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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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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脖子,头就显得无依无靠。已经有点儿老花,却坚决不戴眼镜,常年眯着眼睛,靠视网膜外一层湿润的水汽看清楚一切。
    在过去的三年里,拯民一直在训练母亲对他的生活保持距离,训练她不要让过分黏稠的爱溢出,训练她沉默。他的训练似乎成功了,母亲终于不再用滔滔不绝的话来烦他,可他反而觉得怅惘。
    这几年母子的关系降到冰点。她知道要是专程来看儿子,拯民一定不会答应,甚至可能躲起来。这次,是她的母亲生了病,她北上探望,在转车的空隙来借机看一眼儿子。
    沉默中,母亲忽然说:“上帝保佑你姥姥。”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拯民知道母亲这两年信了基督,每周末都去做礼拜,还结识了一帮唱诗班的老姐妹。他对那十字架是很恐惧的,取笑母亲道:“上帝和你说中文还是说英文?”
    母亲支支吾吾道:“上帝每天那么忙,咋可能理每个人?得到一定的阶层,他才会和你讲话。”
    拯民冷笑道:“那他还怪势利的。”
    母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愈发苍白,两颊上的肉抖动了一下,又低头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拯民意识到自己把失恋之后的愤怒与狂暴都发在了这样一个可怜的妇女身上,他略带愧疚地从橱柜里找出两盒别人送给科夫的日本羊羹递给她。母亲惊叹地抚摩着暗金色的盒子,上面印着半轮落日和血色大雁。她像个孩子一样轻易地重新欣喜:“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她从双肩包里翻出两件皱巴巴的鳄鱼牌T恤,在拯民胸前比画着,两件都是酱菜绿,一看就是商场大减价时慌乱拣的,连尺码都不对,松松垮垮。母亲满意道:“多精神。”
    拯民在镜中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老时的样子,他惊悚地推开母亲的手,背过身去。母亲上前一步,拉开拯民的衣柜,准备把T恤放进去。他来不及阻挡,就听到她颤抖着大喊一声:“上帝老天爷呀!”
    衣柜里放着一张巨大的照片,是拯民从床头的墙上取下来藏起的。那是他和科夫的照片,两人模仿当年约翰·列侬和大野洋子的经典姿势相拥着,拯民全裸地躺在床上,挑衅地看着镜头,科夫也全裸着,侧躺蜷缩偎依在拯民的怀里。拯民舍不得扔掉这张照片。
    母亲看着照片,发出一声摧枯拉朽的悲鸣,那句在拯民的童年和少年都为之心碎的话,如同夜航船的汽笛,贯穿在他每个梦魇里:“我的乖乖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的老妈妈!”
    
    第二章
    
    假如拯民没有认识科夫的话,他现在应该积极准备着毕业,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宿舍楼和图书馆之间。凭着他的成绩申请到了不错的美国学校,或许他会为了逃避母亲,在毕业后留在国外。他会有一栋不错的房子,花园里种着欧洲夹竹桃。或许他会娶妻生子,养一只狗,偶尔在妻子、孩子都不在家的周末午后,花钱找男妓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可是拯民认识了科夫。
    拯民从小到大成绩优异,老师说考卷上问题的答案仿佛写进了他的血液里。拯民自己却知道,他并不是智力上的天才,而是在人情世故上有超凡的敏锐。当他看着考试题目,他脑海里立刻能浮现出那个绞尽脑汁伏案出题的人——他的长相、喜好和企图,立刻知道该怎样去讨好他。
    还是个孩子时,他的朋友就是年龄至少是他的五倍的人。母亲至今依然津津乐道:五岁的拯民和邻居老头儿坐在夕阳里玩成语,老人说:“绿树成荫!”他说:“一叶障目!”老人说:“夸父逐日!”他说:“四海为家!”
