙敢阻止她喝酒。
“我不走。”段巽乾索性在她身旁坐下。“别再喝了,到了大喜之日,还怕喝不到吗?”
“呸!哪来的大喜之日?本姑娘不出阁!”亏他还有脸同她提大喜之日,她根本是被他给骗了。
她果然没料错,不过是几杯青杏酒便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哪来的本事参加酒仙大赛?
原来是爹出的主意,他根本就是耍了点小手段,才笃定会赢过她,也难怪他敢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
他用这么卑劣的法子赢过她,要她如何心服口服?
“由不得你,你可是发下重誓的。”他硬抢过她手中的酒杯。
怎会怨地麻烦?为何他得要这般处心积虑地算计她,逼她出阁?倘若他真想要个女人,只要贴出告示,还怕姑娘家不踩平段府的门槛?但是他偏偏栽在她手里,就只为了初见的笑颜……
“段巽乾,你赢得一点都不光明磊落,还敢跟我提誓约的事?”她不禁冷笑,带着醉意的眸子半掩。“老天倘若听见我的誓言,再瞧见你使计赢了我,也定会赞同我反悔才是。”
“我哪里赢得不光明磊落了?”他打死都不承认。
“你自个儿心里明白。一个不擅饮酒的人、一个喝龙涎酒就醉了三天三夜的人,怎么可能赢得比赛?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瞎子,我会分不清楚吗?你用无耻的手段夺去我的头衔,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
她老早就在怀疑,只是没说出口罢了,况且她根本没有证据,而他也待她不错……所以她只好认栽。
可老天是恁地怜她,偏偏让她知晓了事实,如今他还想要狡辩?扣住她的,指尖情难自禁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这丫头怎会如此执拗?
她在意失去的头衔,远比在乎他来得多,总而言之,他段巽乾在她的心里八成连一杯龙涎酒都不如,这教他如何不呕?
“我输不起?”她大声喊道,染上醉意的眸子满是恼怒。
方才作鸟兽散的人群随即又围在酒仙楼外头,个个皆竖起耳朵,就怕错过一字一句。
“要是你输得起,为何不依约出阁?”他轻佻地笑着。
很好!看来激将法还有用……
“要我依约出阁,有什么难的?”她冷笑着。“但是你算计我,害我丢了酒仙的头衔,我就是心里不舒坦!”
他若是凭真功夫赢过她,那她无话可说,只是遗憾自个儿的身子出了状况,可是他根本就是施计才赢得比赛,实在是令她唾弃!
“就说了我没有设计你,你要我怎么说才肯相信?”他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舒坦一些?”
果真是为了酒仙的头衔,唉……他真替自个儿感到悲哀。
“咱们再比一回。”就这么简单!
第十章
“再比一回?”段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