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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决裂的那一步?
这个人,真是什么都算计,连自己的性命也计算在内吗?
“陛下请放心。臣一定站在陛下这边,助陛下一臂之力。”
显然,沈卿之误解了她凝重的神情蕴含的沈意,他以为她是担忧江山,恐惧裴毓手上那五十二营。楚凤宸草草收回神思,低道:“所以你当初让朕接近他,是为了得到这五十二营确切消息?”
“是。”
“朕会让你如愿的。”
“臣定不负陛下期许。”
楚凤宸悄悄看了一眼气质大改的沈卿之,划过脑海的是四个冰凉的字:与虎谋皮。
不过现在想要后悔显然是为时已晚。
日落时分,楚凤宸最终还是见到了瑾太妃,不过是在沈卿之的陪同之下。这一回终于没有人再提起“瑾太妃染了恶疾”,她一路畅通来到了瑾太妃宫中。宫人轻手轻脚推开了房门,楚凤宸一步踏入,顿时被一阵浓郁的药味儿熏得头晕目眩。
房间深处的床榻上,瑾太妃静静地躺在那儿,苍白的脸色几乎是透明的。明明还不到深秋,她的身上却盖着厚厚的被褥,每一次小小的喘息都带来一丝震动,显然是身体不适加上意识不清。
“她……”
沈卿之道:“陛下上一次走后,瑾太妃发了一通火,一时思虑不周跌下了御花园池子染了风寒,陛下不归,太妃怒火攻心,这病也越拖越重了。”
楚凤宸匆匆低头掩去眼中的冷光,缓步靠近了床榻。瑾太妃是什么人她很清楚。她本家姓苏,当年苏老头儿谋反被先帝与皇后当堂斩杀,这等深仇大恨,她依旧敢舍敢放,只要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别的徒增自己烦恼,也正因为如此,先帝才深信瑾太妃,把许多至关重要的布局钥匙都系在了她身上。这样的苏瑾会怒火攻心跳湖,怎么可能?
恐怕,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
楚凤宸来到她床前,轻轻摇了摇她的手:“瑾太妃?”
回应她的只有浓重的呼吸。
“传御医。”
“御医已经来过。”沈卿之道,“药想必快煎完了,陛下不妨等一等。”
楚凤宸暗暗握紧了拳头。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个宫婢端着一碗药入了瑾太妃寝宫。其中一人跪在床榻前小心地舀了一勺浓郁的药汁,一点一点喂给昏睡不醒的瑾太妃。不一会儿,她气喘的声音明显较刚才弱了许多,紧锁的眉头也松了。
忽然,她咳嗽了一声,吐出了一口药汁。
“瑾太妃!”楚凤宸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倏地一怔。
沈卿之道:“御医说,大约再有三四日就会转好了。只是身体好医,心病难疗,陛下还需多多关心太妃娘娘。”
“自然。”
“所以,臣希望陛下尽快能够取到五十二营的名册。也好早日与太妃娘娘团聚,早享天伦。”
“沈卿之,你这是在要挟朕?”
“臣不敢。”
沈卿之缓缓跪伏,却没有低头,清亮的眼眸一直盯着楚凤宸。
楚凤宸在这样的目光下浑身不适,她想了想道:“沈爱卿事务繁多,先退下吧,朕想夺陪瑾太妃一会儿,与她说说话。”
沈卿之眸光闪了闪,似乎是在揣测她的用意。良久,他道:“臣遵旨。”
喂药的宫婢退出了寝宫,沈卿之紧随其后也退了出去,寝宫之中终于只剩下了楚凤宸与昏睡的瑾太妃两个人。楚凤宸站起身来,小心地在房间里查看,确定每一处都没有人后松了一口气,又回到了床前。床榻之上,方才还昏睡不醒的瑾太妃已经睁开了眼睛,脸色惨白,目光却是清澈的。
她吃力地喘了一口气,艰难开口:“弄不死他……你……你可以去皇陵跪……跪三天了……”
楚凤宸:“……”
瑾太妃咬牙:“本宫渴了,那禽兽只灌药,不给水,本宫又不能自己倒。”
楚凤宸:“……”
一壶凉茶下了毒,瑾太妃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点点。楚凤宸凉飕飕看着她,到最后忍不住为沈卿之叹了一口气。瑾太妃是什么人?她称霸后宫可不是只靠先帝恩宠,她虽然比不上裴毓那样运筹帷幄,不过女人家却独有一套处事方法,恐怕落水是真,昏睡就未必了。
“你走后几天,我的寝宫被人翻动过好几次。起初,我还以为是你派人来吃里扒外了。”
“……”
“可是到后来我却忍不住开始多想,这宫中能把主意打到我脑袋上的人其实并不多。我又观察了几日,发现我的每日膳食中也被人下了药,我偷偷找了御医,被告知这是会让人神志不清,噩梦连连的药……我假装差人寻你,而后发火,在一夜中,我贴身的宫婢趁着我噩梦醒时问我,陛下为什么非要取凤印?”
“是谁……”
瑾太妃冷笑:“是谁问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背后是谁。所以我故意落了水,假装昏睡,终于听见了宫婢在门外回话。我才知道,我宫中婢女居然还能与当朝丞相攀上交情。”
楚凤宸沉默。
瑾太妃所说,虽然是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裴毓在宫中爪牙无数,连小甲都是其中之一,那么沈卿之也能。恐怕是瑾太妃身边早就有了他的耳目。索性瑾太妃天性多疑,有重要之事绝不会容许旁人在侧。可惜谈论凤印之事时太过愤慨,是吼出声的……
“大概是被人听了墙角。”瑾太妃低道。
楚凤宸叹息:“为今之计,只能委屈你继续装病了。”
瑾太妃抱头长叹。
楚凤宸握住了她的手,小声道:“朕还是想要凤印。”
瑾太妃面色一凛:“宸儿,你究竟是在图谋大业,还是被裴毓迷了心窍?如今时局,沈卿之随时会再有动作,你却只关心裴毓死活?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裴毓如果想反,根本不会等到今日。”
“宸儿!”
