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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心,也不好让他们伤心。当我这么想定以后,毅然决然地向前行,但也只是慢慢、慢慢地往前走。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再这样下去,我根本看不到未来。
我暂时没跟家里联络,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
大四的五月,我从农学部的研究室逃出来以后,回过家一次。之后我为了要处理很多麻烦事,所以回到京都来。当时,爸爸写了一封信给我。
回程的车上我把那封信拿出来读。信里,爸爸提到了什么叫做与人生相关的重大决断,以及在作这些决断的时候,应该要对哪些条件详加考虑等等,这是爸爸会写的信,思绪清晰、条理分明。那时我正处在一种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烦闷当中,因此在这样清晰整齐的思绪面前,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信纸的最后写着“给我引以为做的儿子”。我当然不会认为,我这种儿子有哪里值得骄傲,于是我愈发说不出话来。
我走在夜晚的道路上,想着这样的事。这不太符合我的风格。这种少年维特的烦恼只会侵蚀我的心智而已,我试着打个马虎眼,让自已沉溺在明朗愉快的妄想中,虽然拼命想让自己集中精神,但成效不彰。
我开始对“邪眼”出现的征兆感到恐惧。我的尊严可以说是被这样的不协调所打碎。我想,邪眼要做的,无非就是把我拉到地面上。那家伙一定躲在某处。我能够逃离它的威胁吗?
我心神不宁地拥抱自己那无法沉静下来的灵魂,在黑暗的街道上来回彷徨。最后,我一直走到了田中春菜町附近。
◎
夜空响起了像是金属一样的锵锵声。我很快地反应过来,随即在覆盖住这黑暗街道的空气中竖起耳朵。柏油路面冷得刺骨,街灯投射出模糊的白色光亮。这里的街灯,沿着住宅区的道路一盏盏点亮。在那样的白光中,没有任何生物,只有我一个人吐着白烟。白色的烟雾飘浮在空中,看起来就像蒸汽一样。远处的十字路口,闪闪发光的睿山电车,从右到左行驶过去。
我跑了起来。
车轮轧过铁轨的锵锵声忽远忽近,非常靠不住。我没办法再站在原地。我的全身就像是布满了耳朵,我左左右右地跑在这城镇当中错综复杂有如网络的小路上。我突然注意到眼前这栋废弃大楼……那时,我遭受了无理的羞辱——我居然得要替远藤外送寿司。就在那时,我来到了这栋废弃大楼前。废弃大楼的另一边,传来了非常激烈的车轮压轧铁轨的锵锵锵锵声,然后,就这样回归平静。
我往小路深处探了探。那里似乎有光彩摇动,确认四下无人后,我踏进这条小路。一路上,与先前一样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破烂,在黑暗当中更显得难行。
这条小路走到底,就会走到废弃大楼的中庭。听着发车铃声冲撞着那古旧车库的天花板,我不假思索地跑了出去。我通过以乌亮的木材制成的检票口,斜眼看了看貌似古旧的砖墙,穿过走廊,没看到任何站务员与旅客。然后,我飞也似的投入了二节车厢组成的睿山电车之中。
当我搭上这辆车的同时,我听见“噗咻”一声,门逐渐关上了。笛声止歌,最后一个音阶则始终在棚架顶盖之间回绕。
睿山电车开始动了。
我叹出一口气,坐进柔软的椅子里。
◎
电车穿梭在夜深人静的京都街道。
车窗因为外头的夜色昏暗显得有些暗沉。在车内照明的灯光下,我的脸倒映在车窗上。我抵着车窗,看着外头的景色,民宅栉比鳞次,可以看见一户户的屋檐。漆黑的空间一下子伸展开来,街灯模糊光亮。“啊啊要到鹭森附近了”,我一边想着,车子一边跑进了两边紧邻着矮墙的窄路。树木的叶片从两边盖过来,与窗户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通过水渠蜿蜒的邻侧时,我注意到自己注视着阴暗窗外的姿势,与从前我从水渠的另一边看到的她一模一样。每天晚上,她到哪里去了?我一边想着,电车随即进入了苍郁又昏沉阴暗的修学院离宫(注:观光景点,建于l659年,为日本天皇家的别墅。)的森林,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电车很快地穿过了幽暗的森林,接着是一阵刺眼的光亮。
车里的照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熄掉了。日光充满了整个室内。好暖和。我让身体完全跟随车子本身的震动,一边看着窗外。一片翠绿包覆住电车,电车则沉稳地行走于巨大的林木之间。
滑进了像是水泥之岛一样的元人车站,电车随之停下。门“噗”的一声打开了,四周静得像是冻结般。我暂时停在座位上看着门外的景色,听见远方鸟儿啁啾的声音。
无人车站坐落在树林里,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流泻而下,替水泥地染上了颜色。每当风吹过,光线就会产生些许震动。眼前除了一张塑料长椅外,什么也没有,就连被风吹日晒的时刻表什么的也没有。没有像是耳鼻喉科或者是消费金融的广告,也没有烟灰缸。对了,烟灰缸。我突然想点根烟,但是我的烟放在公寓里了。真可惜,啊不,她很讨厌烟味,这样比较好。
走出车站,我漫步在树林间。空气轻抚我的脸颊,感觉有些冷凉,停下脚步马上又回温一些,但是再往前走就又冷了。树木有点稀疏,要穿过这个树林不算是什么辛苦的事。
走出树林,就看到了一片原野。水嫩的新绿包围住这一片原野。我觉得我就像来到一个宽广的器皿底部。这个器皿底部有着冰冷的液体,而我正一边拨开这些液体,一边到达器皿的底部。我听见自己的脚步踩在草上的声响,我吹了声口哨。
