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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的钢琴奏鸣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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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的事实。
    “那么我们请虾泽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隐居大人一派悠闲地说完,便把粉笔交给她。真冬只是用


拇指跟食指夹着粉笔,一脸苍白且不安地凝视了它一会之后,


便转身面对黑板。就在这时,粉笔却突然从她细长的指尖掉落


,意想不到的尖锐声响打破了整间教室的寂静。
    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袭来。真冬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地


上(恐怕已经摔碎了)的粉笔。隐居大人虽然只是悠然地抚着


他自豪的白山羊胡,不过就算是刚入学一个月的我们,也知道


这个动作表示老师心里感到非常疑惑。
    “嗯,这个……”老师勉强出了点声,把地上断成两半的


粉笔捡起之后,交给了真冬。不过真冬接过粉笔的手指,已经


发抖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最后真冬看着地板,摇了摇头,把粉笔放在黑板的粉笔沟


上。
    “我不想写自己的名字。”
    她这么说的瞬间,整个教室里的空气好像带着电一样。这


是怎样,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写个名字而已,没关系吧?”隐居大人开口了。语


气虽然还是一派悠闲,两只手却在大腿旁不知所措地晃着。
    “我不想写。”
    “嗯嗯……怎么了吗?”
    “我不喜欢自己的姓。”
    真冬的话就像在冰冻的教室里又倒进液态氮一样。我注意


到真冬咬着下唇的表情,就跟那一天——与她初次见面的那天


分别时的表情一样。
    不过,我当然没有吭声。出面解危的,是坐在前面的女同


学。
    “老师,没关系啦。我们都知道她的名字了啊。”
    “嗯啊,她叫虾泽真冬对吧?”“对啊——”教室里的气


氛变得很怪。“是那个弹钢琴的”、“我在广告上看过”之类


窃窃私语此起彼落,我发现真冬的纤细手脚正因为同学的反应


而微微发抖。当时发觉危险征兆的,或许就只有我一个。
    “啊,嗯、这样啊……”隐居大人看着真冬,不急不徐地


说着:“那么虾泽同学,要不要跟同学打个招呼呢?”
    一个女同学突然举手发问:“请问你什么时候推出下一张


专辑?”
    我不太记得那个女生的名字,但记得她是个很会讲话的家


伙。大家便以这个问题为开端,开始一连串的提问轰炸。
    “之前不是说会就读音大附中吗?”
    “最近都没有新广告推出,是什么原因呢?”
    有个不太了解状况的男同学问:“什么广告啊?”“就是


那个寿险广告,你不知道吗?”“啊,那个广告啊,我知道,


我知道。”“嗯?真的吗?”教室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真冬原本严肃地凝望着天花板,这时却突然用响亮又尖锐


的声音说道:
    “请你们全都忘掉。”
    此刻的寂静宛如冻结的湖面,包围了整间教室。
    教室里,真冬紧绷的声音持续回荡着——和那时说的话一


样。
    “……到了六月我就要消失了,所以请大家忘了我。”
    真冬把话说完以后,大家一句话都没说,也想不到该说什


么。解救我们这一帮不知所措家伙的,是导师时间结束的钟响



    “啊,这、这样啊?那么……虾泽同学请在那里就座。”
    隐居大人指着教室的后方。终于回过神来的我才终于发现


自己左边放着一副空桌椅。
    “我们班的班长是寺田同学,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


她。”
    最先对真冬提问的那个同学就是寺田。然后隐居大人便把


出缺席记录簿与收好的讲义夹在腋下,快步走出教室。
    真冬吞了吞口水,稍微调整一下呼吸,以充满敌意与戒心


的眼光环视教室之后,安静地走下讲台。教室里一片安静,真


冬走在课桌椅间的走道,所有人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莫非视


线稍一转移,真冬就会瞬间消失?不,不可能有这种愚蠢的事


,只不过连我也不例外,或许是因为一直被盯着的关系,她在


经过我座位的时候非常刻意地把脸遮了起来。脚步声突然在我


身旁停了下来——
    “——啊!”
    被发现了。真冬用她微微痉挛的手指指着我,很惊讶地大


声喊着:“为、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用双手手臂抱着


头,趴在桌上,更发觉全班的视线都在我身上。饶了我吧。
    “什么?你们认识吗?”
    千晶看了看真冬又看了看我,而我就像拿额头在桌上擦一


样,不断地摇头。
    “不不不,不认识。她一定是认错人了。”
    真冬却说:“干嘛要说谎!”
    “是你要我忘记的吧?”
    “你看,你不是还记得吗!明明叫你忘了我的。”
    啊啊……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嗯,所以跟你说我已经忘记了啊,你是谁啊?”
    “骗人!”
    听在旁人耳里,我们的对话一定非常白痴吧?周遭同学交