    拯民没费什么气力就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和其他乡镇级、省市级、国家级的神童一样,人生第一次握在自己手里,虚无得一塌糊涂,只好用加倍的勤勉与忙碌来掩饰自己的迷茫。
    拯民兢兢业业地考第一名,逼教授给出史无前例的高分。早晨六点就起床,在学校池塘边上把一本英文词典翻来覆去地背。
    他过剩的精力来源于他没有情感生活,他没有对任何女人产生过欲望——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他一直以为是母亲给了他过于浓重而热烈的爱,如同在清晨饱食了一顿,直至中午都不觉得饥饿。他乐观地想,等到母亲爱的烙印逐渐散去就好了,他就可以恢复正常。
    直到他遇到了科夫。
    科夫是富家子弟,在国外学了几年艺术与哲学,回国后无所事事。他和拯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对拯民来说无比艰巨的事情,对他来说不值得一提;拯民深信不疑的东西,他觉得非常可笑。拯民在他面前深深地自卑,因此深深地被他吸引。
    第一次见面,是在传说中的世界末日,拯民的师兄邀请他去郊区,说有好几个朋友租下一个别墅举办派对。拯民一进门就看到科夫,他显然是人群的中心,很放松地坐在沙发正中,穿一件挺阔气的白灰夹克,背后印着一个扑倒的黑色人形,人形的一只手伸到了衣服的前面,惊悚诱惑。
    吃完宅急送的比萨,大伙儿挤在巨大的液晶电视前撕心裂肺地卡拉OK,寻不见科夫,让拯民去找。他发现科夫躲在阳台上抽烟。拯民站在他身边,冷得牙齿发颤:“你不去唱歌?”
    科夫摇摇头,说:“受不了,受不了那音乐,数字化的、电子化的,把所有灵气都吸走了,只剩下电脑里一堆脏不拉几的玩意儿。”
    拯民说:“我能理解。”
    科夫并不看拯民,只是笑笑。拯民的脸立刻红了,解释道:“我过去是拉小提琴的。”
    科夫瞥了他一眼,继续点点头。拯民意识到科夫根本不在意,更不在意他那股妄图讨好的傻气。
    科夫忽然问拯民是否知道福柯。拯民摇摇头,科夫开始介绍那个光头的哲学家,街头抗争时还小心不能脏了丝绒外套的法国人,半夜在酒吧寻欢,回来之后却愧疚地瘫倒于地的男同性恋者,那个死于极为痛切、极为强烈、极为势不可当的快感的性冒险者。
    科夫讲福柯在同性恋浴室中寻欢狩猎,独立黑暗的小隔间,求爱的人或站或躺,等待着陌生人的抚摩。
    拯民压抑着不安,嗤笑道:“你试过?”
    科夫笑了,过了半晌才说:“嗯。”
    拯民沉默了。科夫笑道:“你也可以,你比你想象的自由很多。”
    零点刚过,末日未来,屋内爆发出热烈的喝彩,不远处的夜色中也爆发出绚烂烟花。喧闹之中,拯民觉得自己听懂了这句话,前所未有地清晰,也前所未有地迷乱,如同一阵狂风搅乱了河的流向。
    两人好上之后,科夫曾说过,在烟花爆裂的瞬间,他对拯民刹那股强烈的欲望如同电击,让他手脚发麻。
    半夜准备睡觉,拯民就势倒在一楼的沙发上。他是被一双手唤醒的,一双手探进他的衬衫,抚摩着他的胸膛,然后摸到他内裤的橡皮筋。他微微扭过头半睁着眼,看到地上摊着的一件白色夹克,很镇定地继续闭上了眼睛。
    那以后,拯民总是穿越大半个城市去找科夫,在地铁上度过的漫长时光,他沉浸在对于科夫体味和气息的羞耻回忆里,身体几乎要化成一摊水,要靠着车厢中的钢柱才能站稳。
    科夫的公寓坐落在混乱的闹市区,对面是一座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大百货商厦,大得就像一座城市,流动的霓虹灯映在窗玻璃上。科夫不装窗帘,床就对着五彩变幻的窗户。房间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汽车喇叭声、小贩叫卖声和大排档的喧嚣声。拯民总是觉得自己身处一部无休止的吵闹电影里。
    他们长时间地躺在床上,并不说话,只是听着楼下的市井声。两人像是从世界中剥离出来的天人,以嘲笑凡人的生活为乐。
    和科夫在一起,拯民总有种挥霍的感觉,无论是对物质还是时间。科夫的朋友们都是和他一样年轻漂亮的富贵闲人,不知名的艺术家和贩卖青春的模特,他们轮流去彼此的家中聚会、喝酒、看电影、拍摄彼此美丽的身体,不知老之将至。
    拯民每一天都有末日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他曾经最爱的清晨,如今最害怕——看到太阳照常升起,就一阵惶恐。到了学年末,教务处打电话来警告这样再缺课下去可能会留级,拯民开始临时抱佛脚地准备应对考试。科夫躺在床上,看到拯民坐在地上散落摊开的书里,笑道:“你以为文凭能值多少钱?”
