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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惊心动魄的惨烈经历,在她的叙述中却平淡一如春风,仿佛那只是市井间再平凡不过的言谈,除了平淡无奇,也似乎和她自己全然无关。
但是想起她年少时的悲惨遭遇,东关旅也不禁红了眼眶。
看见少年哭丧着脸的神情,公孙剑妤轻轻一笑,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
“有什么好难过的,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便是要哭哭啼啼,你也不嫌晚了几十年?”她开朗地呵呵而笑,又恢复了原先的豪迈神情。“更何况当年紫园娘也说过:“人不能只看过去,手上把握的,才是最重要的事’。”
“紫园娘?”东关旅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那是你们的师祖吧?常常听见你提起她。”
听见东关旅提及这个名字,公孙剑妤的神情登时严肃起来,点点头,正色道。
“没有错,创立我们这一门的开山始祖便是百年前剑术名满天下的‘紫园娘’,公孙紫园。
据说她早年也是出身寒微,后来得到不世出的奇遇,也遇见过幻境中的真人,得到真人们的指点,这才成就了她千古的伟大功业。
紫园娘在世之时,便时时告诫我门中的先辈,说生为女人并不如世俗人肤浅的想法一般,是什么命苦之事,生来贫微卑贱,并不表示你一生就应该永远这样,只要能够扭转自己命运,便是女人,也能够在人世间创出不凡的功业!”
她这番话说来慷慨激昂,说着说着,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
“不过,这些话真的也只能说说罢了,像我是根本比不上紫园娘和师父他们的,”公孙剑妤讪讪地笑道。“光是一个情爱之事,我就如此看不透了,又哪能像紫园娘那样,‘扭转自己命运,在人世间创出不凡的功业’呢?”
东关旅望着她明朗的笑容,心中突然一热,轻轻地说道。
“这样也很好啊!”他垂下头,却没有将眼神放在公孙剑妤的身上。“你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公孙剑妤开心地笑了,深深吸了口气。
“好啦!已经很晚了,又不知不觉和你说了这么多话,害你没能睡觉,”她“刷”的一下站起身,也顺势将东关旅拉起来。“小孩子要乖乖去睡觉,才会长高长大。”
第二部(羊城碧落) 第四章 深夜恶战
这时候,天空中的雷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散发着水气的芳香,临走前,公孙剑妤亲热地又搂了搂东关旅的脖子,这才半开玩笑地举脚将他踢开。
走在长廊之上,东关旅心中只觉得热烘烘的,偶尔毫无边际地想着,这一生一定要好好地照护这位奇特的“姊姊”,便是要自己为她送了性命,只要能让她快快乐乐的,便是为她而死也是甘心。
水月居的从人在东关旅的房间里多放了几套被褥,便让虎儿和熊侣住在他这儿,好在东关旅的房间相当的大,床上、地上都可以歇息。东关旅出身山林,虎儿则是当了好些年的小乞丐,有了这样的地方可以睡觉,早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走进阴暗的房门,月光映照进来,只见虎儿包着一身的伤布躺在床上,熊侣则是拼了几张椅子睡在一旁。
东关旅悄没声息地拎了条被褥,打算在墙角一张桌子上凑和着睡,摊开被褥,轻轻地拍了几下,却听见床上的虎儿“嗤”的一声,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就着昏暗的月光,东关旅回头一看,只见虎儿像是伤布扎成的假人似地躺在床上,眼睛却是亮晶晶地,在暗夜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嘘……”东关旅低声说道。“你小子干嘛还不睡觉?别吵醒了人家。”
虎儿咯咯地轻声而笑,还没有答话,却听见一旁躺在几张椅子上的熊侣静静地开口。
“‘人家’是谁?”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是隐隐有着几分促狭的味道。“‘人家’可没有睡觉,精神可是好得像鬼似的哪!”
虎儿压低着声音,忍住笑,这一忍却牵动了伤口,不自禁便“哼”了一声。
痛归痛,还是能够调皮地低声说话。
“是啊!‘人家’真的兴致好,外面风大雨大,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在那里聊天聊得那么久。”
黑暗中,东关旅的脸上微微一红,微怒地低声说道。
“关你什么事?你这打不死的讨厌鬼,再啰嗦,小心我多打断你的两条腿,哼哼……”他恶狠狠地说话,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就算你真的打不死,打断你两节狗腿总成了吧?”
听见他这样狠恶的说话,虎儿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好好,我不说,怕你老兄打断我这两条腿。
我且不说这个漂亮姐姐怎么这样美丽得吓坏人,也不说她人怎么好得像是天上的女娲娘娘下凡来?
不说她风骚迷人得让人心痒痒,当然也不说她怎么对我们这东关小哥好到像是亲生儿子一样。”
他在市井上待过不少日子,平素在大街上乞讨、打架,自然练就一份伶牙俐齿的工夫,几句话下来,又像说话,又像吟唱,只逗得熊侣哈哈大笑,东关旅听得尴尬,却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虎儿躺在床上自顾自地唱了一会,看看东关旅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便停口不唱,只是侧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东关旅几眼。
东关旅被他这样看了几眼,有点好奇,也有点发毛,于是便冷冷地说道。
“你小子看什么?”他没好气地说道。“再看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虎儿眨着晶亮亮的眼睛,过了一会,才神秘地说道。
“你……”他不怀好意地笑道。“你爱那个公孙姐姐,对不对?”
此话一出,东关旅的脸上“轰”的一下,像是着了火一样飞红起来,还好其时房中光线阴暗,倒也不是太明显。
“你……乱说什么?”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叫道。“我……她……她不是我的……你不要乱说!”
