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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了。
“不过,每个人都有这种经验吧?在某些时候就是非得去
做某件事。加油吧,小男生。如果你把真冬弄哭了,我可不会
轻易放过你喔。”
老师话一说完,便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背。
当天晚上,哲朗不在家。手机收到一封他的简讯:
“我跟朋友去喝一杯,今天大概不回家了。”我还想说再
问他一些关于真冬的事,但这家伙总是在重要的时刻缺席。
我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把贝斯拿到腿上,手指就这么不经
意地拨起了弦;无意之间,我才发觉自己弹的是那首钢琴协奏
曲的低音部。
就在我们初次相逢的那一天,真冬在垃圾废弃场里弹奏的
那首曲子。
我到哲朗的书房里,把浪漫派后期以来的钢琴协奏曲一张
张叠起来,拿到客厅去。我不断地听着CD直到深夜,连晚饭都
没吃。不过,还是没找到记忆里的那首曲子。这也难怪,毕竟
光是钢琴协奏曲就有好几千首了。
我关上音响,放弃寻找。
帮贝斯调音的同时,突然想起之前对真冬的宣言:“如果
我输了,就绝不会再靠近。”哇!虽说那句话是突然浮现我脑
海的,但我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那句话的意思是指我不再接
近那个房间,而不是指我不再接近真冬喔?而且我们的座位一
开始就连在一起,这样一来根本不可能不接近她吧?结果我满
脑子都是一些根本不知道在跟谁解释的话。
如果我就这样输了呢?我想着这件事。
跟真冬搭话的藉口,也跟着消失了吧?
而且我也说过,如果我输了,就不会加入民俗音乐研究社
。因为如果我输了,我根本没有自信可以和学姊以及千晶组乐
团。
我想起那天在录音室弹的曲子,《Kashmir》。那是一种令
人屏气凝神的,全身宛如燃烧起来般的甜蜜体验。
一点损失也没有,这根本是天大的谎话。
不知不觉中,身边多了很多我也许会失去的东西。一些我
不想失去的东西。
如果我输了——
我摇了摇头,把这股想法逐出脑袋。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
用了。
明天——我只能尽我所能地,搞摇滚。
13 英雄变奏曲
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天空乌云密布。我完全没法入睡
,便早早就到学校去了。当我一进教室,同学马上就群起包围
着我。
“听说你要和公主一决胜负?”
“什么?你刚说的一决胜负是什么意思?如果输了会怎样
吗?”
“不会是要当一辈子的奴隶吧?”“那不就和现在一样?
”
被大家这么一说,我吓得脸色发青。
“嗯……这个嘛……为……什么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你昨天不是和虾泽同学在中庭说话吗?”
“你们看到了啊?”
“明明就觉得气氛还不错,结果却听到你们说要决胜负之
类的,观众们都很失望耶!”我们又不是在表演。
“欸,你们什么时候要比?比什么啊?赢的人有什么奖品
?”
啊,他们没听到我们约在今天放学以后的部分吗?太好了
。不过,虽然我想尽办法要把话题岔开,但是除了比赛的时间
、地点以外,其他的我还是全都招了。
“新的社团?和虾泽?还有相原?而且还有神乐阪学姊?
”
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兴奋啊?
“你说的神乐阪学姊,是二年级的吗?”
“是啊,就是很像女忍者头目的那个人。”
这是哪门子的比喻啊?根本听不懂啦!话又说回来,学姊
的名气有这么大吗?
“和那三个人在那么狭窄的小房间里快乐地搞社团?小直
!太不可原谅了,你给我输。”
“我宁愿你赢,然后我再代替你去社团。”“对啊,你绝
对要赢,然后我再加入。”“你根本什么乐器都不会弹吧?”
“我可以负责搬乐器。”“那我……来当负责擦汗的。”“不
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有干劲了。”
竟然还唱起我们学校的加油歌,我都想逃出去了。就在他
们提到什么时候决胜负的话题时,千晶走进了教室,大伙儿也
都安静了下来。得救了……
“你们在说我坏话吗?”
几个男生尴尬地笑着,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去。大家最近
好像终于学会了一项社会的基本常识,就是不要在当事人面前
说她的八卦。
午休的时候,我的桌上堆满了男同学们去福利社买来请我
吃的酱汁猪排面包:好像是为了祈求我能够胜利(注:日文里
的“猪排”和“胜利”谐音)。可是这么多我怎么吃得下啊!
“绝对不能输啊,小直。”
“虽然搞不太懂状况,不过你一定要赢啊!”他们一个个
紧紧抓着我的肩膀,替我打气。我发着呆,一直望着酱汁猪排
面包堆成的金字塔。虽然还不至于是背负不了的期望,不过受
到大家这么期待,老实说,我很困扰。
放学以后,我拿着贝斯到屋顶上去。虽然神乐阪学姊说要
我先过来,不过却没看见她的身影。这么说来,她今天好像要
打工啊?相对的,学姊平常坐的围栏那边,地板上好像放了什
么东西。我靠过去捡起来一看,原来是约翰蓝侬的翻唱专辑
《Rock's Roll》。唱片中第二首就是标题非常简单的《Stand
by Me》。我拿出CD随身听,把专辑放了进去。一边听着约翰蓝
侬沙哑的歌声,一边自围栏边上向下望着,等待。我拿出一个
中午吃不完的酱汁猪排面包,塞进嘴里。
歌听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星期五这一天真冬总是一放学就
直接回家。糟糕,我竟然忘记了。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栗子色长发的背影出现在我停驻在围
栏下方的视线里。我安下心来。她怎么了?今天不用处理平常
在忙的事吗?