“瑾太妃,朕不是一时冲动。”楚凤宸轻道,“于公,裴毓是牵制沈卿之最好人选,于私,朕……不想他死。”
“你……”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如你所说,是他的阴谋诡计。可是如果不是阴谋诡计而我又坐视不理,我不知道会后悔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先帝留下的江山,不是让你如此挥霍的。”
“不论裴毓是何居心,他都不该不明不白死。如果他真是居心不良,我也会堂堂正正押他出宫门凌迟,而不是放任他毒发身亡。”
瑾太妃气急:“楚家怎会有你这样的……”
“我一直觉得……那么多鲜血垒成江山皇权是为了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不该死的人,如果杀戮是为了能够杀戮,做皇帝是为了杀人,那坐这江山皇位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担心你后悔。”
楚凤宸轻道:“所有所为,我都想清楚了,不后悔。求太妃成全。”
瑾太妃双目瞪圆,气得用力一记捶在了床上。咚。沉闷的声响宣泄了这一位巧舌如簧的太妃娘娘最终服软的叹息。
“只要你不后悔,反正这也是你楚家江山,到地底下的时候,先帝要揍我绝不拦着……”
末了,是瑾太妃泄气的声音。
楚凤宸终于微笑起来,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从小到大,她拥有的东西其实很少,少到她可以伸手一样一样数出来:严父先帝,驾崩了;贴身宫婢小甲,叛逃了;竹马瞿放,过世了;唯一还在的,只有瑾太妃。
她终于把凤印握在了手上,出门的时候却发现沈卿之与一干侍卫在门外。他们一个个神情浓重,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阴沉,就连素来温文尔雅的沈卿之也彻底褪下了温和的面具,盯着她目光似寒冰……
不祥的预感充斥着楚凤宸的每一寸骨髓。
是她与瑾太妃的对话被听到了,还是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她站在瑾太妃寝宫门口稍稍停步,强装出从容的模样穿过层层守卫,却在即将抵达最后一重守卫的时候被守卫的手拦住了去路。她沉吟片刻,回头眯眼看沈卿之,道:“天色不早,沈爱卿还有事情与朕相商吗?”
“陛下可是要回摄政王府?”
“是。”
“那陛下,请。”沈卿之微笑。
楚凤宸悄悄攥紧了袖中凤印,提着心缓步穿越了最后一重守卫。终于,宫人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身侧,沈卿之随之跟上,恭恭敬敬送她到了宫门口,看着她踏上马车。
他忽然开口问:“和宁公主近来可好?”
楚凤宸的心狠狠跳了跳,道:“她在神官府替朕为瞿将军在天之灵祈福。怎么,沈爱卿有事?”
沈卿之摇头,靠近了她轻声道:“臣只怕有所变故,裴毓会以公主要挟,想去神官府把公主接回宫中,也好照料。”
“不必了。”
楚凤宸淡淡甩下一句,阖上了车帘。
马车一路飞驰,楚凤宸心绪难平,悄悄拉开了一点车帘小心探望。夕阳中,巍峨的宫门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的血盆大口,沈卿之文质彬彬站在门口,一身朝服被风吹得飘扬起来。
顿时,那种不祥的预感更甚了。
楚凤宸拍了拍胸口,擦掉额上的细汗,这才露出了一直藏在袖中的凤印。她原本想要立刻去御医苑取了药方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慌得很,沈卿之的反应更是让人忍不住多想,思来想去,还是先坐上了回摄政王府的马车。总之,这一趟也不算白来了。
天色将晚的时候,马车徐徐停在了摄政王府门口。
楚凤宸总算松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进入摄政王府,迎面就撞上了定水。
“丁……”
她还来不及开口,却看见丁水面色如霜,直直地路过了她冲出门口,飞身上了马一路飞奔而去。在他的身后是姗姗来迟的淮青。
她一把抓住了淮青:“出了什么事?”
淮青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丁水这几日一直阴沉不定,方才进了殿下房中与殿下说了会儿话……”
他把局势告诉他了!
楚凤宸心中一慌,急促地朝裴毓的房间跑去!
一路上,她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纷乱的心跳——丁水最终会按捺不住告诉裴毓,这个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甚至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她本来就是只打算压一时,好让沈卿之有足够的时间攻城略地……可是,当这一刻终于到来,她却有些被发现的惶然。
裴毓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的有意隐瞒了。
隐瞒的时候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两个月相处后,她却莫名其妙地害怕这一刻到来。
他……会不会对她失望透顶?
裴毓房中房门大开。她气喘吁吁跑到了门口,终于见到了那一抹熟悉的暗紫——房间内,裴毓静静地坐在案前。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块黑色的锦布,苍白的手中执着一支笔。案上有纸,手旁是砚台,他摸索到了砚台,轻轻把笔搁在了上面,而后徐徐站起了身。
整个世界没有半点声响。
楚凤宸平缓了呼吸来到他身旁,扶住了他的手,顺着他的趋势扶着他出了房间,来到院中的石凳上。心居然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下次回宫,带上王府亲卫。”半晌,裴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