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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个事儿?搞得人心惶惶的。周孔目一句话就搞定了:把人都好生供养了,着谢府明儿之前带些钱过来给那吃亏的意思一下,不就完了?
旁边其他衙门人马眼巴巴的看着,周孔目再补一句:当然,还是要敲打敲打的。给所有赏脸住这儿的爷们府里带句话,就说先前街上人报,还当混混打架,后来问了才知道,实在得罪了!虽然碍着人议论,请是要请进来坐坐的,必定不怠慢,请府上们放心。
众衙役听了周孔目的话,笑逐颜开:这一来,不得罪,而这些人家里的打点意思钱一定都到位了。可不是嘛!闹到这般地步,不光是赌虫吃亏了的大爷小爷们想要个说法,衙役们也要从中捞油水的嘛!
就这么着,大家都洗洗睡了。周孔目房里的灯却多亮了两个更次。
待到第二天,该到的钱到了、该到的话也到了,案子大化小、小化无,大家准备开门放狗……呃不,是放公子哥儿们了,忽有个小小子,额头上冒汗,捧了个东西,急吼吼的跑来对周孔目道:“叔,跟你想的一样!”
其他衙役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伸脖子一看,也没看懂。等周孔目解释一二,他们的脸才变了:“周叔……这……那,咱们还放不放了?”
“没事儿!”周孔目镇定的摇着手,“不放才有我们的事儿!放了,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衙役们都有点糊涂,鼻尖上冒了点汗。是一年里这样初热起来的时刻。红日高烧。蝉在树荫里已经唱了起来。谢府二房从腰门到月亮门一迭声的:“五少爷回来了!”青翘忙不迭将院门打开,云柯一脚将她踹到地上,“幸灾乐祸的贱人!”
话分两头,曲曲折折的巷子里,正有个腰背微佝、形容似老农、穿得也似老农的人,抬头眯眼辨认门牌号。后面有个便装的小衙役忍不住问:“周大哥,不去明绍坊?”
明绍坊是本城最高贵的地段之一,谢府就住在那儿。
周孔目摇摇头:“都说了,放了之后是他们的事儿了。”带点淡淡的恨铁不成钢。
他举步往风吟坊边上的老街区。
老街的“老”,是什么意思?这可并不是夸它整个儿属于古董级别,拿块砖都有六朝来历。这个“老”字,打个比方,就像一个家里,很脏、也很乱,墙角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了个灰堆,蜘蛛在上面结网,头发丝乱成一团塞在旁边,有腻腻的皂角粘了过去,这一切的一切又招了更多的灰。最后它变成了斗大的一团,说不上形状、也无所谓颜色、更分辨不出材质,整个就像墙上长出的怪样的瘤,不会再变大、也绝不再缩小,稳定在那里,与整面墙、还有这个屋子都浑然一体,是屋子的垂垂暮气的集中体现。偶尔有经过的人忽然注意到了它,想:“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没有答案。
这屋子里有个老人蹲坐在那灰瘤的旁边。看到的人会恍然大悟:哦,两样东西一般儿老!
