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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尔斯和芭芭拉四目相望。
“我们听到的那一枪,”迈尔斯不死心地问,“是在房间里开的火吗?”
“喔,当然是。”
“那一枪准备杀谁?难道是玛丽安吗?”
“不,当然不是!”菲尔博士说。
芭芭拉用手轻抚着迈尔斯的臂膀。
“我们最好让菲尔博士照自己的意思把故事说完。”
“没错,”菲尔博士焦急地说,他看着迈尔斯。“我想——嗯哼——我可能把你搞糊涂了,”语气有点沮丧。
“你说得让人摸不着头绪。”
“也是。我并没有故意要兜圈子。你想想,我当时就看出那一枪不可能是你妹妹开的。她身体很放松,而且软弱无力。还有,我们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手里握着左轮的枪柄。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她若是在受惊倒下前开枪,左轮的后坐力会让她握不住枪。这表示,有人趁她昏厥之后,才把枪塞进她手中。就是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误导了我们走上了岔路。
“直到今天下午思考卡廖斯特罗的一生,对他职业生涯中不同的插曲有所感触时,才恍然大悟。我记得他在杰瑞得街‘国王的脑袋’小酒馆,加入某个神秘组织时的人会仪式。
“老实说,我自己对神秘组织非常感兴趣。但我必须声明,18世纪的入会仪式远不同于今天切尔腾汉姆举行的茶会。那会让人胆战心惊,甚至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当恶魔宣判其生死时,新进门徒根本无法确知个中含意。
“我们来看看!
“眼睛蒙住双膝跪地的卡廖斯特罗当下必定惶恐不安。接着,他们告诉他必须证明他绝对服从命令,就算要他死也在所不惜。他们把枪交在他手里,说子弹都装好了。他们要他持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扣下扳机。
“这位入会候选人和其他人一样,认为这只是个幌子。他相信枪里没有子弹。但是这一刹那却有如永恒,当他扣下扳机……
“他扣下扳机。一声巨响,枪口迸出火花,子弹令人震惊地射出……
“发生了什么事?他手中的枪里并没有子弹。但是,就在他扣下扳机的瞬间,有人拿着另一把枪抵着他的耳边——移开——真枪实弹擦过他的脑袋。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瞬间的感受,觉得那颗子弹射进了他的脑子里。
“这跟谋杀有什么差别呢?尤其是谋杀一个心脏衰弱的女人?
“你三更半夜悄悄潜进,在你的受害人开始喊叫前,用软物堵住她的嘴,所以事后不留痕迹。你用冰冷的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当然,那是一把空枪,然后对她低声耳语,短暂恐怖的几分钟仿佛拉得和夜晚一样长。
“你扬言要杀了她。你轻声细语地继续说,把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没有看到另一把真的装上子弹的手枪。
“等到适当的时机(你照计划行事),你将会在她的脑袋边发射一枪,距离并没有很近,以免火药的灰烬残留在她的脸上。你接着会将手枪塞进她的手中,这么一来,她死之后,人们就会以为是她开枪射杀一个自己假想中闯空门的贼或是鬼,其实根本就没有半个人。
“于是你继续低声耳语,低声耳语在黑夜里听起来更恐怖。你认为时候到了,你非常缓慢地扣空枪的扳机,撞针后拉。她听见撞针向后滑的声音,极慢,极慢的……撞针越拉越远……撞针已经拉到即将要回击的极限,接着……”
砰!
菲尔博士的手使劲拍桌子。那只是手掌击木头发出的声音。但他的三位听众惊跳起来,好像他们真的看到枪击的火花,听见枪响。
芭芭拉一脸惨白,站起身离开桌子。烛光也随之摇曳跳跃。
“老天!”迈尔斯说,“该死!”
“我对不起大家——”菲尔博士表示抱歉,把鼻梁上的眼镜戴稳。“我不是故意要让各位烦躁不安的,但是我必须让你们了解这个诡计是怎么使的。
“一个心脏衰弱的女人绝对无法消受的。原谅我,亲爱的汉蒙德,但是这么一来你就知道你妹妹遇到什么样的状况。
“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让我们面对这个事实吧)真的能处变不惊,尤其是无法对这种激烈的枪声无动于衷。你曾说你妹妹不喜欢空袭和暴力武器。所以这就是惟一能吓着她的东西没错。
“要是你担心你妹妹,要是你对这一切深感内疚,要是你怀疑当她知道这一切时是否能承受,就问问你自己,万一她真嫁给了‘史蒂芬·科提司’的话,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是的,”他手肘杵在桌下,双手压着太阳穴。“是的,我明白了。请继续。”
“嗯哼,很好,”菲尔博士说。
“我们在今天午后明白这个伎俩,谋杀的计划就真相大白了,”他继续说,“为什么凶手要用这种方式攻击玛丽安?
“我记得当‘科提司先生’听到玛丽安受惊吓时的有趣反应。我记得你对房间的说明。我记得一个穿着睡衣睡袍的女人身影在窗帘大开的窗户前来回走动。我记得那瓶香水。结论是,没有一个人蓄意要设计玛丽安·汉蒙德。预定的受害人其实是费伊·瑟彤。
“但是在这个案子里……
“首先,各位可能还记得。我上楼到你妹妹的房间,想要看看袭击者是否留下痕迹。
“当然,现场并没有任何暴力行为的痕迹。凶手甚至不需要绑住受害者。尤其是前几分钟,他根本无须费心抓住她。所以他可以用两只手各握着一把左轮——一枝空枪,一枝已上膛。我们已经很清楚这个太阳穴上的枪口之谜。
“用来堵她嘴的东西(他势必得这么做),可能会在她的齿缝或颈间留下痕迹。结果什么都没有,床铺周遭的地上干干净净。
“这个自称为‘史蒂芬·科提司’的人在卧房内导演了一出恐怖事件。‘史蒂芬·科提司’基于什么理由要模仿卡廖斯特罗的经历,设计杀害费伊·瑟彤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卡廖斯特罗启发了芮高德教授,芮高德教授又启发了哈利·布鲁克,让哈利从中得到灵感……
“喔,我的老天!
