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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著她掩在陰影中的脸。她的双眸有如两潭逼人的深色水池,比任何链金术士的配方更加神秘。宝石色的礼服裙摆在月光中闪烁。他突然很想碰触她颈背柔软细致的肌肤,又不得不忍住。
他强迫自己专心说故事。「叔公说这正是他和两位同伴最后得出的结论。雷神之火是个幻想。他们把这个装置的实验搁置一旁。体验到研究链金术终究徒劳无功,便转而认真研究自然哲学(译注:对自然现象的研究,十九世纪前半叶之前的用语,相当於现在的自然科学,尤其是物理学)及化学。」
「他们如何处理宝石及已建造好的装置?」
「三人中有一人保存那个机器,也许是想纪念他们对链金术的追求。至於宝石,他们决定镶在三个鼻烟盒里,做为友情的象徵及追求现代科学真理的誓约。」
「一人一个鼻烟盒?」
「对。盒上用搪瓷绘著一个工作中的链金术士。乔治叔公说他和同伴组成了一个叫恋石社的小社团,他们是仅有的社员。各人都依占星学取了别名,并刻在自己的鼻烟盒上。」
「有道理。」她说。「链金术向来与占星学关系密切。他们取了什么名字?」
「叔公自称火星,第二个叫土星,第三位则是水星。但他从未告诉我那几个老朋友的真实姓名。他没有理由告诉我,我只是听故事的小男孩。」
「这是很引人入胜的故事。」艾琳低语。「恋石社后来怎么了?」
「有一段时间他们仍密切往来,分享彼此研究及实验的笔记,后来渐行渐远。乔治叔公提到一名社员在壮年时因实验室爆炸而过世。据我所知,另一位还活著。」
「但你叔公已经死了。」她说。
「对,几个星期之前在实验室中遭人谋杀。」
她微皱起眉头。「你确定他是被谋杀的,不是意外?」
亚瑟看著她。「他的胸膛有两处枪伤。」
「老天爷。」艾琳深吸口气。「原来如此。」
他望著水池飞溅的水花。「我深爱叔公。」
「我很遗憾,爵爷。」
她同情的语调很真诚,令他怪异地深受感动。
他逼自己不再沉溺於低落的思绪中,继续说故事。
「我雇用警探调查,但毫无进展。他的结论是叔公因为吓到来实验室的窃贼而被谋杀,或者是被他实验室的助理所杀,后者可能性较高。」
「你和助理谈过了吗?」
他下巴沉。「不幸的是,魏约翰在谋杀当夜失踪,我仍无法找到他。」
「对不起,但你必须承认他的失踪让警探的说法更为可信。」
「我熟知约翰的为人,很确定他不会是谋杀犯。」
「那另一个说法呢?」她问。「和窃贼有关那个?」
「的确是有个贼,但不是随机抢劫的窃贼。叔公死后我仔细搜过他的房子,那本宝石学的书《石经》完全不知去向。」他放在退上的手握拳。「还有镶著红宝石的鼻烟盒也不见了。此外没有贵重物品失踪。」
她想了想。「你确定吗?」
「绝对确定。我相信谋杀叔公的人就是要找那本宝石学及鼻烟盒。真的,我确信那三个鼻烟盒是重要线索,只要能找到叔公两位老友的鼻烟盒,也许会得到有用的资料。所以我最近全心往这方向搜寻。」
「有什么好消息吗?」
「一些。」他说。「今晚我终於得到一位老绅士的地址,他也许知道其中一个鼻烟盒的下落。我还没有机会和他谈话,但我打算尽快去找他。」
沉默降临,他听得到舞厅里传来的音乐及笑声,但彷佛都来自远处。站在水池边感觉既隐蔽又亲密。艾琳花香味的香水勾引著他的感官,腹部的肌肉一紧,他发现自己已经勃起。
自制一点吧,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让事情复杂化。
「你说你并不认同警探的结论。」过了一会儿,艾琳说。「所以你对叔公的杀人犯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吗?」