老街的老,就是这样的老法。构成老街的砖、瓦、石头、灰土、野草、蛛网,各自不知什么地方来的、哪里来的、是由谁在什么时候添上去。总之它们就凝结在那里了。老街的人,像虫子一般在这城市的灰瘤里钻进钻出,都穷得不能再穷。
偏是穷人家爱生孩子呢!前前后后总生了十来个,有的生出来就死了,有的出生之后病死、意外死了,有的活下来之后为了维持家用还是卖掉,卖出去天灾人祸的毕竟也死了,又或走得远,生死不明,等于是死了的。穷人家的孩子,跟小虫子似的,成窝的生、成窝的死去,没人在乎,反正也总有几只是活下来的,大人老爷们要是不巧一天连见了好几只,还要捂起鼻子哼哼一声:“这阵儿,偏这些穷虫子特别多。”
第二十八章 门下持仪杖
更新时间2015…3…28 21:27:57 字数:2161
在老街这种地方,男女之防就是个屁!黄泥墙、茅草席的一坨又一坨破屋子,挑水的阿公在窗下抠脚、担粪的大哥在对过晒裤衩,小姑娘跟小男孩一样,破衣烂裳,衣不蔽体,在发育得胸脯能顶起衣裳之前,最好赶紧的卖出去当妾当丫头,否则留下来容易被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穷巷子里还真没发生多多少**案,某些人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生怕办完事后只听一声唿哨立马被苦主七大姑八大舅左亲朋右邻舍围而堵之、聚而诈之,叫其拿出遮羞费来。照惯例,所有参与围堵的,都可以从这笔费用中分红,所以你可以理解,这个价码往往是会被抬得非常之高的,扒皮刮油、敲骨吸髓,尚不足以形容之。没几个人付得起,只好绕着走。
这些人看到周孔目,却绕着周孔目走。
便装的小衙役乖觉的紧紧跟在周孔目脚步后头,似乎生怕落出半步,就被老街的影子扯了去,嚼吃了还不带吐骨头的!
周孔目走出一段,抬头。
这样的街区里,竟然有一座很正常的青檐白墙屋子。青得水洗般干净,白得像一个嗤笑。
周孔目刚抬头,屋子里就有动静了。
门开了。
先出来的是一对青衣泼皮,利索的跃出门槛,分两边站好。
一般时候,这种泼皮见到孔目、刑吏们,都是如鼠见猫,不是逃跑,就是叼条鱼来上前献媚讨好。可这次,青衣泼皮眼角扫过周孔目,竟然都不问好,当没看见似的。
这事儿就有点意思了。周孔目嘴角含起个笑来,领着小衙役让开两步,双手抱臂、背贴着墙,看着。
这对青衣泼皮站好,后面又跳出来一对泼皮,这次还不是空手,手里拿着的是短棍,也在原来一对泼皮旁边站定。
再后面又有一对泼皮,手里攥的是麻绳,一般儿在先前泼皮再旁边站好了。
前前后后,出了四对泼皮,如皇帝的仪仗队般就位了,才有一对黑衣的少年郎,恭恭敬敬把一位土皇帝扶出来。
这位土皇帝穿着团寿织锦的黑褂裤,手里搓着一对麻胡桃,眉毫又白又长,低着眼睛。黑衣少年郎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才抬起眼帘。
眼皮一抬起,那双小眼睛里,倒是精光四射,比少年的目光都更明亮些。
这明亮的目光笔直射向墙边的周孔目。
周孔目已迎上前,拱手道:“南宫大爷安康哪?”
这位黑绸衣寿眉土皇帝,就是锦城混混界的统领、泼皮圈的老大,复姓南宫,合法的家产就已经很丰厚,人都敬称他一声“大爷”!
所以说做人哪,不管混哪行都好,总之一定要做到精。看这泼皮混混,原只有不上进的年轻的才干这个,若是上了年纪,还只在这一行时打滚,后生们都要看不起他。可是南宫大爷,硬是做到现在,哪个敢不服?哪个敢不敬!
可见行业无论贵贱,做得好,就成了终身的事业。
周孔目很拎得清,主动上前行礼。
南宫大爷双手将他扶住:“周孔目!别这么着。我这个人,最敬重的就是有真本事的人!我得给你行礼!”
“您客气了。”
“哪儿的话!不怪我老实讲,你们那儿某某老爷、某某老爷,若脱了那身官服,就给我提鞋我都不要。可周孔目你,什么时候愿意来我这儿,我都拿拜先生的礼待你!”
“南宫大爷!听说越是成功者,越是虚以待人,我今儿信了。连对周某这样的草芥,您都肯谬赞。真正有本事的人一定更和您谈得来了!”
“咳!我谬赞么?周孔目看不上我这里位置才真!也是,我若真挖了周孔目过来,唐太守那里如何交代?我南宫某人,可以不敬天不敬地,却不能不敬父母。周孔目你可是父母官的左膀右臂啊!”
