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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代首先抛出了今日议题:在云舟被深深得罪的情况下,为何还能沉得住气,而林代告病下山又为何如此容易?
要说云舟被得罪,就要说到涉及唐静轩与云蕙的谋略与角力。双双原来不过是猜到一点,到现在彻底确认。她暗自唏嘘:看来是真被当成心腹了!这样一来。背叛就更狠不下心了哪!
英姑在说出她的疑虑:云舟是想了什么阴谋,等林代回明绍坊谢府内反而容易施展的?
双双忽然灵光一现,说出了另一个可能:会不会云舟这时候也身不由己,根本留不住林代呢?
要知道,云舟本人也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并非掌家娘子。她的能力,也只有依附着谢家的权势来施展。如果谢家自顾不暇。云舟也只好退一步了!
这个设想。正好跟山上别院里奇异紧张的气氛联系起来!
林代和英姑都双眼放光。
上山时,一切似乎还安好。老太太与众儿女奴婢在凉亭观风景的怡然,不是装出来的。云舟要帮云蕙踩下林代、引诱唐静轩。也能叫得动人帮忙。唐静轩离去不久,事情全变了。
难道是唐家衔怒,要报复谢家?不至于。首先唐静轩就不像会告这种状的人,再则。他一男儿,又不是女孩儿差点被人诱奸。何至于发起这样的怒?再再说了,谢家好歹有个贵人在宫里,目前赚不到什么实惠,但娘家遭灾时求求情还是办得到的。何至于就怕唐太守。最后,若真因此,唐谢结怨。林代跟云舟一个都跑不掉。真当几个长辈是吃素的吗?怎可能让她们还有这样的清闲!
看来跟唐家毫无关系。是别的事情突然发作。
这就难猜了。林代她们手里握有的线索,毕竟太少。对谢家底细知道得也太少。如果有个细作安插在老太太、太太们身边就好了,可惜……
英姑忽欢喜的把手一抬,说出了一个人名:田嫂!
田嫂是厨房的一把好手。主子们上山,她也跟了去。林代等人本来跟她毫无交情,但邱嬷嬷喜欢做菜,主动找她求教,她先拿乔作态,后来英姑问准了林代,叫邱嬷嬷就把真金白银砸下去,果然打动田嫂。对于田嫂来说,以为邱嬷嬷就想学些菜,讨主子欢喜。而对林代这边来说,等于投肉去喂人家的狗,也没指望就牵过来,但至少打那边走,不至于遭吠,还能得几下摇尾巴了。
当下英姑向林代建议,左右山上别院是要向山下进菜的,可以由邱嬷嬷殷勤帮忙,就跟着送菜上山,找到田嫂,唠唠家常,顺便摸摸情况。厨房眼杂嘴杂,情报必然丰富。英姑再教邱嬷嬷几句话,料能从田嫂口中把情报套出来!
林代觉得好是好,细节还待推敲。于是换了双双去外头跟洛月把风,邱嬷嬷进来面领机宜。
易澧在外头花园里,深刻思念云柯。有了云柯这大玩家的珠玉在前,易澧对着邱慧天横竖不对付,也没法儿了,两人总算想出个主意:捏面人儿玩。以前在自己家里,易澧不过跟别的光屁股小孩儿掏河泥来捏,如今穿上绸缎衣服作公子啦!两手再沾泥巴是说不过去的。就算他坚持要玩,陪侍的人还怕主子见了发怒,要责打陪侍的呢!