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千晶好奇的视线更是刺人。虽然第二


节课是我最讨厌的古典文学,不过就在这一刻,走进教室的欧


巴桑国文老师在我眼中却像救世主一样。
    
    就算把她美丽到不真实的脸孔和明星的身份都考量在内,


真冬也不是我想接近的女孩类型。自从她转来的那一天起,每


到下课就会被一群好奇的女同学围着问东问西,不过除了偶尔


冒出几句“不知道”、“我不想回答”之外,她几乎都不回答



    “为什么会在这种奇怪的时候转学啊?”
    午休的时候,千晶看着那群人小声地说道。
    “我们学校是普通高中,而且她艺术选修偏偏又选美术。


为什么呢?”
    我们学校的艺术科目要从音乐、美术、书法三项中选择一


项。老实说,明明是个钢琴家却不选修自己最擅长的音乐,的


确满奇怪的。
    “问本人就知道啦。”
    千晶挥着手说:“我没办法突破那面人墙啦……”接着大


口大口地挟走我便当里的菜。最近我都考量到便当的菜会被她


瓜分,所以多准备了一些。
    “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她的啊?”
    “……在梦中?”
    “你要不要去保健室?”
    “不要。唉呀,很难跟你解释。”
    “反正午休时间很长,你就从头解释一遍吧。”千晶虽然


面带微笑,眼神却十分强硬。就在我逃避这个话题的时候,她


很拚命地把便当全部吃光了。
    真冬的反社会态度在课堂中依然故我,既不抄笔记,课本


也常掉在地上。偶尔有些老师不因为她是转学生而特别优待,


直接叫她到前面讲台上;她也依旧坚决地坐在位置上回答:“


我不要。”老实说,我觉得她真是太酷了,即使我心里想这么


做也办不到。听千晶说,她上体育课的时候也只是坐在场边看


着而已。
    转学后的第二天午休,真冬好像有点受不了凑热闹女同学


的包围,好几次从人墙的隙缝中用求救的眼光看着我。要我帮


忙我也没办法。
    女生的问题大多是摄影棚是什么样的地方啦、电视公司有


哪些艺人啦、有没有遇过他们啦之类的啰唆问题。就在我正想


拉开椅子起身逃离这些人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拍桌子发出“


砰”你一声。回过头一看,只见人墙裂开一道隙缝,真冬泪汪


汪地站在中间,指着我说:“你们去问那个人,那个变态有我


全部的专辑,对我的事情应该也很了解。”
    咦?什么?
    真冬把椅子踢倒后从我身旁跑开,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无数的目光投向我,班长寺田同学最先开口:“……变态


同学和虾泽同学是什么关系?”干嘛叫我变态啦!
    “听你们昨天说的话,感觉好像之前就认识。”
    “对啊。”
    那个女人,居然只顾着自己逃走就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
    某位男同学开口说:“那是因为这家伙的父亲是音乐评论


家,才有这层关系吧?”
    “啊,是古典音乐方面的嘛。”
    “那你之前就认识她了吗?”
    “你爸爸应该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吧?”
    “你回去问问看嘛!她为什么来念这所学校之类的啊?虾


泽同学完全都不讲自己的事情。”
    我不可能连那种事都知道吧?你们以为古典音乐界很小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为了逃离现场,我也只好含混地点了


点头。
    尽管如此,被真冬那么冷默地对待,还一心想要跟她说话


。这是班长为了让真冬融入班上的贴心举动,还是出于好奇心


的高忍耐力?我完全不了解,也许两者都有吧。
    
    那天回家以后,我终于强烈地体认到世界有多小。
    “对了,哲朗,你还记得虾泽真冬吗?”
    我一边准备晚餐,一边询问待在饭厅的老爸。我已经忘记


从什么时候开始直呼老爸的名字,大概是在老妈离家出走以后


吧?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慢慢没办法把他当父亲了。
    这时的哲朗穿着运动服蹲坐在椅子上,随着喇叭传出的大


音量柴可夫斯基华尔兹节拍用筷子敲碗,嘴里一直喊着:“晚


饭还没好啊?”这是一个年过四十还有个孩子的男人会做的事


吗?
    “……你刚刚说什么?”
    哲朗转过头来,手仍不停地敲着碗。我突然冒起无名火,


一把抢走筷子,关上音响:哲朗却像个小孩一样嘟起嘴来。
    “我刚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叫虾泽真冬的人?”
    “嗯?啊,记得。虾泽真冬啊,她还是适合巴哈啊。变奏


曲几乎都有些不流畅的地方,但这就是它迷人之处。偶尔会有


演奏巴哈乐曲时令人惊艳的年轻人出现,例如……”
    “够了,不需要讲解。”
    算了,对于哲朗来说,她只不过是众多钢琴家其中之一,


只会说些演奏方面的事也是理所当然。就在我边这么想着边走


回厨房时,哲朗又开口了:
    “不是说她转到你们学校了?”
    “你怎么会知道?”
    我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差点踢到锅子摔倒。
    “我和干烧虾仁都是那里的校友啊。而且干烧虾仁又是学


校理事,一定会不讲理地硬拉她进来就读吧。”
    “啊……是喔,那是他女儿吗?”
    虾泽千里——通称为“干烧虾仁”(注:在日文中和“虾


千里”谐音,而日文的“虾”即为“虾”之意),是少数广为


人知的指挥家之一,曾是波土顿和芝加哥等地交响乐团的专任


指挥,也是国际知名的音乐家。顺带一提,这个戏谑的外号就


是哲朗定名的——评论家真是可怕。
    虾泽真冬出道时掀起的话题之一,就是她的父亲是“名满


国际的干烧虾仁”。过去应该有人找他们商谈过父女同台表演


的事,不过真冬在表演之前就从音乐界消失了。
    “问题是我们学校已经没有音乐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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