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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漠遥大笑,与他一击掌,“那就多谢曲兄拔刀相助了,如需任何报酬,过后我们一起清算,如何?”
苏红茶噘起了嘴,为何一定要请他帮忙?
正是晚饭时间,有婆子抬上了好饭好菜,林漠遥以茶代酒敬了曲湘南一杯后道:“那么明天一早可否就请曲公子过去看看?毕竟是越快越好。”
曲湘南说道:“那里不用再查了,我昨晚已经仔细看过,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一看不出人被杀和被栽赃前后的时间差异,二看不出她所说的第一次所进地方在哪里,设下此计的人,看来必定是常干此行当的高手,前后的事都考虑得相当周详,让人无从着手。”
“连曲公子都看不出异常的地方,难道此事真的要让我用强硬手段去解决?”
“那也未必。既然世子拜托我,我就实话实说吧。”
三人都盯着他。
曲湘南正色道:“我认识一个人,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他推断不出别人杀人手法以及作案过程的事,一个血案现场,他可以通过极其细微不易让人察觉的小物件都能推断出整个作案时间和顺序。所以,如果能请动他,此事定然能迎刃而解。”
“曲兄果然是有办法的人,既是如此,那就劳烦曲兄去将那位高人请过来。”
曲湘南稍犹豫了一下,“我虽与那人相熟,那人却不好相与,脾气又古怪,与我还有些仇怨,就怕不太好相请。”
林漠遥含笑道:“以曲兄的能耐,不去又怎么知道他会不答应?”
“林兄抬举了。”曲湘南干笑了两声,便不再推辞,此事就算是已经议定。
几人且吃且谈,直到月上中天,他才微醺的起身告辞,走前,他强拉着林漠遥把他送到门口,四下一看,苏红茶和夜无歌根本就没跟来,就几个家奴站在十步开外,估计他们听不到,便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此事若办成,我只有一个要求。”
林漠遥任他勾肩搭背,笑吟吟道:“什么要求?”
“让你内子把那匹汗血宝马送给我,她的性命总比一匹马要金贵,是吧?”
“我不能代她回答你,这事要看她的意思。”
曲湘南笑得狡黠,跳上马车,回头一笑,“你们总之不能让我做白功。”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闭了车门,林漠遥站在原地,直到他的马车消失,才在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说的正是自己想要做的,自己的女人,绝不能拥有一匹与别人能配成对的马,这样,会让他心里很不舒服。难以想象,他若是和她走出去,她却骑着和其他男人很登对的马,别人会怎么想?说不定还会被误认为他们才是一对。他不想以后有这种事情发生。
说实在话,在情感上,他就是这么个小心眼的人,没有信心,便容易患得患失。
梨花园里,夜无歌待苏红茶也走后,他独自在院门口站了一回,一个婆子正准备关门,他忽然把那婆子推开,“守在这里别让人进来,我有话对小姐说。”
那里婆子哪里肯依他去见林含烟,待要拦住他,夜无歌如冰刀般的眼眸盯着她,“你想横着走还是竖着走?”
婆子吓得嘴直颤,不由自主的让开。
屋子里,香炉里飘着丁香花的香气,氤氲的青烟缓缓飘浮在空中。林含烟披着头发软绵绵地躺在床上,绯红的锦被映上她苍白的脸颊,竟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妩媚。
夜无歌冷冷地站在她床前,良久都未见床上的人有反应,他忽然抬手,一把抓住少女的双肩将她拉起来,“起来,别给我装!”
林含烟似乎这时才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惶恐不安的眼睛,张嘴就要大叫,夜无歌一指就点在她哑穴上,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冷声道:“别跟我玩花样,什么受惊,什么要人陪,全都是你耍的小伎俩,以为我会不知道?”
林含烟恐惧地左右晃动着脑袋,嘴里发出令人怜惜的呜呜声,一行行无助的眼泪无声的落到了被褥上,如一朵朵渐渐绽开的暗红梅花。
夜无歌却似有如铁一般铸就的心肠,他冷硬着脸,森然道:“你给我听好了,世子永远都会是你的大哥,这个事实就算你这样装疯卖傻也改变不了;其次,那日在猎场世子妃明明没有杀人,你却为了不愿作证故意装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置她死地?别痴心妄想!再有,你装疯我不管,只要有我夜无歌看着,如果你再得寸尺敢耽误世子的大事,我警告你,到时候就不止是世子妃一人受祸,就连整个林家的人都要一个个被判谋逆,你不想所有人被你的愚蠢拉上断头台的话,最好是安安静静地,不然,我真的会灭了你!”
他恶狠狠地把她甩在枕上,便冷笑着绝然离去,再也没有看躺在床上神色蓦然变得幽怨的少女。
*
曲湘南再次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在灯下熬了半夜的林漠遥正准备出去,苏红茶在吃早饭。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把事办砸了。”他一进门,端起一碗汤就骨碌骨碌喝了下去,观其眼底两个黑圈,显然一夜未睡。
林漠遥放下手里的卷宗,“请不来?为什么?”
曲湘南两手一摊,“别人脾气古怪,我也没办法。”
等了一夜,就这么个答复,苏红茶也不由有些泄气了,她把一碟馒头推到他面前,“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曲湘南咬了一口馒头,“有,那人说了,让他看看本人,如果合心意的话就出来,若是不合,就让你等死。”
苏红茶直憋气。
世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常常看武侠剧里有这样的情节,稍有点绝技的隐士高人,往往请他们帮忙,就会挑三拣四,不是定着这样的规矩,就定着那样的规矩,总让人不能顺利过关。有这必要么?有本事拿出来叫所有人分享,不也是众乐乐?