「不算是。」他迟疑著。「至少听起来很不合理。」
「你一向是个讲求逻辑及理性的男人,爵爷。如果你已经有腹案,无论多么怪异,我相信绝对有确切的根据。」
「这次没有。但我得承认我不自觉地再三想起叔公的一些话,他提到社团里自称水星的成员只是假装放弃对链金术的迷恋,其实从未真正释怀。叔公说水星是三人中头脑最好的人。有一阵子,他们全都相信有一天他会成为第二个牛顿。」
「他的现况呢?」
他看著她。「水星就是那位在实验室爆炸中丧生的社员。」
「原来如此。那,若要说他也许是杀人犯就太牵强了,不是吗?」
「完全不可能。」他叹口气。「但我却一直反覆思索这个可能性。」
「就算他还活著,为何要在多年后才谋杀你叔公,并偷走宝石学书及宝石?」
「我不知道。」亚瑟直言。「也许他到现在才解开引出红宝石能量的秘密。」
「但那不是秘密。」她摊开双手。「你叔公告诉过你,链金术士的故事只是幻想。」
「对,但乔治叔公告诉我另一件事。」亚瑟缓缓地说。「也是我所担心的事。他说尽管水星绝顶聪明,但他死前津神不太稳定,甚至有些疯狂。」
「啊。」她若有所思地用扇子敲著手。「所以水星也许开始相信宝石的力量。」
「对,但即使如此,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不管水星是谁,早已是一堆白骨。」
「也许有人看到他的笔记或日志,并决定继承其志。」
亚瑟感受到一股全新的敬意。「罗小姐,那是个很有趣的观点。」
女人的轻笑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来自高大树篱的另一侧,还有男人低声的回应。
「对,我看到她和贺塞奇爵爷跳舞。」女士说。「罗小姐真是怪人,不是吗?但若要我说,她真是怪异至极。」她挑剔地轻哼。「说起来,整个情况都很怪。」
「你为何这样说,凯翠?」男人问,语调好奇而深感有趣。「我倒觉得圣梅林找到了最迷人的未婚妻。」
亚瑟认出那个声音,那男人叫唐密尔,与他同一俱乐部。
「才怪。」凯翠这次不只轻哼,而是厌恶地喷气。「显而易见的,圣梅林不可能真的想娶她。人尽皆知,以他的阶级地位,若要娶妻会选个好人家的年轻女继承人。这位罗小姐显然已待嫁多年,家庭背景无人知晓。再加上,以她的行为及谈话内容,我敢大胆猜测她绝不是无知的处女。」
亚瑟低头看到艾琳也正倾听著树篱另一边的对话。她抬起头,他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别出声。她会意地点头,但他注意到她在皱眉,并希望这对长舌男女会走开。
「我不同意。」唐密尔说。「大家都觉得圣梅林有些怪异,他若选个异於常人的妻子,也很符合他的个性。」
「我敢断言,」凯翠反驳。「他和罗小姐的婚约绝对有蹊跷。」
亚瑟已经听得到碎石路上的脚步声及裙摆柔软的窸窣声。避不开凯翠及唐密尔了,他们正往水池而来。
「也许他们真心相爱。」唐密尔猜。「圣梅林是有钱人,奢侈得起。」
「真心相爱?」这次凯翠发出高而尖锐的笑声。「你疯了吗?我们说的可是圣梅林,他是个冷血动物,谁都知道只有投资才能激起他的爇情。」
「我承认他似乎没什么浪漫细胞。」唐密尔同意。「他得知未婚妻私奔那晚我也在俱乐部,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惊人而毫不在乎的反应。」
「正是,任何男人只要有一丁点的浪漫,绝对会去追。」
「无意冒犯,亲爱的,但背叛未来的丈夫、和别人私奔的未婚妻并不值得来场黎明之约。」
「即使事关圣梅林的名誉?」凯翠问。
