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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有个婆子立在廊下,已等了一小会儿,见碧玉要出去,有些发急,就上来叫了一声,待要说她的事情。碧玉登时就恼了。她生气时,倒也不会红脸咆哮,倒比平常还安静些,微微冷笑道:“原来我是不愿意陪明珠去办事,这才特地安排人在这里打岔的。”
那婆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陪笑道:“姐儿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自然不懂。”碧玉道,“明珠也去陪老太太去了十年八年了,你也不记得了。老太太左右也不住在前面了,不用你伺候了。你急着办什么事儿?我竟不知哪里走了水呢,急如星火非要我填上不可的。”
婆子被一番抢白,脸上红赤,嗫嚅着退下去了。
明珠与碧玉并肩走了几步,道:“你现在脾气倒好些了。”
碧玉也道:“被她们气着气着,都懒得发火了。有些人年纪就是活到狗身上,光长岁数不长脑子,你拿她们奈何?”又问了些家事。
一路上,时不时有下人遇见,向她们问好行礼,她们也就答礼。又似从前。
不觉到就到了厨房。
碧玉帮明珠做了交代。她仍然在这里当权,说的话,下头要奉为令旨的,有时候比听正经主子的话还听些。她交代完,料没人敢阳奉阴违、误明珠的事。接下去明珠自己知道怎么做了,碧玉就回来,问那婆子要办什么事。那婆子回了,乃是十小姐生了胎歛疮,当用的药中有*没药,府里虽有,但较贵重,得领了牌子才能去开。
碧玉便开了牌子,又问旁边的其他媳妇中的一个:“白玉糕都打好了?”那媳妇上前回,正是要领牌子到各房分糕的。碧玉一般开了牌子,嘱咐两句,这媳妇会意下去。碧玉又把另几个媳妇捧来的事务一一发放过了,先到三少奶奶这边来。
三公子云书已回去上任,三少奶奶有孕不便,就留在府中养胎,改由柳姨娘服侍云书过去。三少奶奶安胎无聊,主动要求把十小姐就放在她这边养了。二太太先有些不乐意:“孩子,你肚子大了,怕小孩子冲撞你。”
柳姨娘道:“母亲,不怕的。十妹妹还在摇篮里呢。等她会走了,再搬出去不迟。再说有奶娘们在,不会有事的。我倒可以学学怎么带孩子。”
二太太听着也有理,嘱咐了奶娘们一遍,就把小鱼儿留在她那边了。
碧玉办完事之后,到这边问三少奶奶的安,关心十小姐的疮癣怎么样了?问要不要搬出去?三少奶奶道:“不打紧的。大夫说原不过是奶癣。不打紧那种。搽搽就好了。”
小孩都爱长奶癣。有的严重,大部分都是过去就好了。没有信到碧玉面前说得隔离,那便是最普通的小事。碧玉过来问安,尽了人事。上下都请过安,就走了,往尤五姨娘这边来。
分白玉糕的媳妇迎上碧玉,臂上已挎了糕盒。碧玉领她进了尤五姨娘院子,问了姨娘的安。尤五姨娘赶紧回礼。碧玉奉了糕盒,尤五姨娘谢了,一般有赏。她不过是个姨娘,赏也赏不多,自生了女儿之后,其他姨娘又死的死、逃的逃,衬出她的安静稳重来,她手头倒宽裕了,但赏碧玉的毕竟有限,不能与正经主子比肩。碧玉一般施个全礼,谢了赏,又转述了十小姐的病情,说了宽缓的话。
尤五姨娘眼神很是舍不得,但嘴上能忍住,只道:“有奶奶、姐姐们照顾就好。”这已经很不错。碧玉暗想着,这倒是长了岁数、又长脑子的。
她反过来且问碧玉:外头有王爷在,万事还和顺罢?四姑娘几日于归?有什么事要她帮忙的不?
云舟出嫁何时要她帮忙了!她肯说这话,表明姿态,是她懂事。碧玉聊了几句,想着,柳家小叔该能在周孔目面前说上话罢?这点事要办不成,柳家今后也不用想到她面前讨好求情了!