碰到这种情况,有先例可援:到厨房要面团来捏着完,就是了。倒比一般的泥巴还柔软可塑呢!又好上色。
易澧却觉面团不如泥巴。
“哦?为什么?”邱慧天好奇的问。
“泥巴晒好,做弹子!”易澧道。
原来如此。河泥选胶质特别细韧的,捏成丸,太阳下晒干,讲究的说不定还要生火烤一烤,装上弹弓打出去,能把雀子打下来呢!面团哪有这能耐。
邱慧天也是打弹弓长大的,勾动童心,不觉也对着面团一憾。
张神仙与剑影正侍候着云剑往马厩去。
看见易澧主仆,云剑立住了,且打个招呼:“一路可好?这边热不热?挨蚊子咬不?替我向你姐姐问声好。”L
☆、第七十九章 翁仲失头逞威胁
太虚山。
谢家别院。
风摇绿影。云剑看着桌上一个石头做的头。
这是翁仲的头。
所谓翁仲,就是刻出来、在墓地守护的石人。据说能辟邪。至于这名字从何而来,就连云剑都不知道了。
云剑只知道,这石脑袋绝不应该出现在别院的桌上,偏偏它就是出现了!亏得那时候很早,没有别人发现。只有云岭,遵循了孩子早睡早起的好作息,一早在那儿蹴鞠玩,不知什么时候就玩起了石脑袋,还问:“咦?这个人?”
带她的嬷嬷这才发现,吓得脸都青了。
如果只是石头没清理干净,留在院角,被九小姐看见了当玩具玩。这也都还罢了!问题是——
“你也去看过了?”云剑问。
云舟无言的摇摇头。
大太太和二太太忙着安慰老太太。谢家“云”字辈目前最杰出的一双儿女,也是这一辈中唯一知悉“那件事”隐情的人,在别院中商议。
云舟是为了此事,只好暂且放过林代。云剑也为这事,特意从明绍坊主宅里赶来。
谢家家族墓地,也在太虚山脉中,离别院不算特别远。云剑上山时,到那边弯了弯。云舟则没有过去。毕竟女儿身,不是那么方便。再说,这时候内紧外松,宜保持低调,由别人去看过也就是了。
不止那里的翁仲断了头,而且六小姐云华的墓,索性整个被毁了。好在棺没被拖出来,但外头看去已一片狼藉、不成样了。
翁仲的头被送进别院,墓碑却不见了。
毁墓的人。藏起墓碑,将翁仲的头送进谢府里边,头两边还写了字。一边写着五万两现银。另一边写了个地方,是霖江边很荒凉的小水湾。
大太太和二太太只当谁开了莫名其妙的恶劣玩笑。老太太一见,就病倒了。封嫂亲自来找云舟,到老太太跟前照料。那时两位太太都只能在外头守着,只有云舟能入内。据说因为云舟粗通医理。而且讲的话老太太又爱听。
二太太坐在外头。先还不觉得什么,及至听说那翁仲的头来自云华之墓,顿时牙齿都抖了起来。生怕发出声音,拼命咬着。
她也知方三姨娘跟刘四姨娘形同水火,更知刘四姨娘立定了主意要对付方三姨娘,便暗中帮忙。原是要压一压方三姨娘的宠。谁知云华真是娇脆,就被吓死了!一不做二不休。二太太趁机把方三姨娘的娘家人也从院子里赶出去了,补上自己的。虽说掌家钥匙又被老太太收了回去,似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但老太太筋骨还康健,这钥匙终还没到交给媳妇的时候!何况二太太也不满意与大太太各掌一钥的局面。收回去也罢了。
时光荏苒。老太太身体越来越不行,二太太想着,该与大房决一死战了!正在这当口。谁知有人毁了云华的墓……
翁仲头上的字迹也许是胡言乱语,存心耸人听闻的。但那人为什么要故意耸人听闻呢?为了把云华的死重新激起波澜?会不会把二太太彻底拖下水?会不会……是大太太在后头拨弄?
二太太咬紧牙关:谁是干净的?云波毁容、云岭痴傻都可疑。虽没实据,逼急了二太太,也能给大太太栽赃!而云舟生母之死,二太太还有得文章好做呢!
大太太也顾虑到这点。她实知道翁仲的头跟她没关系,倒对二房有损,却不知是谁做出此事,而二房又会不会狗急跳墙把无辜人都咬上?
