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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光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在汉江的那一夜漂流时,江庭如就是哼唱着这调子,将留容与他的回忆一一唤起。曲调中的惆怅与苍凉,非亲历者不能演绎。瑶光几乎是踮着脚尖站在那块木板上,奋力地向那人挥手,放声呼喊道:
“江庭如!江庭如!”
伴随着她的呼喊声,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人的脸一下子清晰起来。瑶光终于再一次看见江庭如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他们之间就隔着一片芦苇荡,芦苇下清澈的水流,倒映着这一对两两相望的人影。
“瑶光你看,我回来了。”
芦苇荡的那一头,江庭如微笑着开口说道。
瑶光也忍不住微笑起来,虽然她满心欢喜,可在终于见到这人的一刻,心中却又无端生出一阵委屈和埋怨,古人那句“思悠悠,恨悠悠”还真是不假,可瑶光却不愿意大度地“恨到归时方始休”,便耍起小脾气来:
“你干嘛回来,干脆跟着松下、许山回日本算了!我看你跟他还挺聊得来的。”她说完,就背过身去不看江庭如。
“瞧你说的,那不是为了打掩护嘛,你当我愿意跟那群日本人瞎掺和?”江庭如赶紧辩解,语气温和,让人心安得跟裹在棉花里似的。
“你就嘴上会说,到头来,还不是让人等得心焦,白白为你操碎了心。”瑶光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煎熬与等待,心中委屈得不行,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话音落下,身后的江庭如好一阵子安静,瑶光等着他说话,却发现那人竟跟哑巴了似的。她心底好奇,想看看江庭如这会子到底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像她想的那样,满脸的无奈和抱歉呢?
可当她再度转过身去,却发现那芦苇荡边的乌篷船上,早已空无一人。宽阔的江面上,哪里还有江庭如的影子。
“江庭如?”瑶光试着呼喊。
江风吹起浪花,拍打着渡口,哗啦哗啦。远处望江楼上的铜铃,也在那里孤独地摇晃着,叮咚作响。除此之外,周遭再无什么回应她的声音。
巨大的绝望,再一次弥漫在瑶光的心头。
“你啊你,明明都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再离开?”
☆、第四十五章
“对不起。”
正当瑶光对着那片无垠江水怨念,背后忽然再度响起江庭如的声音。她赶紧转过身去,却看见自己和江庭如从地道出逃的那所院落。真奇怪,家啸不是说这里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么,怎么这会子还能好端端地立在她眼前?
院门大开着,江庭如从院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逃难那晚他们用来照明的小灯。
“瑶光,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还忽然消失来吓我。”瑶光抬起头,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江庭如,如果江庭如的脸是一面镜子,那她一定会被自己此刻的眼神给深深地伤到:
“你这就算是回来了吧,再也不许走了。”半晌,瑶光才开口说道。
“可是,我还要回院子里去。出口还没掩盖好,我还要处理一下。”
“出口?”这话怎么这么耳熟?瑶光不安起来。
“我不能走,这条密道里还有些东西很重要,宁肯毁掉也不能被发现。”像是没听见瑶光的问话,江庭如自顾自地喃喃说道。
一听见“密道”二字,瑶光立刻回忆起这对白是当初两人分别时说过的,可还没等她作出什么回应,江庭如就忽然激动起来:
“快走吧!有你这磨叽的功夫,不知道能跑多远了。”言毕,便不由分说地推着瑶光往江边走。
“你在做什么啊江庭如!”瑶光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却总是徒劳:“咱们这不是在密道里,是在汉江边上啊!”
“赶紧走!不然咱俩一个都跑不了!”江庭如像是听不到她的话、感觉不到她的挣扎一样,一个劲儿地将瑶光往江边推。眼看着到了芦苇荡的边上,可江庭如的动作依旧没有打住的趋势,瑶光渐渐发现,此刻的江庭如仿佛与外界失去了关联,一个劲儿地沉浸在他们分别那晚的情境中,没有回答,没有感受,甚至没有生气。
而此刻的瑶光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往后一步,就是芦苇荡与深不可测的汉江。江庭如没有发现这一点,仍然用尽大力地推搡,口中还说着:
“你个女人家懂什么!赶紧走!”
一句一句,与别离那晚无异。瑶光开始不认识眼前这熟悉的面容,她想要抵抗,想要逃开,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渐渐地,她的力气耗尽了,终于一个趔趄,被江庭如推入身后的万丈深渊
“很好,死就死吧。反正我也受够了牵肠挂肚的日子。”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瑶光这么想道。
不过,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有什么苦涩的汤汁,正在被缓缓地注入口中。额头上传来一阵阵清凉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气味,知觉正在一点一点地回归瑶光的躯体四肢,她试着动了动眼皮,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酸涩感,终于睁开了眼睛。
自己仍旧好端端地躺在卧室的床上,头顶是熟悉的花纹,额头上盖着条湿帕子,床前跪坐着的是水清,正在喂自己服药。
“可醒了,昨儿夜里你发烧呢。”
见瑶光睁开眼睛,水清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拿了个枕头让她靠坐在床上。
“怎么是你?知琴呢?白薇来了?”
