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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很模糊。
我们现在很难真正准确把握郭沫若说这段话的深层意图。是故意说气话吗?话中说到过去没有学好毛主席思想之类,语气相当诚恳,不太像。是真心实意认为自己过去写的东西“没有一点价值”,应该“全部把它烧掉”吗?以郭沫若过去自视甚高及前一天对秘书戎笙说的话印证,也似乎不像。显然,一直到这时,郭沫若内心仍是充满矛盾和苦恼的。他表面说烧书是一回事,内心的真实思想和情感又是一回事。不过,总的说来,此时此刻——特别是“文化大革命”初期,郭沫若思想上实在是十分迷惘,十分痛苦的。
郭沫若在说过这段话的几天后,就离开北京去四川了。他想回一趟老家乐山,看一看自1939年以来阔别27年的故乡。也许,他正是以此行作为散心,从京城里剑拔弩张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没想到,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康生得知郭沫若的讲话内容,大感兴趣。
此时的康生正在上海组织人马起草《五·一六通知》。他正需要郭沫若这样的人所作的全盘否定自己的讲话。连郭沫若这样一直被称作“革命文学家”以至“国家领导人”的人,都表示要和自己的过去决裂,其他等而下之的人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正是说者无心(?),听者(康生)有意!
康生立即通过长途电话命《光明日报》发表郭沫若的这一讲话。
《光明日报》哪敢怠慢,也立即与留京的郭沫若的秘书戎笙取得联系。
按照规矩,戎笙不敢作主。他表示需请示郭沫若本人同意方能发表,而目前他在外地,无法向他请示,最好等他回京后再说。
《光明日报》的编辑感到很为难,说是康生的紧急指示,要求早日见报,等不及了。他们只好向人大常委会办公厅借来记录稿,自己动手加以整理。
可能对未经郭沫若同意就发表他的讲话这样的大事,《光明日报》也怕负责,便将郭沫若的讲话稿送进了中南海,摆到了毛泽东的办公桌上。
毛泽东的眼睛一亮。他老人家此时正需要有声望有影响的文化人的支持。他于是大笔一挥:同意见报。
就这样,4月28日《光明日报》刊登了郭沫若的这一讲话。编者还为它拟了个标题:《向工农兵群众学习,为工农兵群众服务》。
5月5日,《人民日报》也照样刊载了这篇讲话。
郭沫若这篇题为《向工农兵群众学习,为工农兵群众服务》的讲话见报,不只是起到“文化批判”的信号弹作用,甚至也起到“批判文化”的炮弹作用。一些文化人读后不仅是感到迷惑不解,甚至感到惶恐不安:既然郭沫若是我国文化战线的一面旗帜,是国内文化人的带头羊,他都表示过去所作所为不对,所写的东西要全部烧掉,别人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郭沫若这篇讲话的发表,影响还不仅是在国内,在国际上也引起强烈反响。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不说,一些友好国家友好人士一时也大惑不解。许多日本友好人士就要求到中国来面访郭沫若,想问问他此话当真,是何用意?
随之而来的是也招来许多对郭沫若的诟骂声:
“郭沫若投机。”
“郭沫若老滑头。”
“郭沫若自保,让大家受罪!”
……郭沫若一时有口难言。不过,他耳朵一向重听,他也听不见那许多骂声。
紧接着,5月1日晚一道急电,郭沫若又被召回北京参加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参加对于被称作“文化大革命”的纲领性文件的《五·一六通知》的讨论。
当时郭沫若正在成都、攀枝花等地参观访问,还准备回沙湾老家与兄弟姐妹团聚。他只好中断旅行,紧急赴命。
由于多年的交往,郭沫若对毛泽东一直是完全信任,无限尊敬的。现在,当他列身于政治局扩大会议,尽管毛泽东本人未出席这次会议,但郭沫若知道自己能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参加如此重要问题和文件的讨论,显然有毛泽东的意图和信任。因此,他除了完全拥护完全赞成,不可能有其他别的什么表示。
其实,当时还真轮不上郭沫若怎样表态,他不过是被邀列席的属于“扩大”的一份子。就是那些正儿八经的政治局成员又怎么样,他们除了“积极讨论”,“完全拥护完全赞成”外,又还能怎么样呢?
