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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男人的眼里,宋家的这位独生女倒像是个若有似无的存在,她既不活泼也不开朗,因此从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出风头,外加总是一身清淡的打扮。把她搁在人堆儿里,若不仔细看,是绝对挑不出来的。
可是,当这样不起眼的宋瑶光,被包裹在了明媚的、甚至有了几分秾丽的春光里,她依旧让家啸想起了司马相如那句“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置身这难得的四月芳菲中,她并没有隐退为背景中的陪衬一点,而是出其不意地闯入了观者家啸的视线中心。从他踏进这片桃花林、看见瑶光的背影,这种感觉就开始逐渐增强,而现在他们并肩而坐,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呼吸带起瑶光鬓发翩飞,这种前所未有的心动,让家啸在感到新奇的同时,更惊诧于瑶光的出人意料的变化——她不再是那个素面风筝一样的小女孩,她的不施粉黛也许是最能够摄人心魄的武器,于无声处,寂静怦然。
“瑶光啊瑶光,你果真如你那名字般,是一壶珍品好酒,不经岁月,怎得醇香。”家啸的目光锁定在瑶光耳后透明的肌肤上,在心底默默念道。
。。。。。。
“他一来,你岂不是更忙了?去向舅舅告个假呗。”半晌,瑶光才伸手推推家啸,开口说道。
家啸这才回过神,忙答道:“那倒不用。他有正事儿,哪里用我整日陪着了。”
“哦,那既然如此”瑶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拉住家啸衣袖:“白薇现在是不得闲了,我左右无事,便把你那里的好文章拿些来,给我看看吧。”
“恩?我年前不是给你带了好几本么?西厢红楼、雪芹汉卿,你都读完了?”
“早就读完了,我被知琴禁足的日子还不够多么,那些书哪里够打发。”瑶光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家啸:“这是汉声给的,我觉得有意思的紧,你给我找些来看看吧。”
家啸一听是白汉声给的,立刻笑着打趣道:“那小子能给你什么好东西,不过你这习惯倒好,一被禁足就看书,明儿被禁足多了,就能看成个文豪了。”
打开那张纸一看,原来是一张书单。白汉声把时下最新的杂文、时评小册子列了出来,文章标题无不辛辣直率,有些甚至是连家啸都没有读过的。
“你别告诉我这是他自己写的,那小子可不一定能看完这么多文章。”家啸坏笑。
“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的,”瑶光说道,“拿着这单子,嚷嚷着要兼济天下,我瞧着都是些新奇的文章,你能找的全么?”
“帮你瞅瞅吧,我尽力。“家啸说着,将那书单塞入袖子里,又起身向瑶光伸手道:“坐这么久我也渴了,走,咱们进屋去。”
知琴正在屋里做女红,看见家啸跟瑶光打着门帘进来,忙起身去外间给他们沏茶:
“这可是新茶呢,我加些桃花进去,家啸少爷也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道。”
青碧的茶水上漂浮着细小的花瓣,被水色润泽着,看上去甚是可口。家啸轻轻啜饮一口,又贴近鼻子嗅了嗅,赞叹道:
“茶水清澈,又有淡淡的桃花香气,原来知琴也算个茶博士。”
“那可不!”瑶光放下茶盏走到知琴身边,拿起她正在绣的扇面儿对家啸说:“不光是茶博士,你瞧瞧我手里这个,啧啧啧,我们知琴姑娘手工也好,烹饪也好,又生得清秀可人,不知道谁将来有这个福气,娶了回去当压寨夫人呢。”
“死丫头,你又想禁足哦!”瑶光话音未落,就被知琴一下子捂住了嘴:“就说你别没事儿看那些混书,然后就是家啸少爷!”知琴说着,又恨恨地盯着家啸:“别总给她找什么才子佳人的文章看,你自己瞧瞧,这丫头嘴里什么没有!”
她这厢火冒三丈,那厢的家啸瑶光却笑作一团,家啸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指着瑶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说说你,提什么不好,非提琴姑爷,这下子连我都被数落了。”
“我这不是替她打算么,”瑶光一面说着,一面按着知琴坐下:“汉声前儿还说呢,咱们这几家的管事儿姑娘里,就数你最懂事儿。他有个随扈到了娶妻的年纪,白薇屋里的水清年纪小,就让我来问你愿意不愿意。”
“不、愿、意!”知琴大声说道,还一字一顿的,随即站起身来对瑶光说道:“按他话里的意思,这随扈原该是水清的才对,我知琴又不必水清差,才不要人家挑剩下的。”
说罢,知琴就拿起绣了一半的扇面跑了出去,临到门口还恨恨地回头瞪了兄妹俩一眼,说道:
“想让我出这个门,瑶光你还是先把自己嫁出去再说!”
一席话说得瑶光面上立刻飞出两朵红云,家啸见了,笑着打趣道:
“瞧瞧你,非要拿那种话逗她,自作孽,不可活!”