    拯民见过大学应届生,住在学校附近的八平方米的地下室房间,充满异味的走廊,洗澡、上厕所和用水都是公共的,白天上班就如老鼠一样从地底涌出。拯民想到辛苦读了四年书还是这样惨淡地生活,实在不值,就这样办了退学,专心致志地与科夫同居,穿梭在城市五光十色的迷宫秘道里。
    拯民学习科夫对于仪表和细节的重视,学习他讨厌一切坚硬的东西——从食物到鞋底,学习他永远把自己的感官调到最灵敏的频道。两人都颀长白皙,神情都相似,看起来就像水仙花少年以及他在水中的倒影。
    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样貌,都是靠钱堆出来的,他们用的当然是科夫父亲的钱。科夫此生最大的矛盾,是他既憎恶金钱所代表的庸俗,又要依靠金钱获得憎恶他人的资本。
    科夫说自己要一点点从父亲那里套出够几辈子挥霍的钱,然后向父亲公开自己的性取向——给父亲最后的打击。
    然而,科夫的父亲却在报复来临前死去了。科夫去医院看了父亲最后一眼,回来之后沉默了好几个小时,然后拿出闲置很久的小号坐在窗边吹奏,佝偻着的脊背在午后勾勒出一道瘦弱的光,脚缓慢地打着拍子,像是一座古董钟。
    科夫吹出的一切是如此温柔,让拯民的心一抖,几乎滚下热泪,他想和那些消逝在空中的音符一样,跪在科夫的脚边,乞求和他多待一会儿。
    那天晚上,他们互相吻着,科夫如小兽一样呜咽许久,然后转过身去,洁白的背脊如同剑锋上的寒光。拯民像瞎子一样伸手去摸索,却只摸到孤独。他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给科夫安慰,永远也无法走进他的脑海,修改他的孤独,哪怕一丝一毫。
    那天之后,科夫和圈子里的朋友全断了联系,买了这套较为安静的西边的公寓,自己则经常好几天、好几个礼拜失去联系。这是拯民的初恋,他后知后觉在几个月后才发现,科夫正在以一种伤害最小、最自然而然的方式跟他告别。
    直到科夫彻底地离开,他们那些曾经的朋友也随之彻底失踪,拯民才发现自己是科夫半途而废的赝品,一切倨傲、堕落和虚无都是狐假虎威。骨子里,他从未长大,他依然是那个谨小慎微去讨好他人的孩子。
    
    第三章
    
    假如拯民和母亲的关系没有破裂的话,那么他就不会如此孤独。他或许会尽一切努力去做一个让母亲骄傲的孩子。他不会允许自己堕落,他会是人类的大多数,愉快地在他人制定的标准里过完一生;他不会允许自己心碎,不会允许自己在深夜号啕。
    可是,拯民却无法原谅母亲,无法原谅她在他身上施加的一切。等她意识到拯民渐行渐远的冷漠时,才发现两人关系破碎得无法修复。她曾徒劳地让拯民回忆往昔,以此来唤醒他心中的温情。她不知道的是,拯民都记得,这也是他痛恨母亲和自己的原因——他什么都记得。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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