原野的正中央是一个书架,这个书架看起来相当眼熟。那是她生白时我送她的东西。我们两个人千辛万苦地从家具行把这东西搬到她的大厦。这个书架很大,两侧长长地延伸出去。我想着跟她一起穿越东大路通的景象,那是相当微妙的光景。书架里排着山本周五郎、谷崎润一郎,以及《源氏物语》。我把源氏拿下来,翻了一下又放回架上。我想起来了,我读到了《宇治十帖》(注:《源氏物语》的最后十个章节。),但这种通篇都是“哎呀”的作品,实在是元福消受。
我低头一看,一只用太阳能电池的摩登招财猫就放在我的脚边。它沐浴在阳光下,来来回回地摇着手,看来乐在其中,是把我当成笨蛋的意思吧。或者是乐在其中地把我当笨蛋看也说不定。
我叹了一口气,转过身。
太阳之塔,就矗立在青绿茂密树林的另一端。
果然是比我印象中还要大上一圈啊!只能用伟大来形容了!她迷恋地看着太阳之塔,简直整个人要扑上去。在这个时候,我对着太阳之塔低下头,有如祈祷一般,输给太阳之塔,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这么想着。
◎
我远离了太阳之塔,穿过草原,走过一排法国梧桐,在我的两旁有着小小的水渠,日光照在水面上熠熠生辉。
我对着出乎意料地回想这一幕荒唐风景的自己吐口水,更对着想要让喜欢这样流水画面的她看看这样的风景的自己吐口水。这里吐吐,那里吐吐,喉咙就有点干了。
当我想到,她可能正走在茂密的树林中,就像只猫咪一样——我瞬间转过头看,连个影子都没有。如果在这里遇见她,那么远藤那个怪男人,应该也会单手扛着摄影器材,就算是在做梦也要跟来偷拍吧!或许他还会跟她说我是个笨蛋白痴智障又爱说谎的家伙也不一定。
接着,我走向安静悠闲的民族学博物馆。
她也不在那里。
巨大的博物馆只有我一个人在,看起来就像是迷宫一般。博物馆很安静,只有我的脚步声回荡着。小时候我很喜欢看复活岛的巨石像。我在这个馆里,看着一个仿巨石像所做成的非洲雕刻品。我像是把这个博物馆给包了下来似的一个人在这里参观。这种体验恐怕一辈子难有一次。为此我欣喜若狂,暂时把她的事抛在脑后。
我晃到了明亮的中庭旁边,透过墙上的玻璃窗,看见纯白色中庭空无一人。中庭上方则是黑色博物馆所切割出来的四方晴空。中央摆了一尊萨波特克(注:16世纪的墨西哥古文明,和玛雅文化一样,后被西班牙军队消灭。)的大型雕刻,前方摆了一张白色的桌子,远藤正正经八百地坐在椅子上,靠着桌子在写些什么。
我穿过半开的玻璃窗,若无其事地走到中庭。
因为太过安静,以至于远藤马上就听见我的脚步声。他一脸惊讶地抬头,立刻把手上的笔记本合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远藤说。
“那是我的台词吧。”我说。
“居然连这里都找得到。”
“那也是我的台词。”
我抬起头,看着晴朗到让眼睛刺痛的天空。
“你在这里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
一个黑色皮包靠着椅脚摆在地上,里头应该都是摄影器材,看起来,他还没学乖,还在玩偷拍。只要可以接近她,就是万死也值得,所以远藤才会跑到这么有深度的地方来,继续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拍摄。针对这件事,我差点就不假思索地把他用龟甲缚的手法绑起来,再丢在这个中庭里。只不过,我不知道龟甲缚的具体绑法。
“你也注意到那个车站了?”
他垮下肩膀,就像是放弃了。
“偶然而已。”我在桌子旁边的另外一张椅子上落座。
“她在哪里?”我开始找人。
“不晓得。不过,应该在某个地方吧。”
远藤好像真的不知道的样子。
“你都跟到这里来了,还是什么都没跟她说?你在干什么啊?真是个胆小鬼。”
“我有我的方法,你少管我。”
他说,多少带了一些忧愁的味道。
“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住手吧。老像只小老鼠跟在她后头转来转去,这是不行的,你的路会越走越偏。”
“我不想听被甩掉的男人说教。”
“唔,的确,我是没有什么立场说话。”
远藤粗鲁地拉过皮包,取出小小的保温瓶,然后他把之前那种美味的咖啡倒进杯子里,推到我眼前。我刚好喉咙很干,就满怀感激地收下了。
“这里为什么到处都是招财猫?”远藤说。
“我也不晓得,那是谜中之谜。”
我一边喝咖啡,一边瞎扯。
我们时不时地抬头望着天空发呆。这应该是春季的天空吧。
在远藤的公寓谈话时,我就已经对我们两个人面对面时会有什么状况感到些许好奇。这点我之前已经写过。现在的状况,却比之前更诡异许多。眼前,我们就在她的梦里,但是最重要的她却不在,只留下我和他在这里干瞪眼,简直毫无意义可言,性价比实在是差得可以。
我已经意识到再待在这里,恐怕连她的背影都看不到。出现在我眼前的就只有远藤而已,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火大。不过我也注意到,在我发火以前,已经能够享受这种特殊的趣味了。
“那么,你甚至一路闯到她的梦里来,有什么非到手不可的东西吗?”我说。
“不。”远藤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我们两人便相视而笑。
“你也真是不得已哪。”
“我到底是怎么了,好怪。”
远藤看着天空,皱着脸,嘴里发着牢骚。
“你现在就跟个变态没什么两样哪。”我说。
“我可不想被你说成变态。”
“嗯。”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我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啊!就在我绕着她团团转时,事情就变成这样了。我迷惘了许久,回头才注意到居然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