看见他窘急的模样,虎儿也不好再和他取笑下去,于是吐吐舌头,连句话也不说地钻进被窝,只一眨眼工夫,便夸张地大声打呼起来,表示暂时鸣金休兵。
一旁的熊侣也耸耸肩,看见东关旅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也淡淡地笑道。
“别看我,这可不关我的事,”他的笑容中,同样透现出促狭调皮的味道。“依我看,你没有爱她,虎儿也没有爱她,我也没有爱她,没有人爱她,这样总行了吧?”他嘻嘻哈哈地说了几句,随即正色说道。“没事了,睡觉。”
暗室中,东关旅有些尴尬地杵在那儿,虎儿和熊侣却都刻意地大声打呼装睡,给他来个相应不理。
楞楞地站了一会,东关旅也只好抓抓头,讪讪地钻入自己的被窝,过不多时,也就进入了沉沉的睡乡。
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太安稳,在睡梦中,东关旅一会儿梦见自己正和斗子玉比剑,性命交关之际,比剑的对手却又幻化成了公孙剑妤,而且剑光纷然的间隙中,仿佛她正在和自己解说些什么。
但是那语声却始终相当细微,东关旅一直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想要问个清楚,但是自己的声音却淹没在剑刃破风的声响之中。
睡到中夜,古怪杂纷的梦境依然层出不穷,在梦中,那缤纷灼亮的剑光一直不曾停歇,东关旅在剑光中不住地奔跑,也不晓得自己在追逐些什么……
后来,仿佛从极远的远方,出现了轰隆的巨响,那巨响的声音极为震人心魄,登时便将他惊醒了过来。
“轰隆……”
东关旅眼睛刚刚睁开的时候,还有些初睡醒时的失神,正在黑暗中试图回想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却从远远的庭院处听见了公孙剑妤的怒叱声音。
即使是初醒的时候再如何昏沉,听见她的声音便让少年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他“呼”的一声,便从睡觉的桌上跃了下来,只见一旁的虎儿和熊侣也都醒了,两人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露出不安的疑惑神情。
便在此时,又传来了公孙剑妤的怒叱声音,这一回却已经接近了不少。
“不行!你们敢!”
随着她的惊怒叫声,这时又传来了清晰的刀剑声响,在夜空中“铮铮锵锵”地响了起来,显是已经交上了手。
听见了刀剑的响声,东关旅大惊失色,便要抢出门去,熊侣却是动作极快,一闪身过来却阻住他的去向。
“别去!”他沉声说道。“你又不会和人打架,去了不是枉送了性命?”
东关旅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心中知道熊侣所说的当然是实情,咬着牙,眼角余光中,却看见虎儿勉强地爬起身来,也准备下床。
正在迟疑之间,公孙剑妤的怒叫声音和刀剑碰撞之声却快得惊人,早已飞掠而至。
只听见他们的交战声音从远而近,由地面到了空中,只听见屋顶上“啪啪啪”的脚步声连绵不绝,突然之间,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屋中透出一线明亮月光,烟尘四起。
虎儿惊声大叫,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个纵身便从床上滚了下来。
这一滚倒是滚得恰到好处,因为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屋顶陡地开了一个大洞,轰然一声巨响,就从那儿沉重浊钝地掉下来一大团物事。
就着月光一看,那一大团物事是个身量极大的汉子,此刻不晓得是被人用了什么样的巧妙的手法,整个人穿破屋顶,从三个人高的高处摔了下来,这一跤摔得却是极重,只听见他哼哼唧唧地,一时间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出了这样的变故,东关旅等三人便是再镇定也待不下去了,于是他和熊侣两人搀了虎儿,一跌一拐地狼狈逃出屋外。
此时大雷雨方歇不久,空气中颇为清新可喜,天空一轮清亮的明月高高挂着,三人冲出房门之后,却冷不防发现屋顶上传来杂沓的重重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月光下,屋顶上站满了十来名大汉,其中三人身形轻盈,围住了公孙剑妤,三人手中持着亮晃晃的奇形兵刃,正和身形灵动的公孙剑妤缠斗不休。
四人在月光中刀光剑影,看起来煞是缤纷好看,只是屋顶上一个明显的大洞,显然便是方才那个大汉跌落时干出的好事。
那公孙剑妤的剑术果然极为出色不凡,那三名围攻她的大汉不论是气力、招式都颇为灵活迅速,但是三个人围攻她一个,却看见她依然气定神闲,剑芒舞动显然游刃有余。
打了没几招,公孙剑妤疾刺一剑,有个大汉又是左支右绌,脚下步伐沉浊起来,“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又踩破了屋顶,跌到屋内去。
看见公孙剑妤这等的神威,东关旅和虎儿两人不晓得是发了什么神经,明知道眼前的状况极为凶险,却还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一叫好,事实上证明却是糟到不得了的错误决定。
只见那几个没有加人战团的大汉却有人耳音极灵,东关旅和虎儿的叫好声刚刚传出来,便有人侧头一看,看见东关旅等三人从房门中出来,大剌剌地站在庭园中观战。
那几个旁观的大汉相互一使眼色,便悄然地纵身而起,打算跃下屋顶来找东关旅等人的晦气。
此时公孙剑妤的对手只剩两人,缠战起来更为轻松,但是她眼角余光一瞄,也听见了东关旅等人的欢呼,心中便知要糟,身形一纵,便跃过身来,手上剑光转盛,便冷不防向那几个大汉挥出好几剑。
几名大汉没料到她有这样一招,看见眼前闪出剑光都是大惊失色,便纷纷倒退回身,有几个人还因而跌倒在地。
公孙剑妤虽然出其不意地快剑得手,但是这样一来,却成了一个人要面对所有大汉的局势,方才她只是和三两人出剑交手,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