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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啊,其实没什么事。”
“没关系啦,快进来吧。我正想泡杯茶来喝呢,要喝吗?”
老师就这么连拖带拉地把我带进准备室里。
音乐准备室只有一般教室的一半大,又放了一座塞满乐谱的书架与一架立式钢琴,所以空间十分狭小。
“对了,茶壶里有热水,茶包就在那个抽屉里。然后顺便把蜂蜜蛋糕切一切。”
全部都丢给我做啊?
“啊,杯子一个就可以了,蛋糕要切三片喔。”
“咦?老师你不喝吗?”
“你说什么啊?当然只有我喝啊!没有人说有准备你的份啊?”
我还能说什么?
“如果你不管怎样都想喝,我拿些泡到没味道的茶包让你吸一吸好了。”
我才不要咧。好想回家啊,真是的……
老师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她是跟我开玩笑的。准备好两人份的糕点和茶之后,我才终于能在椅子上坐下。就在这时,老师突然开口了:
“你想问音乐科大楼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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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啜了一口红茶差点喷了出来。
“为、为什么老师会知道?”
“哎呀,我全都知道啊!例如你在两个礼拜以前就擅自使用空教室、改造CD播放器连结外部输入装置,又拉了收音机天线……还有坐垫坐起来很舒服之类的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认真地在想要不要躲到桌子底下去。不行,这样一定会被老师杀掉。
“不过因为你打扫得很干净,我就放着不管了。而且只有我注意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而且真冬同学也可以直接使用那间教室,所以这样刚刚好。”
我放开抱着头的双手,看着老师的脸。
老师笑着说:“你就是来抱怨这件事的吧?”
“不……不过我没什么立场可以抱怨。”
“算了,你要用也是可以。而且都特别准许真冬使用了,也不可能单单拒绝你。你们两个好好相处啊。”
“不,那是不可能的。”
话说回来,其实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难不成老师跟真冬本来就认识?”
“是啊!我是她爸爸的学生,以前也常常跟真冬一起玩呢。”
老师的表情看来有些寂寞。
“真冬她……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最后转来我们学校,之后又跟我说她想要一间可以单独使用的教室。虽然说这是理事长的女儿在耍任性,不过也没有造成谁的困扰……”
“是喔……”总之教职员们已经默许这件事就对了。
“所以如果是和真冬一起,你也可以使用那间教室喔。”
结果就是我被赶出来了啊!
“可是,为什么会弹吉他呢?听说她不弹钢琴了,是真的吗?可是她原本打算要上音大附属高中吧?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
“这事不能由我来说……”老师的表情马上认真了起来。“……何况她本人不想让别人知道。老实说……我觉得还是不要那样比较好,不过那也是真冬自己作的决定。”
我完全是一头雾水,何况真冬也没理由向我说明。
就因为这样,今后要怎么处理那间教室才是个大问题。要是校方发现我擅自使用教室,然后生气地加以禁止,我就会死心放弃。不过,要我坐在弹着吉他的真冬身边听CD,不管有什么理由我都办不到啊!
“去跟她说说看,一起使用教室不就好了?”
“可是我只是跟她说话,她就拿起吉他一副要打死我的样子耶?”
“你这孩子放弃得还真快啊!年轻人怎么可以这样呢?”
被老师一番莫名其妙的教训洗礼过后,我才终于走出了音乐准备室。
无标题
5 触技曲、挂锁、革命
老实说,我没有告诉真冬一件事——那间练习用教室有个很严重的缺点——就是门上的隙缝。因为教室隔音不完全,声音会传到外面去。也因为如此,过了几天之后,“放学后的学校中庭会传出很厉害的吉他独奏”这个传说就在校内传开了。
“什么曲子?是那首‘恰拉哩~~鼻子喷出牛奶~~’吗?”
“我也听过那首,听久了会头昏脑胀的。”
那是巴哈作品第565号的D小调触技曲与赋格。那家伙还真喜欢巴哈啊?导师时间还没开始,我坐在教室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班上女生的清晨八卦广播,一边回想着真冬演奏过的曲子。
“昨天还有弹离别曲喔。速度实在超~~快的,一开始我还没听出是什么曲子呢。”
“啊,那首是离别曲吗?”吉他独奏版的离别曲我也听过。萧邦最初的指定速度非常快,大约是现今一般所知速度的四倍,所以就某层意义而言,真冬的演奏才是正确的。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不过大家一定又会说我是变态评论家或跟踪狂,所以我只好沉默不语。话又说回来,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哲朗的评论家基因在我体内作怪吗?快给我停下来。
钟声还没响完,教室后门就砰地一声地打开,真冬接着进了教室。全班突然陷入一片沉默,大家的目光在瞬间交会,之后便若无其事地回到各自的座位:浑然不知的只有当事人本人而已。即便如此,真冬似乎也感觉到周遭气氛不大对劲,一边以不解的眼光环视周遭,一边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今天放学后要去听听看吗?”
“那就在社团时间开始前去听一下——”
我听到有人悄悄地这么说,也看到几个男生不时瞥向真冬并露出贼贼的笑容。真冬转学进来还不到一个星期,几乎已经没有女生会向她搭话了,大概是被当成奇珍异兽看待了吧。
不过,这也成了一件让我困扰的事。明明是我休息的地方,现在反而让别人占据了。看来我得快点从真冬手上把教室抢回来。
我所想到的对抗手段是个超级没品的办法——就是先把自己锁在教室里,这样就可以把真冬关在外面了。上完第六节的数学课,刚向老师敬完礼,我就立刻拿起书包冲出教室。
不过,当我到了校舍后的旧音乐科大楼便傻眼了。教室门上已经锁了一个挂锁。那个女人,竟敢对我(擅自使用)的房间做这种事!