《五·一六通知》正式名称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因其于1966年5月16日通过而被简称为《五·一六通知》。这个《通知》从批判彭真等人草拟的《二月提纲》入手,系统地阐述了毛泽东对于当时党和国家政治形势的严重估计,传达了他发动“文化大革命”的理论、方针和政策。它是一份发动“文化大革命”的纲领性文件,毛泽东当时一些基本思想就集中体现在这一《通知》之中。
毛泽东亲自为《通知》作了修改和大段补充。例如他写道:
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斗争,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专政,无产阶级在上层建筑其中包括在各个文化领域的专政,无产阶级继续清除资产阶级钻在共产党内打着红旗反红旗的代表人物等等,在这些基本问题上,难道能够允许有什么平等吗?几十年来的老的社会民主党和十几年以来的现代修正主义,从来就不允许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有什么平等。他们根本否认几千年的人类历史是阶级斗争史,根本否认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根本否认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革命和对资产阶级的专政。相反,他们是资产阶级、帝国主义的忠实走狗,同资产阶级、帝国主义一道,坚持资产阶级压迫、剥削无产阶级的思想体系和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反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思想体系和社会主义的社会制度。他们是一群反共反人民的反革命分子,他们同我们的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丝毫谈不到什么平等。
因此,我们对他们的斗争也只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我们对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是什么平等的关系,而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关系,即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实行独裁或专政的关系,而不能是什么别的关系,例如所谓平等关系、被剥削阶级同剥削阶级的和平共处关系、仁义道德关系等等。
又如他说《二月提纲》的作者:
他们对于一切牛鬼蛇神却放手让其出笼,多年来塞满了我们的报纸、广播、刊物、书籍、教科书、讲演、文艺作品、电影、戏剧曲艺、美术、音乐、舞蹈等等,从不提倡要受无产阶级的领导,从来也不要批准。这一对比,就可以看出,提纲的作者们究竟处在一种什么地位了。
最后,他在《通知》结尾处指示人们:
高举无产阶级文化革命的旗帜,彻底揭露那批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所谓“学术权威”的资产阶级反动立场,彻底批判学术界、教育界、新闻界、文艺界、出版界的资产阶级反动思想,夺取在这些文化领域中的领导权。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同时批判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文化领域的各界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清除这些人,有些则要调动他们的职务。尤其不能信用这些人去做领导文化革命的工作,而过去和现在确有很多人是在做这种工作,这是异常危险的。
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们识破了,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信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现正睡在我们的身旁,各级党委必须充分注意这一点。
今天,当我们读到这些话时,实实在在地会感到它们字字句句无不充满强烈的战斗性和火药味,真是令人感到畏惧。但在当时,这个《通知》竟然受到多少人热烈的欢呼!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在这些欢呼的人群中,不少人正是《通知》中所要打倒的人,可他们一点都未觉察,以为自己是理所当然的“革命者”,而别人才是被“革命”的对象。而一旦“革命”烈火烧到他们自己身上,他们后悔已晚,许多人甚至到死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及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央五月政治局扩大会议之后,《五·一六通知》作为中央文件在党内逐级传达,并通过报纸和新闻广播等把它的内容公布到全社会。由此,毛泽东亲手点燃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熊熊烈火,迅速在全国蔓延。于是大字报,大批判,大辩论,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斗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批判“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一夜之间,几乎席卷全国。一时间,真正是天下大乱。
有些人感到有些不解,可毛泽东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
林彪说得更赤裸裸,他在一次讲话中说,就是要“弄得天翻地覆,轰轰烈烈,大风大浪,大搅大闹,这半年就要闹得资产阶级睡不着觉,无产阶级也睡不着觉。”
郭沫若开始感到矛盾、痛苦,感到疑惑不解和无所适从了。他不知道毛泽东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文化大革命”,可又不得不紧跟“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林彪已有言在先,对于毛主席的指示,“理解了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要在执行中加深理解。”既然如此,郭沫若还有什么话说,又还能够作出什么别的选择呢?
此时,已经有些大学生开始贴批判郭沫若的大字报了。
郭沫若虽可谓“身经百战”,大风浪里行过船,可眼前这样的场面还真是第一次。这一次,真让他切身感受到了什么是“群众运动”的大风大浪,大潮大涌。
周恩来知道了有人贴郭沫若大字报的情况,十分关切,十分着急,立即把郭沫若列入应当保护的一批干部名单之中,并送毛泽东审批。
毛泽东很快批准了这个名单。在毛泽东眼里,“郭老”还是革命的!他既不是“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虽然绝对是“学术权威”,可还戴不上“资产阶级”的帽子,而且运动开始时也很积极,表过态要“烧书”,这样的同志和老朋友是应该保护一下的!
就这样,郭沫若在运动高潮期才免除了批斗之苦。
为了报答毛泽东周恩来对自己的保护,郭沫若此时只有要求自己更好地支持和参加“文化大革命”,并且努力用自己的言行来证明这一点。
7月4日,“亚非作家紧急会议”在北京召开。郭沫若是中国代表团团长。当时,各国作家都不知道中国究竟是怎么回事。人们惶惶然,到处乱糟糟,中国要搞“文化大革命”。何谓“文化大革命”?是无产阶级要“革”资产阶级的命?还是干脆要“革”一切文化的命?郭沫若这样的中国大作家要烧自己的书,还开什么“作家会议”?……一连串的问题在到会的亚非作家们头脑中盘旋。
其实,何尝是这些外国作家,国内的作家以至所有文化人头脑里谁没有这样一连串问题?
郭沫若感到有必要把问题说清楚,替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作一些解释。
他以中国作家代表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