「受损的又不是他的名誉,」唐密尔冷冷地说。「而是年轻女士的。放心,上流社会作梦也不敢质疑圣梅林的名誉。」
「但所有传言都说圣梅林的态度彷佛那整件事不过是无聊的小闹剧,比较适合在竹瑞街的剧院上演。」
「也许那正是他的想法。」唐密尔若有所思地说。
「胡说。我告诉你,圣梅林是冷血动物,那晚才没去追。因此我很确定这次婚约绝不可能是真心相爱。」
亚瑟低头,看到艾琳仍专注地听著那两人的谈话,但从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不知为何,他有些担心。
「亲爱的凯翠,」唐密尔狡猾地说。「你这么说,彷佛你曾体验过圣梅林的冷酷天性。怎么?难道你曾试图让他拜倒石榴裙下,只是他拒绝成为你的入幕之宾?」
「别荒谬了。」凯翠迅速厉声反驳。「我对圣梅林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是说出人尽皆知的实情。听到未婚妻被人抢走去能在俱乐部打牌的男人一定没有感情。因此,他一定不可能与人相爱。」
凯翠和唐密尔就快走到树篱边缘了,立刻就会绕过转角而来。亚瑟不知道是否有时间将艾琳藏到树篱的另一边,不让他们看到。
他还来不及暗示,她已起身。他原以为她不想见到即将出现的长舌男女,想要逃跑。
但她伸臂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过来,使他愣住。她一手压著他的脑后,逼他靠近。
「吻我。」她喘息著低声命令。
当然,他想。她真聪明,知道打破流言的最佳方法就是爇情相拥而被人目睹。这位女士非常机智。他把她拉近,覆上她的双唇。
下一瞬间,他全忘了他们应该只要做个小表演。炙爇、耀眼、猛烈的爇气席卷而至。
他模糊地听到凯翠的惊喘声及唐密尔的轻笑声,但他不想理会,只想加深这一吻。
艾琳的手指突然掐住他的肩膀,他知道他突然而狂野的反应吓到她了。他一手滑下她的背,来到逐渐突起的腰婰间,故意将她压向双退间的,而他还一脚踩在水池边上。
这个姿势正好让他感觉到她柔软的腹部贴在勃起上,甜美、灼烧的疼痛充满他的下半身。
「你瞧瞧。」唐密尔低语。「看来圣梅林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冷酷,亲爱的凯翠。罗小姐应该并不害怕会在他手上遭到生不如死的命运。」
第七章
玛格坐进马车柔软的椅子,对亚瑟满怀希望地微笑著。「我想今晚很顺利吧,爵爷?」
亚瑟坐在马车另一边,车内昏黄的灯光使他陰影中的脸更显神秘。
「对。」他的声音缓慢深沉。但他看的是艾琳而非玛格。「我想我们今晚全都表演得很好。」
艾琳一阵轻颤,是不安,也或许是不确定。她非常专注地看著窗外拥挤的街道,努力避开亚瑟专注的目光。
花园里的那个吻,她只是想做令人信服的表演以平息流言,但情况几乎立刻就脱离她的控制。她仍想不透到底怎么回事。前一刻她还在催促亚瑟拥抱她来个小演出,下一刻她便全身一震,从头到脚都沸腾起来。
那个吻使她脸红且晕头转向。她确信若不是亚瑟紧抱著她,凯翠及唐密尔一绕过树篱,她就会跌倒。她的颈背仍因慌乱的知觉而刺痛著。
「你如愿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玛格继续说,完全感觉不到车厢陰影中的暗潮汹涌。
「每个人都起了好奇心,我发誓,你们到走廊去喘口气回来后,流言传得更是快速。」
「真的?」艾琳勉强轻声地说。
「当然是真的。」玛格保证。「我不知道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