“南宫大爷这是让周某无地自容了……”
把客套话周旋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够了。周孔目接下来单刀直入了:“大爷发财哪?”
南宫大爷诚恳的说:“真不是我。我不敢给太守添堵,给谢公子找事儿。”
周孔目慢慢拿出一个盒子。
衙门里专用的证物盒,有很多尺寸。这个只有半个巴掌大。别瞅它小。越小的东西说不定越贵重!这玩艺儿装过东滨的星沙、画城的火石、鲛人的泪珠、天孙的落发!
这次盒子里,却只有两粒灰乎乎的东西……不,说灰也不太妥当,它是带点儿黄、带点儿褐、带点儿棕,像地上随便拈起来的土粒,色调含混而朴实,平平无奇。
南宫大爷看一眼就明白了:“啊,蟋蟀的粪便。”
“大爷是个行家。”周孔目道,“小人最敬佩行家们。拿着这个,连蟋蟀生前吃过什么药都能查出来。”
话点到这里就够了。周孔目怀疑南宫大爷给云柯的蟋蟀下药,造成其惨败,于是席卷场上花红。
说起来,那可真是一场豪赌啊……搞点手脚再正常不过。
可那是谢家的公子!再庶出、再不争气,也不是一个混混头子可以动的。否则当豪门是什么?
周孔目身为豪门的走狗……不,朝廷的胥吏!话说朝廷是豪门撑起来的朝廷,当然的!不然还能是草民们的朝廷吗?于是周孔目很分得清自己应该站哪一边。
就算主子还没发现的威胁,他也该嗅得出来。不该他也称不上是条好狗了。
南宫大爷当然知道厉害,诚恳道:“我相信周先生,望先生也信我。我知道分寸。”
周孔目一直弓腰道:“不敢。”听到最后一句,方道:“小人自然也信得过大爷。却望大爷给出个交代才好。大人面子也全了,小人也可交差。岂不是好?”
南宫大爷道:“好。”
周孔目谢过他。
南宫大爷还礼:“多谢先生告知,我才好把那胆大妄为的揪出来,还本地一个安靖。”
周孔目再次谢过、南宫大爷再次还礼。两人就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这次会晤。
那小衙役跟着周孔目走出老街区,风吹过,一个激灵、一声喷嚏。才发现全身衣裳已经汗湿。他,竟然在这初夏的日子,着凉伤风了……
第二十九章 府上不杀猪
更新时间2015…3…29 21:27:32 字数:2095
二老爷要狠狠教训五公子!
云柯自己也是作死。没事卷入什么街头械斗,这已经够惹他父亲二老爷的肝火了。他回家时,不晓得反绑待罪、低头思过,竟然先踹丫头出气。那一脚还相当的狠,青翘摔倒在地,好一会儿连气都喘不过来。
旁边的丫头当青翘不好了,吓得哭出来。云柯又骂、下人又劝,闹得沸反盈天的。就听一声怒骂:“这是强盗回巢了?!”
乃是二老爷,骂得中气很足。身后跟着二太太,微皱眉头,手里摇着帕子。
云柯见父亲母亲都来了,也不敢那么横了,下跪迎道:“这大毒日头,父母亲怎的亲降玉趾到柯儿这里来了?”
“你当我想来?!”二老爷继续痛骂。本来骂他不孝、不读书、不乖、不成体统的种种罪状,是可以骂上几个时辰的。然而青翘还在地上躺着呢!这条罪状更大。二老爷指着问:“这丫头你打晕的?”
“嗯……”
“你嘴巴里咬着麻核桃哪?!”二老爷劈头训道。
这麻核桃,是给行刑犯人嘴里塞的,免得犯人临刑叫嚷出不好听的来。二老爷拿这个骂儿子,也够狠的了。
云柯不敢再煽他的怒火,瘪塌塌答道:“这丫头不当我是主子了!”
“哦?”
云柯告状:“她昨天就叫我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