“哟,还找知琴,看不起我伺候的呀?”水清笑着打趣道,“她出门有差事,我陪我家姑娘过来,姑娘这会子在太太那里,怕那些小的不懂事,就让我来伺候。”
“真巧,她有事出去,你就来了。”瑶光喝了一口药,苦得她直眯眼睛。
“太太昨儿就让我们姑娘来呢,也不算巧啦。”
“什么事情?”瑶光问道。
水清也是一脸疑惑地摇摇头:“不晓得,一来就被太太叫走了,连凳子都没坐热呢。”
伺候着瑶光喝完药,水清便端着茶具下去收拾。瑶光摸摸自己的头,烧应该是退了,可昨晚的梦却又一下子蹦了出来。她素来相信周公,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唤道:
“姑娘,早饭送来了,可要端进去么?”
立秋之后,若不提前吩咐,瑶光的早饭都是到父母那里去吃的,可今日却送到了自己房里,这让她感觉甚是奇怪。可转念一想,大约是母亲怕自己身上不利索,才让人送过来的,便对外头的人说道:
“放知琴屋里吧,我梳洗完再送进来。”
水清伺候着瑶光吃完饭,便说道:“刚才太太说,让姑娘在屋里呆着,天儿太热,别再到处跑,省得弄出病来。”
“在屋里呆着岂不是要闷死我么。”
“不闷,不闷。”水清说着,忽然悄悄绕到瑶光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家啸少爷托我送好东西给姑娘呢,说让姑娘解闷儿。”
说着,她打开桌上那个还没送走的食盒,从里头拿出一个蓝布包裹,说道:
“刚才家啸少爷托我送来的,说千万别让人看见,我给悄悄儿地藏在那里头了,姑娘拿去玩儿吧。”
“家啸也来了?”瑶光接过包裹,抬头问水清。
“那可不,今儿人特别全,连家熙姑娘都说要来呢,只是这会子还没到。”
家熙也要来?瑶光一听,心中陡然生出一阵不安的情绪。今天这人的确是全得有些奇怪了,可偏偏自己又病着,不许出门。不然她一定要去问出个所以然来。
“姑娘,我收拾完就回前头看看,您有什么话要传么?”水清拿起食盒,准备往外走。
“没什么,”瑶光依旧在寻思着方才的事情,手里颠来倒去地倒腾着那个蓝布包裹,忽然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喊住了水清:
“周大爷跟你们家老爷,也来了么?”
水清点点头,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都来了,全在前头呢。”
瑶光挥挥手,水清便离开了。她一个人回到卧室,浑身乏力地躺在了床上,又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梦,和今天一大早起来周围忽然的变化,知琴出门办差不能伺候她、三大家族的人齐聚在这里、自己被要求好好在屋里呆着,不许出门
看来,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
☆、第四十六章
瑶光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总也理不出个头绪。烦闷中,她的目光落到了那个蓝布包裹上:
“什么东西,包得这样好。”
瑶光起身将那包裹拿过来打开,最外头是一层蓝布,里面是厚厚的一层报纸,最后才露出一个小盒子。她轻轻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只非常小巧的万花筒。
瑶光心中疑惑起来,她素日并不爱这些小玩意儿,小时候每逢年节,长辈们定会送她一些,可大部分都被瑶光散给了家里的小丫头,这一点家啸是知道的。可这会子竟送了这个来给她解闷儿,真真是奇了怪了。
“他这到底是干什么啊”瑶光心想着,拿着那万花筒东瞅瞅、西看看,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瑶光想着家啸的脾性,他嘱咐水清说这东西不能让人看见,必定是有缘故的,兴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想到这里,瑶光便将万花筒放到一旁,转而仔细打量那个盒子,看看是否能在夹层中找到什么字条之类的,可倒腾了半日,还是一无所获。就在她灰心丧气地将盒子仍在一旁时,忽然眼角余光瞄见了方才被扔到一边的那些包裹,瑶光伸手将那揉成一团的报纸、布包够了过来,刚翻了一把,就在其中一张报纸上看见了赫然在目的三个字:
江庭如。
瑶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赶紧将那报纸摊平,日期刚刚好就是今天。看来,这的确是家啸在偷偷给自己通风报信呢,想到这里,瑶光心中万分感激家啸,更将他视为与自己知根知底的人。
就在头版的位置上,刊印着报社最新的消息:
《汉水江门风波尘埃落定,江庭如安然归来》
他果然是安然无恙了!三个月将近一百天,度日如年,可他还是回来了。
瑶光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几乎要在屋里跪谢天地了。她赶紧将那报纸捧在手中,细细阅读,一个字一个标段都不放过。
可正当她沉浸在江庭如归来的喜悦中,报纸第二版上的一则消息却像是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朝她泼过来:
《为报恩情,江庭如将迎娶救命恩人召兴周氏》
脑中霎时空白。
瑶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相信江庭如会这么突然、这么大张旗鼓地宣布跟“召兴周氏”的婚讯,更不敢相信召兴周氏是家熙——虽然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他怎么就这么突然地定下婚约呢?江门是大家,说不定这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呢?真的是家熙么?可召兴有那么多姓周的”
抱着这般侥幸的念头,瑶光迅速地扫过那条消息的详细内容,随着“周氏为救江庭如,四处奔走,江庭如感念其一片真心,主动提出愿结为连理”、“周氏乃召兴‘泽众堂’之后,姿容艳丽,秀外慧中,闺阁奇女子是也”,以及“公布婚约,择日成亲”等此类的字句映入眼帘,瑶光感到,她所有的希冀与期待,都在被一片片地瓦解,让她痛不欲生。
等了这么久,最终的结局却是曲终人散,江庭如杳无音讯时的绝望卷土重来,一点一点蔓延滋长在她早已脆弱干涸的心中,压榨着那些所剩无几的、支撑着她的养分,侵占着她所有的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