她皱着眉头,不由讥讽道:“这么端架子,有什么了不起?不去也罢。”
林漠遥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既然曲公子这么急急的赶来,想必是有办法的。”
曲湘南弹了一个响指,笑眯了眼,“世子果然聪明,就你的女人嘴巴不饶人。”
见有指望,苏红茶心里一喜,也不和他计较,忙殷勤地为他添上碗筷。
林漠遥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手里的卷宗,迟疑了一下,“那先这样吧,曲兄给我说个地方,等我把今天的事忙完了就立即赶过去,务必一定要请到那位高人。”
*
一个时辰后,在落日城一条通往城门的古旧官道上,一辆青油马车由两匹枣红骏马拉着,在道上跑得飞快。
马车内铁炉上烧着炭火,一室暖气。苏红茶撩开帘子望外面,看着一路飞逝的屋宇,叹气道:“曲湘南,你也还真是暴殄天物,举世难寻的两匹汗血宝马,却被你拿来拉马车,就不怕遭天遣?”刚刚出门的时候,他非要把她的马牵出来拉车,说是人家好端端的一对夫妻,就这么被人强行分开了,很不人道,也该给人家马夫妻一个会面的机会以解相思之情,真服了他。
曲湘南抱着一张厚厚的皮毛躺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昨晚去腾云山庄,一百多里的路程,他一夜之间赶了个来回,路上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更别提睡觉,现在正是最佳补眠时间。
他翻了个身,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依然闭着眼睛瓮声瓮气道:“马就是用来跑路的,不管是千里马还是百里马,骑在它们上面和让它们拉马车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骑在上面比较威风,可是我这样躺着,岂不是更舒服?”
苏红茶实在佩服他这种言论,这人惜财如命,可是在物质享受上,似乎更胜于他的吝啬,或许,他若能坐着,就绝不会站着,能躺着,就绝不会坐着,就跟他此刻无精打采懒洋洋一般。
跟屁虫小童从抽笼里拿出一个金黄的桔子,剥开,很狗腿的递一瓣到曲湘南嘴边,讨好道:“就是啊,公子常言,人生在世,不尽情的享受图那些虚名干什么?小茶姐姐,你也当该向我家公子爷学习几招,保管你终生受用。”
苏红茶不屑地别开头,“别把你家公子那自认为了不起的习惯强加在别人身上。”
这时坐在她旁边的哑姑把掀开的帘子拉紧,又给她披上了一件毛裘,苏红茶朝她一笑,自如花不在后,哑姑一直以来对于照顾她都很细心。刚才出来的时候本来没准备带她,她却提着包袱执意要来,林漠遥似在有意让她跟上,便只好带上她,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也是好的。
曲湘南当没听见她的话,不耐烦地推开小童的手,就想钻进皮毛里睡个囫囵觉,小童恨铁不成钢地暗暗撞了他手臂一下,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用睡觉打发了,莫非是猪头?
曲湘南偏就不理他,继续睡。
讨了个没趣,小童也蔫了劲,无精打采地往车壁上一靠,好吧,都给睡算了,公子以后最好别在他面前老提某个女人很多奇怪的地方,譬如,她被纳入燕王府前是个二门不迈只会刺绣的小姐,缘何会有如今的好身手?再譬如,缘何她给人包扎伤口的手法会那么熟练?还有她为什么能破珍珑棋局?为什么能机敏的救下林家钱庄?为什么背着一把他从未见过的奇怪弩弓,为什么可以从一个懦弱小姐变得如此嘴不饶人……
如此种种,不知凡几,他若是再当着自己的面提,看不给他又来一通挖心掏肺的冷嘲热讽?
其实他实在不明白,公子怎么就不知道主动呢?对一个女人好奇,还不时琢磨着人家的来龙去脉,难道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就算是别人的女人,他素来不是善于抢夺之道的吗?这会儿却装起斯文来,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把桔子丢进嘴里,闭上眼睛,决定也当回懒人,不想了。
腾云山庄距落日城一百多里,快马足足行驶了三个时辰,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渐渐消失在墨蓝天顶的时候,马车总算是在一阵吆喝声中停了下来。
苏红茶率先跳下马车,而她见到的所谓山庄,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山庄。
老远就见空旷枯干的草地上兀自竖起几间瓦屋,屋前用篱笆围成圈,分成一拢拢的,里面种了不少菜。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用一把小铲子除草,身形紧绷,臂上肌理一粒粒上下滚动,颇有几分劲爆男的感觉。
曲湘南伸着懒腰从马车上跳下来,才走到篱笆前,那人头也不抬,平静道:“你们走吧,她不合我意。”
曲湘南笑道:“你看都没看,就怎么知道不合你意?如果你们说说话,说不定你还认为很投缘呢?”
那人低哼了一声,抬起头,扫了苏红茶一眼,又低下了头去,原来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胡子,具体也看不出什么年龄。
只听他冷冷道:“我看了,是个女的,不行!”
是个女的就不行?是不是也太歧视女性了?
苏红茶大为不满,反唇相讥道:“难道你母亲不是女的?莫非你对你母亲也是这般无礼?”
那人手下一顿,曲湘南就知不妙,果然,那人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般射在苏红茶脸上,“牙尖嘴俐,更是令人讨厌,给我滚。”
小童在旁连连打恭作揖,谄媚道:“楚大侠,楚善人,您就发发慈悲跟我们走吧,就这么把我们赶走,既对不起我们公子,以后更难有脸面见我们的娇娇姑姑,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