瑶光转头白了表哥一眼,口气却严肃地说道:
“不是我多事,知琴也应该找个人家了。她比白薇长了十岁,眼界又高,不知道将来能有个什么归处”
“这事儿你也甭烦心,”家啸看她这般,忙走上前去拍拍瑶光肩膀:“依我看,你不出阁她是不会走的。也罢,我替她找找看吧,知琴到底是个能干的人,又出身在你们家,清清白白的,能娶到她的人也算是有造化的。”
瑶光闻言点点头,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小时候知琴对自己的严厉管教。那时候的知琴还正像自己这般年纪,却早就出落得利索懂事儿。从清晨早课,到晚间温书,知琴无时无刻不是陪伴在瑶光身旁。而瑶光那时候的鞋袜衣衫,也大多出自知琴之手甚至可以说,在知琴全部的青春岁月里,瑶光都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心。
瑶光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于知琴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个照顾了她十来年的女人,把自己对生命的全部期待与信仰,都倾注了她的身上。瑶光不知道知琴是怎么来到宋家的,可从她对待自己的情感中,瑶光相信,一定有某种冥冥之中的缘分将她俩联系在一起,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这种缘分会为知琴带来福祉,让她的付出与善良,得到应有的回报。
“你想过没有,知琴有可能打算跟着你嫁呢。”耳边忽然传来家啸的声音。
并非没那种可能!瑶光像是被家啸这话点醒了般——召兴有很多丫头跟着家里小姐出嫁的例子,跟古时候的陪嫁没什么区别。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女子不是被配给姑爷家的小厮,就是做了偏房姨太太,自己并无选择的余地。瑶光深知知琴的性子,为了自己她一定会忍,可瑶光却不愿让她再这么辛苦。
“那我可要拦住她,”瑶光语气坚定地说道:“她该找个好人家,哪怕小门小院的,也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日子。”
“你倒是替她着想”家啸在一旁说着,复又端起桌上早已凉掉的茶水,“不过你说知琴,倒让我想起件事情,二爷貌似正在给家熙说媒呢,打算找个汉水当地的人家。这次江庭如来家,估计我爹也会拜托他帮忙寻觅吧”
☆、第二十章 靖仪先生
“这还用找么,我看江家就不错。”
瑶光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音刚落,不单单是她自己,连家啸都吓了一跳。
“你这话怎么个来头?”家啸有些愣住。
“我随便说说而已”瑶光忙支吾着解释,心里却忽然想起那会儿家熙拜托自己转交的盒子,因为家啸一回来就忙得见不着人,她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正当瑶光盘算着怎么跟家啸说盒子的事情,外头忽然急匆匆地跑进一个小厮,满头满脸都是汗,一见着兄妹俩,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爷、姑娘,您俩快去瞧瞧吧,老太太刚才不知在外头吸进了些什么东西,堵了气口,这会子家里乱作一团了!”
周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好,召兴冬天湿冷,她偎在暖阁里倒也妥帖。可开春以后,老人家总嫌屋子里闷得慌,非要家人扶着去园子里转悠。这日午睡起来就往廊下走了一遭,那里花花草草的也多,不知是吸进去了什么花粉柳絮,一阵风过去人就呛住了。
丫头婆子们当时就吓了个半死,一群女人手忙脚乱地将老太太搬进屋里,又是灌水又是拍背,半日也不见点儿好转。前头药局里的伙计们一听说,赶紧差人唤了坐堂的周靖仪先生去看,周靖仪算得上是“泽众堂”鼎鼎有名的大夫,虽说年纪不大,医术却是一等一的好,这么多年周老太太的病都是交给他瞧。而这人还有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额头上有一条寸许长的疤痕,故而被称作“一道疤”。
周大爷闻讯,也从外头赶回来守着。家啸跟瑶光到的时候,正瞧见他在门口走来走去。
“爹,奶奶怎么样了?”家啸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问道。
“靖仪正在屋里瞧呢,不知道啊!”周大爷说着,狠狠地甩了甩袖子。
瑶光快步走到窗前,他们这会儿都被拦在外头,透过那里糊着的窗纱,能看到里面人来人往乱哄哄的一团。周靖仪先生正站在床头弯腰诊治,身后站着几个年长的大丫鬟,手中捧着痰盂手巾,小丫头们匆忙地穿梭在内外室之间,换水端药,应接不暇。
不一会儿,只见周靖仪挥了挥手,两个大丫鬟赶紧走到床头,一个爬到床上,一个立在床边,一左一右按住周老太太的肩膀,另一个丫鬟半跪到床前,伸手撑开老太太的嘴巴。周靖仪待她们准备完毕,这才将袖子卷起,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取出一根足有半尺长的粗银针,旁边忙有人递上一盏油灯,周靖仪将针头在那火头上烧了烧,随后二话不说,立刻将针刺进了老太太被撑开的嘴里,瑶光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吓得一把捂住了脸。
“好了。”周靖仪说着,将针从老太太喉咙中取出交给一边的丫鬟,这才放下袖子,拍拍衣服走了出来。
周大爷跟家啸见状,赶紧迎上去问道:
“老太太如何了?”
“老爷放心,不妨事。”周靖仪说道,稳稳当当地拱了拱手,“老太太是过敏,又兼卡了痰,刚才我用银针给通了。这几日鱼虾可千万不能碰,外头的盆栽花也搬一搬,以防万一。”
周大爷一听,忙挥手让身边小厮去办,自己则向周靖仪拱手致谢:
“靖仪,这次多亏你了,我可要好好谢谢你。”
家啸跟瑶光也在一边谢道:“麻烦周先生了。”
周靖仪摇摇头,说道:“替东家办事儿是咱的本分,老爷您言重了。”又对他们三人作了个揖道:“现在可以去瞧瞧老太太了,今儿轮到我坐堂,就先告辞了。”言毕,转身离去。
这一通折腾,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瑶光跟着周大爷、家啸走进内室看了看老太太,周靖仪给开了些安眠的汤药,老人家喝了以后便安睡了,周大爷站在床头看了看母亲,伸手给她掖了被子,又嘱咐家人好生照料着,便又出门办事儿了。
家啸在床边的脚凳上坐下,瑶光跟在他身后。床上的周老太太神色安详,想必是药劲儿上来睡得正香。
“周先生的医术是没的说。那几个丫头都是有些经验的,竟也一时没了主意。他倒是稳当,一招中的。”瑶光说道。
“他医术是没的说,所以才敢将老太太的病交给他瞧。”
“他是周家的老人儿吧,我记得咱们从小儿就认得他,还老是喜欢玩他制药的那些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