即便看着真冬走进了个人练习室,我还是继续让耳机里传
出来的曲子停留在我的身体里。直到约翰蓝侬的歌声完全消退
之前,我一直紧抓着围栏,站着不动。
我把随身听关上,背起贝斯。
当我走到个人练习室前,就听到真冬在门的另一边弹着贝
多芬的短曲。我停下脚步,想着应该要怎么进去。我想了各式
各样无聊的方法,譬如说一脚踹开大门,然后大喊:“打扰了
,”不过最后还是决定直接敲门。
短曲好像被吓得无法动弹一样,戛然而止。
这股令人不舒服的沉默就像从隙缝中漏进来的刺骨冷空气
一样,持续了好一阵子。
“呃……”明明就是我先开口的,现在却完全不知道该怎
么办才好。“我来和你比赛了,昨天跟你说过吧?”
门打开了。
真冬肩上背着吉他,看了我一眼后就垂下了视线。
“……你真的来了。”
总觉得真冬的语调中藏着些许的不协调。不知怎的,感觉
跟平常不太一样。
“我代表摇滚乐界,向你这个头脑顽固的古典音乐至上主
义者复仇来了。”
“白痴喔!你是认真的吗?明明几天以前都还不会用小指
槌弦。”
不要看轻我。话说回来,为什么她连这种事都知道?
“你去我练习的地方偷看吗?”
“才……才没有。”
真冬红着一张脸,好像摔门一样地关上门。
“——为什么要搞到这种地步?你这么想用这个房间吗?
”
为什么我要一直做这些事?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学姊曾经说过,这是为了恋爱与革命。
千晶也曾经说过:“你很在意虾泽同学吧?”
我不知道。不过,我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
真冬在门的另一边说:
“你就在那边爱干嘛就干嘛吧!我不管了。”
只有这一次,我保持沉默。
没办法。而且我早就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我拿出贝斯,接上讯号线,接着便曲身蹲在门边。就在门
的铰链下面,有个可以接讯号线的输入孔。这是我昨天花了十
五分钟迅速搞定的成果,从扩大机那边拉出一条线,装在门边
。
正要窃据音源装置时,我的手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
我突然想起哲朗不知何时曾半开玩笑地对我说过的一段音乐历
史。
一开始只是德国的一条小河川。这条河流进甜菜园,接着
往全欧洲扩散开来:在各地与当地的音乐相互冲撞,吞没、或
是被吞没。接着奔流人海,散布至世界各地。许多事物就是这
么诞生的,而摇滚乐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如果一一探寻这段长达三百年的侵略与融合历史,
我们就会与之有所连结。
我把讯号线的接头插上输入孔。
瞬间,在门的另一边,扩大机的喇叭发出嘎嘎的尖锐声响
。
我仿佛可以看见真冬那张惊慌的脸。
“你做了什么?”
被发现了。不过我把贝斯的音量开到最大,代替我的回答
。整个房间充满了回授的声音。
“喂,你在做什么——”
为了要盖住她的声音,我弹了开头的一个音。活泼的稍快
板。绝对不能弹得太快——仿佛用力踏在地面,又像是用趾尖
探寻自己将踏上的地方,以低沉的声音用力踩踏八度音的范围
,再以略为犹疑的步调后退一些。
我听见真冬吓得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当然,只听这八个
小节,就应该知道是哪一首。收录这首曲子的专辑是她在两年
前的二月发行的。那张CD被我听了好几次,几乎都快磨坏了。
这首曲子是贝多芬的作品中第三十五号,创作主题的十五
段降E大调变奏与赋格——其后转用为交响曲第三号的终乐章。
这首钢琴曲还有另一个名字,也就是《英雄变奏曲》。
那个时候——
神乐阪学姊曾经对我说过,之所以选这首曲子,有四个理
由。
“这首曲子正如你所见……”学姊一一指着乐谱对我说道
:“一开始是低音部的单旋律。在开头的三十二个小节之间,
只有贝斯演奏,而且立刻就能听出这是《英雄》。这样我们就
能够进行先发攻击,把对手拉进我们的演奏之中。”
接着,学姊用手指咚咚地敲着速度记号的地方。
“这是略快、生气蓬勃的稍快板,可是千万不能弹太快喔
!虾泽真冬的武器之一,就是比什么都精准无比的吉他速弹。
如果比赛进入以速度决胜的状况……年轻人,你就失去胜算了
。在开头的三十二个小节里,你可以决定整首曲子的速度——
这就是我选这首曲子的第一个理由。”
“不过……”我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安。“在导入的序
曲部分,有个地方会形成四部合声,这个部分以后的旋律是由
虾泽真冬开始弹的喔!如果让她在这个部分猛冲……”
“年轻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