周孔目当时正在受七王爷的接见。
不仅是城外说话,还一直接进王爷府——就是唐太守修到春天,没有完全好的府第。至少主体可以用了,七王爷就先住着,有不合适的地方,直接再拿太守府的房子用——这且不用细说,总之七王爷把周孔目叫进自己的会客厅,细细的看他:
原来这锦城出名的孔目,有道高挺的鼻粱,两撇极浓的八字胡遮了快半张脸,一身夏布短长裤,足下是一双多耳布底芒鞋,背上居然还背着马连草的一顶大草帽,微驼着背,活似个老农,幸而举止还利索洒脱,目光明亮,有些青年人的本色,在会客厅对七王爷重新跪地行礼:“问王爷千岁金安!”
礼数过份周全。
七王爷赐他座,他再三谦辞,在最下首椅子上,屁股稍挨一点椅沿儿、偏着身子坐了。七王爷就拿着沙家父子的案子问他,周孔目回了,就事论事,不隐瞒不夸大。七王爷问唐太守在其中的作用,周孔目只回说不知。
七王爷道:“你怎么能不知道?我还要你写个文案呢?”L
☆、七十四 乌盆记
周孔目道:“回王爷,小人文字不行的。这还是专门的文书来写,来得好。”
七王爷作怒容道:“本爵这是抬举你!”
周孔目作一脸悲容:“回王爷!小人是豆腐吊麻线,抬举不得,不是这块料子!当初长官也想抬举小人来着,叫小人去考个乡试,只要略有个名次,也好补进末等文职去吃官俸了。小人举笔千斤,认字到一百开外就花了眼,看谁都像了。因此总考不上。”
七王爷听得笑了,道:“你这小子,倒有些小诙谐。”
周孔目叉手答道:“不敢。”
七王爷道:“那以前的刑案,都不是你写的?可意思是照你办的意思来的吧?”
周孔目道:“回王爷知道,那都是小人说了,文书帮忙写的。”
七王爷便叫文书来,当堂摆开纸笔,叫周孔目说了,文书下笔。
周孔目用词多为通俗俚语,但口齿清楚、帐目明白,文书听了,加以润色,不移时写成全文:
原来那丫头与本乡某男子日久生情,相约私奔,他人全不知情,只当富翁父子杀人。周孔目详勘沙家地面、壁柱,不见任何血渍,更遑论松动迹象,询问里外,也无有见杀人灭迹事件。周孔目推敲:偌大个人,要说杀的时候别人听不见,也还罢了,那藏尸要藏在哪里?现而今这么个院房,地面都没掘开过,墙上也没复壁,一切地方都没血迹,也不见叫车运尸出去,仆人一个都没承认帮忙藏尸、或确实发现有藏尸线索的。周孔目觉得不对劲。就转了调查方向,终于查出那丫头的可疑行踪,最后追缉归案。
老沙父子既已脱罪,这一对惹出天大风波的男女该怎么判?周孔目则没主意。他念书不好,刑名律例啃得不透。但他提出了一个朴素的观点:“丫头和那男子私奔,也不是故意要置主子于死地的,总不能套杀人罪吧。”
文书认为有理。但他是文字好。不是刑名出色,因此也还要与刑名师爷参详。刑名师爷认为有几个罪名可以套,一时也不是一定能定准。
七王爷倒不在乎这个。重点是要把唐太守的贪赃枉法套进去。他叫周孔目坐近前一点,说话好更方便些。
周孔目又辞了一辞、谦了一谦,果然遵命挪进两个位次,近七王爷下首。七王爷道:“听说你办本案中。开头很不顺利,是为有上司阻挠?”