看到眼前的挂锁,我便想起包包里的回纹针和一字螺丝起子。不要小看我自己改装音响时锻炼出来的技术,这种廉价的锁只要一根细长的铁丝就搞定了。不,这种做法应该算是犯罪吧?话说回来,如果被人看到我在这边开锁,无论怎样都是死路一条。不过只要我速度快一点,大概花不到一分钟……“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吓得弹起几乎快三公尺高,回头一看——
原来是真冬。她气到一个不行,栗色的长发看起来就像倒竖在头上。
“你这个罪犯,刚才一定在盘算怎么把锁撬开吧?请你不要再接近我了。”
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你凭什么骂我?
“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真过分,连她本人都把我当成跟踪狂了吗?跟踪骚扰可是告诉乃论罪,看来我的人生已经击到非常糟糕的境地了。
“不,呃……这间教室本来一直是我在用的,那台扩大机也是我改装的。”
我极力忍耐地说明着。
“明明就是你擅自使用!”
“不过,向岛老师说,我也可以使用这间教室……”
“这里是练习室,不是拿来躺着听CD消磨时间的地方!”
真冬一把推开我,接着打开门上的锁后就走进教室把门关上。我的思考冻结了几秒之后,便二话不说地像是要把门扯下来一样用力打开门闯了进去。
“不要把我当作浪费时间的笨蛋。人生就是一直虚度光阴,直到死为止。”
“那你现在快去死一死不就好了?”
她刚刚是不是对我说了一些残酷无情的话啊?
“不行,如果我死了,妈妈和妹妹会难过的。”我放任我的嘴巴胡说八道。“我早就知道你家里只有一个没用的老爸了。”这什么回答啊?可恶,这家伙已经看过哲朗的评论了吗?那个可恶的老爸总是毫不在乎地把我写进他的乐评里,例如:“这个指挥家在处理慢板时的迟钝就跟我儿子作的马铃薯沙拉一样”之类的。可是——
“我承认他是没用,你可以把那家伙当白痴看,不过实际上因此感到困扰的人只有我而已。给我道歉!主要是向我道歉。”
“评论家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麻烦,总是写一些有的没的。”
喂喂,这是什么话?真冬的表情不知何时严肃了起来,好像就快哭出来了。话说回来,我到底在这种地方跟她鬼扯什么啊!突然回过神来,头脑也很快地冷静了下来。
“又不是自己弹的,只是随便听一听别人的演奏,就像你一样开始胡说八道。”
“呃,这个嘛……”胡说八道其实是我的毛病喔——我原本打算这么说,不过仔细想了想,这实在不算是反驳,只好沉默以对。
“……不过就是吉他,我也会弹啊!”
无意间从嘴里冒出的话,这可不是胡说八道。
身为一个听过各种摇滚乐的男生,我也曾经弹过吉他,虽然那是国中二年级夏天的事了。我还曾经从家里的置物间挖出一把满是灰尘的古典吉他,用它拚命地练习《走蛰越榇》的前奏。
不过现在已经——连碰都不碰了。
真冬眯起眼睛,眼神也冷漠了起来,表情看起来好像在说:“反正又是你胡说八道吧。”
当我正想再说些什么时,真冬突然把靠在桌边的吉他拿起来接上扩大机,之后又走到我身边,强硬地把手里的全罩式耳机戴在我头上。
“干什……?”
“别动!”
她以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匹克,挠拨起吉他的弦。我突然坠入音律的奔流之中。自用力敲击的不和谐音之中,干变万化的下降音如同岩壁上的瀑布流泻而出。接着出现的是自谷底涌上的,雄壮且怪诞的琶音拱桥,以及踩踏、舞动于其上的,经过精炼的旋律。
这是——萧邦的C小调第十二号练习曲。
在我脑中刮起的暴风雨,被唐突的终止和弦给硬生生打断。
我一脸茫然。真冬从我头上扯下全罩式耳机,现实世界的声音悄悄传进我的耳里。自己的心跳、呼吸的气息、远处车道的引擎声、棒球社员跑垒时的加油声,每一种声音听起来都那么虚幻不实。
真冬弯着腰一直盯着我瞧,好像在对我说:“你说的弹吉他,就是像这样吗?”这股沉默还真有力。
“……这样你还能说‘不过就是吉他罢了,我也会弹’吗?”
她好像还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想说:“不要把我当作白痴,”但实在没办法好好说出口。
“我说过了,出去。这里是练习的地方。”
“会弹乐器那么了不起啊?”我发着牢骚:“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也带吉他来,就可以使用这间教室吗?”
“自己没本事不要只会学人家。别挡路!”
真冬将不知所措的我一把推到教室外。
不久之后,紧闭的门扉上方缝隙间又流泻出一首曲子,是萧邦的降B小调第二号钢琴奏鸣曲——送葬进行曲。是故意找碴吗?不,她应该没注意到声音会传到外面来吧?
可恶。
我双手撑在门上,头往下垂,暂时让真冬的吉他声浸淫我的身躯。它已逐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