“难道不成‘史蒂芬·科提司’就是哈利·布鲁克?
“不,太荒谬了!哈利明明已经死了。快别胡说八道!
“在这时,我环顾地毯,试图搜寻凶手的踪迹却白费力气。忽然闪进脑中的是,我昨晚忽略了就在我眼前的证据。
“枪是在这里开的,凶手用的是那把。32手枪,因为他知道玛丽安会把它摆在床头桌上(又是‘科提司’)。另一把空枪则是他随身携带的旧武器,很好!
“在枪声响了之后,费伊·瑟彤匆忙赶到楼上卧房,在门外偷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到了令她极度心烦意乱的事。我得说,她并没有被吓到。她没有!出于……”
迈尔斯插话说:“我应该告诉过你吧,菲尔博士?”他说,“我在厨房烧水时,跟费伊聊了一会儿。她刚从卧室里出来。她的表情充满恨意:一种混杂着痛苦的恨意。谈话接近尾声时,她突然说:‘绝不会这样继续下去的!’”
菲尔博士点点头。
“我现在想起来了,”菲尔博士说,“她当时还跟你说,她看到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事?”
“是的,没错!”
“那么,她曾注意过玛丽安·汉蒙德的房间吗?我在房间里,在你们、盖尔斐司大夫、护士以及‘史提夫·科提司’的面前不断问自己这个问题。
“总而言之,费伊·瑟彤星期六晚上在玛丽安的房间里待了一段时间,和玛丽安聊天。显然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因为那是她第一次造访这个房间。
“然后,我记得当晚和她之间那段诡异的对话——在走廊的尽头,就着月光一一她尝试压抑激动的情绪时,曾有那么一两次,笑得像个吸血鬼。我记得她对我提出的某个问题回答得非常吊诡,就是当我问她有关于她到玛丽安房间聊天的那一段时间的事。
“费伊提到玛丽安的时候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话,聊她未婚夫,她哥哥和她自己未来的计划。’然后费伊不明所以地插进一句不相干的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油灯当时放在床头桌上?’油灯?她忽然提到油灯,我有点不明所以。现在……
“我们一开始以为玛丽安断气,有两个人分别带灯进入房内。一盏是你拿来的,”他看着芮高德教授,“另一盏——”他看着迈尔斯,“则是你拿来的。你们两个想想看,你们当时把灯放在哪里?”
“我不懂!”芮高德喊道,“我的灯,当然放在床头桌旁那盏没点的灯旁边。”
“那你呢?”菲尔博士问迈尔斯。
“我得知时,”迈尔斯回应,回溯过住,“以为玛丽安死了,我当时执灯的手在发抖,抖到没办法拿稳油灯。我穿过房间,把灯放下——放在五斗柜上。”
“很好,”菲尔博士低声说,“那你现在告诉我,当时五斗柜上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一只大型皮制相框,一面放着玛丽安的大尺寸照片,另一边则是‘史蒂芬’的大尺寸照片。我记得尽管房间那个角落很暗,但投射在照片上的光线非常亮。”
迈尔斯突然回过神来。菲尔博士点点头。
“‘史蒂芬·科提司’的照片在灯光照射下十分醒目,”菲尔博士说,“这就是费伊·瑟彤看到的。枪声响后,她站在走廊朝门内瞧,房间那头的照片凝视着她。这就解释了她当时的情绪。
“她这下明白了!她非常震惊。
“也许她并不知道整个诡计,对事情发生的经过也一无所知。她心里有数,知道这是冲着自己来的,而非玛丽安。她很清楚使诡计的是谁,就是玛丽安·汉蒙德的未婚夫哈利·布鲁克。
“这个事件终结一切。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苍白着脸,怀着痛苦的恨意。她寻找一个新生活,一片新天地。她开始过得像样点。她原谅哈利·布鲁克,替他隐藏杀父的犯罪证据,命运却还不肯放过她。究竟是天意还是某种邪恶势力,要这样苦苦相逼,把哈利重新带回来,再度毁了她的生活……”
菲尔博士咳嗽。
他表示歉意:“抱歉,我啰哩啰唆扯了一大堆,让你们觉得无聊。这个念头是在迈尔斯、大夫、护士和当时站在五斗柜的‘科提司’本人出现时浮现的。
“要证实我对卡廖斯特罗伎俩的推测没错,其实很简单,我一直在脑中盘算。有个科学的小测试,称之为贡札雷兹测试或硝烟测试,可以准确验出是哪只手扣下哪枝枪的扳机。
“要是玛丽安没有扣扳机,我会写下一个‘证讫’。表示证明完毕。要是哈利·布鲁克真如他们所称的死了,这桩命案看来就一定是邪灵所为。
“我故意这么说,目的是要惹恼盖尔斐司大夫,他的反应就是把我们都赶出卧房。不久之后,有趣的事马上接着发生。
“我第一步就是把费伊·瑟彤逼到无路可退,让她承认一切。我当着‘科提司’的面问盖尔斐司大夫,可否请瑟彤小姐上来见我。这么一来,‘科提司’开始沉不住气了。
“他忽然明白自己是在浪费时间,那个女孩随时都会上楼,他得躲开以免被认出来。于是,他说他想回自己房间躺一下——砰!要是他所作所为没有这么令人发指,我想我可能会当场笑出来。‘史蒂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