看着大太太坐在那儿四平八稳,实则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一般了。
等云舟从帘里出来,二太太先迎了上去,大太太端坐,但递过一个眼神。云舟先拜见了二太太,传话道:两位太太可以进去了。大太太经过云舟身前时,云舟递回一个眼神、和袖子里的小动作:小心从事,没有太大危险。
“那件事”,实在连两位太太都蒙在鼓里。
“你知道到什么程度呢?”云剑索性敞开了问云舟。
“愚妹只知道兹事体大。那毁墓的,只想把视线引到故六妹妹的长眠所在,不知是何居心?恐怕闹将出来,阖府都有损颜面。”云舟道,脸上带着适度的忧忡。
连云剑都不知她说的有几分真。
“大哥哥又都知道些什么呢?”云舟反问云剑。
云剑知云华表面病死,背面有妾室们的争风吃醋。他为这看着长大的堂亲弱妹不平,曾经着手调查,但发现妾室背后,还有二太太和云舟的影子。
二太太还可说是题中应有之义,云舟的痕迹既露,真正让云剑吃惊!
云剑信任这位义妹,不是轻举妄动的人,纵然好利贪财,也不会不知轻重!
什么样的“重”,才能让云舟都卷入?
谢小横此时叫人来请云剑上山论道。
孟吉山昭明观离谢宅至少有半天的脚程,骑马的话当然可以快一点。但云剑进了山之后,就放松了缰绳,马儿享受着秋天的阳光与香气,蹄下放慢了。
云剑微微仰起脸。木叶、草叶,有的已经发黄了、有的还没有,在晚秋阳光的热力下,蒸腾出比春光更盛大的香气来。云剑似乎就在享受这样的秋光。
前头一条小溪泛着银子般的亮光、活泼泼流过去。马蹄践下去,一条六寸长的虎头鱼从细浪里甩个尾巴跳上来,逃跑了。
一路阴阴的古木参天、娇娇的雀鸟啭鸣,快近山顶,云剑人马转过一条小道,便见山石益奇、林木益秀,分叶蹬岧,眼前一亮,是一座极大的观院,台阶雪白,花开得无边无际,有女孩子们赤着脚、端着烛台和果碟走来走去,都披着淡紫色的纱衣,耳旁垂下长长的明月珰,见了云剑,都抿嘴笑,便有两个大姑娘迎上来,都十*年纪,戴个道冠,着水绿衫子,一边是个瓜子脸、另一个脸蛋圆些儿。云剑分别作礼:“采霞姐姐。映霓姐姐。”
两个大姑娘深深还礼,道:“上人在文秀榭等公子!”一边接了马缰绳。
云剑转过观院之后,到了个清澄小潭、雪白水榭,但见水榭的木廊一直铺到水里去,廊内一张花梨嵌玉石罗汉坐床,床中一张黑漆描金山水纹条几,几上摆了可爱的茶点,壶中的茶水也正吐着温暖的白气,谢小横盘腿而坐,手中一册新收的古人篆文拓本,正对着光细细鉴查。
云剑行礼,谢小横头也不抬,道:“坐。”
云剑谢座。
谢小横把旁事不提,道:“且考考你的学问。”便道:“君子仕则不稼,怎么解?”
云剑背诵道:“孔子曰:‘君子不尽利以遗民。’诗云:‘彼其遗秉,此有不歛罚凉迅局!惫示邮嗽虿患冢镌虿挥妫呈辈涣φ洌蠓虿蛔颍坎蛔J唬骸奢撞煞疲抟韵绿澹乱裟ィ岸馈!源朔烂瘢裼掏宥酝銎渖怼L觳恢赜耄薪遣坏糜猩铣荩室延写笳撸坏糜行≌撸焓病7蛞延写笳撸旨嫘≌撸觳荒茏阒鋈撕酰」拭魇フ呦筇焖贫龋怪钣写蠓盥唬嘟圆坏眉嫘±⒂朊裾担颂炖硪病!
谢小横又问:“歛罚坪危俊
云剑想了想,答道:“声训云:‘妻,齊也。’‘罚謴摹捌蕖钡寐暎敿础墩f文》訓‘穫刈也’之‘穫’字,《詩?小雅?大田》有“彼有不穫稚,此有不歛罚薄?杉}’即‘禾之鋪而未束者’。‘歛’者,敛也,即收禾束穗。”
谢小横将手中篆拓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