周孔目禀道:“录参相信是沙家父子杀人。小人当时无有实证。故无法取信于他——”说到这里,吞吞吐吐,瞄瞄七王爷,不敢正视。只瞄到王爷袖口。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从七王爷脑海中掠过:“我今儿戴瑞草纹碧玉扳指,正配紫地大团花袖口,指甲也修剪过了。不怕看……”
旋即他吃起惊来:“这周孔目,完全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口儿。我又不想跟他滚床单、又不指望给他心里种个什么念想,有什么怕不怕的?”
这两个想法也只一闪就过去了,七王爷笑道:“本王面前,没有忌讳,你只管照实说来。”
周孔目老老实实低着头,神态若老农,说出话来却是再清楚斩截不过:“若非原太守作主,小人也不能出去办案。若说原太守贪赃,小人未亲眼见,不能乱作证。原太守造反,死有余孽。但小人还是只好看到什么,说句什么。要是只管乱讲,以后王爷怎么信得过小人当差呢?”
七王爷听得有道理。他原想用周孔目来攀诬唐太守,现在看来用不了了。也只好算了。好在他有别人能用的,就他们自己商量,且把周孔目放出来了。
周孔目出来,柳家小叔就已经等着了,连忙跟他叙寒暖。
周孔目苦笑道:“老叔,你直接说好了。这时候你来,肯定有别的事。你讲好了。”
柳家小叔就把明珠大弟的事拜托了一遍。先是要确定身份。那跟丫头私奔的男子,已有大名报到刑司。周孔目与柳小叔一对,就是明珠的大弟。
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给他减刑了。
他会判死罪吗?
周孔目安慰柳家小叔:“你知道的,不按杀人判,这就不要紧了。”
本朝刑名是这样,对下宽,对上严。下头普通平民要触犯死罪,基本只能靠杀人,还要杀得比较情节严重触犯众怒什么的,才会有个斩立决。否则,宽缓了,发去作苦役,或者直接去作苦役。在苦役中做死了,那是另一回事。好好的使人情,这苦役还是可以处得舒服点儿的。
至于上头官员们嘛,享受特权的时候固然爽,要像唐太守这样触了龙怒,一下子覆巢了,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总之都在普通的刑案之外,一般人不用担心。
总体来说,刑名环境算宽的,明珠大弟不会有大事,就是苦役到底服几年的问题。
柳家小叔琢磨道:“要说偷盗他人财产么,偷得不多,这倒是两三年的事儿。”
丫头勉强也可以算作他人财产。如果是买断的丫头,那就更贴切了。这个丫头并没有卖倒身契,只是租了个服役期限而已,不算特别符合。一定沾上边的话,她的租契不是很贵,三年苦役应该可以搞定,再使使手脚,报个病、再加上表现良好的“酌情宽缓”,两年应该可以放回家了。
周孔目有更好的主意:“两情相悦,苦主家里不追究的,赎就可以了。”
这说的是未婚的一男一女自愿私奔,女的家里要是大怒,抓回来打死无尤,却也只能打那女的,对那男的只好勒逼遮羞钱而已。要是女的家里肯放过,男的能光明正大娶了这女的,补上婚礼,又是欢欢喜喜一对小夫妻。当中如果虚耗了官府的资源——譬如害得官府出人找他们什么的——认捐一笔费用,也就是了。
柳家小叔不得不赞道:“先生的刑名才是摸得最透的一个!”
周孔目双手连摇:“背不出原文、写不出那些话,算什么刑名。”
柳家小叔还是赞了一会儿,才道:“不过这位大弟……”
“嗯?”
柳家小叔恨道:“不瞒你老人家说,可真是个赌棍!”
周孔目一听到“老人家”这三个字,连连谦辞。这可不是真因为周孔目年纪大,才这么叫的,而是一种尊称。因周孔目在七王爷面前得了脸、柳家小叔又有事相求,才这么恭敬。周孔目可真不能印鹆忱淳陀α恕K艿脚员撸倨鹗终频沧挪灰馈A倚∈逵舶阉职椿氐阶簧希酉氯サ溃骸霸鄱疾凰敌榈摹D歉龃蟮馨。牡妹槐吡耍 本桶衙髦榇蟮艿牧蛹J湟槐椋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