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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瑄拼命的摇头——在她的心里,她的师兄应当是在高处的,不应为任何人、任何事走下云端,哪怕那个人是她也不行。
叶孤城定定的望着君瑄,缓缓将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
“好。”他的眸子之中只剩下了君瑄的倒影,低沉的男声也缓缓响起:“如今我们夫妇二人各有承担,日后难免有不可言说之密。”
闻言,君瑄的眼中也划过了一抹黯然。如果可以,她想对自家师兄无话不说。然而有一些事情并非只关乎她一人。如今她已经是隐门之主,便不能任性妄为。
叶孤城将君瑄的神情收于眼底,继续说道:“然,瑄儿在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只需要时时记得。”
他的覆在君瑄的手上的手指稍稍用力,让她能够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他胸膛的跳动。叶孤城紧紧的盯住君瑄,一字一句的说道:“若你身故,师、兄、绝、不、独、活。”
君瑄大骇,她抬眸死死的盯住叶孤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玩笑的成分。然而面前的男子严肃的脸庞和坚定的目光无不是在告诉君瑄,他所言之事半点虚假也无——若有朝一日她遇不幸,他是真的,会随她而去。
“君瑄只一人而已,幸得师兄珍之爱之。可是君瑄一人,又如何能与白云城一城之众相较?师兄身系一城安危兴亡,再莫说这样的傻话了!”
小姑娘言辞灼灼,却几乎要被叶孤城的话迫下泪来。君瑄本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从小到大都很少哭。然而最近的几个月而来,她却为叶孤城哭了好几次。
这是否便是所谓的“有情皆孽,无人不苦”?
叶孤城的眸色微沉。他自然知道的小姑娘心中自然有他,而且是重中之重。然而,叶孤城自己都不确定君瑄的那份感情是否是爱。因为在君瑄的成长过程之中,叶孤城亦兄亦父,他不知道是何时,他的小师妹已经在心中将他捧上了神坛。
她想要让他众人仰望的活着,却也将自己放在“众人”的行列。
“此间事了,白云城定将再无后顾之忧。师兄与瑄儿既定鸳盟,必定要同生共死的。”伸手将小姑娘拥入怀中,叶孤城冷声道:“瑄儿莫不是想让师兄成为背信弃义之人?”
君瑄心头一跳,用力的摇了摇头。
“所以瑄儿要护自己周全,今日之事,没有第二次。”叶孤城拂过小姑娘颤抖的脊背,低喃若情人絮语。可是君瑄和叶孤城都明白,这不是情话,甚至,这已经达到了威胁的程度。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君瑄心中忽然是难以明说的酸涩。她长于师兄身侧,一十五载有余,却从未见过师兄有这样的时刻——患得患失,辗转反侧。在此之前,君瑄从未吝啬过自身生命,或者说,从她继任隐门之日起,她就已经做好为此而殒身的准备了。
而如今,叶孤城的一句话让她不得不反身自重。她自知她的师兄是一言九鼎的伟男子,所以,她根本不敢去赌。
这一夜,君瑄并没有知道叶孤城的全部计划,也未曾告知叶孤城她自己的下一步行动该是如何。然而两人静默相拥,纵然依旧有着无法与对方言说的秘密,却也只觉内心一片安定。明天一早,他们又将去完成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事,然而这一次,君瑄和叶孤城或许能够稍微将责任放一放。
在长夜的掩映之下,他们的心中可以全然都是彼此。
第二天一早,叶孤城难得的没有一早就出去。他与君瑄一道做了早课,因为君瑄有伤,叶孤城恐怕她日后落下什么病根,便态度坚决的免了她清早习剑。
对此,君瑄难得的在叶孤城面前显露了一次她的不开心。饶是如此,叶孤城仍旧没有丝毫动摇。为恐君瑄觉得憋闷,叶孤城刻意遣退了前些日子刚刚提拔上来的那个侍从,决定带着君瑄在盛京逛一逛。
白云城虽繁华不亚于盛京,然而海外景色到底与中原不同。就拿街边小吃来说,在白云城之中,街边小贩大多叫卖各类椰汁凉果,海物生鲜。而在这盛京之中,最吸引君瑄注意力的却是小贩肩上扛着的稻草敦子上插着的一串串鲜艳的山楂与秋海棠。
如今天气渐凉,冰糖葫芦上的糖浆也并不会融化,那一串串海棠果和山楂上裹着晶莹剔透的糖浆,看着就勾人食欲。
叶孤城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街上的熙攘之上,他始终注视着自己身侧的小小少女。注意到君瑄落在糖葫芦上的目光,叶孤城微微勾了勾嘴角,上前为君瑄买了一串来。
小姑娘从师兄手里接过这串糖葫芦,先是伸出舌头飞快而迅速的舔了一口外面琥珀色的糖衣。感觉甜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小姑娘满足的弯了弯眼睛,“咔嚓”一声咬了小半个山楂在口中细嚼。
那副小模样,居然活脱脱的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猫。
这样的神态落在叶孤城的眼中,就只觉得他师妹无处不可爱。落在其他的男子眼中,只见一个面容如同远山青莲一般的少女骤然眉眼鲜活,就宛若寒冰乍破,又宛若白梅初绽放,当真是人间殊色,让这盛京的乱花再不入眼。
“美矣。”
在街上的酒楼之上,一个持酒望着窗外的男人低声喟叹。他的面容英俊,然而却只是普通的英俊。他的衣着精致,然而在这盛京之中,却也只是普通的精致。唯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紧贴着他的胯骨的豹皮袋子与他手上的鱼皮手套。
坐在他对面与他对饮的人和他的打扮别无二致,眉眼之间也有隐约的相似,只是看起来比他稍稍年轻一些。这二人显然是兄弟,听见大哥的感叹,弟弟也稍稍探出了头去,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那个拿着冰糖葫芦小口咬着的小少女。
这兄弟二人,便是蜀中唐门的大公子唐天仪与其弟唐天纵。今日他们兄弟二人得了闲暇,正打算在春华楼中尝一尝盛京的风味。未曾想,这美味还没有尝到,倒是先让唐天仪发现了一个绝色美人。
唐天仪是唐门大公子,早就有未婚的妻子。他的未婚妻子武功家世样样都好,更兼温柔娴淑。若说有让唐天仪不如意的,恐怕就是他的妻子的长相只算是清秀,莫说整个中原,就是在蜀中都排不上名号。
唐天仪之前并不觉如何,只觉“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作为妻子只需要贤惠就够了,至于颜色如何倒是不必苛求。然而今日他偶然在街上看见那个角色少女,方才觉得自己原来的想法竟是错的一塌糊涂。
娶妻当如此!
唐天仪看着街上并肩而过的男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痴了。他看见了那个漂亮得过分了的小姑娘背后的长剑,心中更是一片火热——她佩剑,应当是哪个门派出来历练的弟子。他们同是江湖人,他又是唐门大公子,未来……未来更是从龙之功,泼天富贵。如此一来,岂不是与那姑娘更为相配?
唐天纵看着兄长的神色,有些促狭的笑了下,而后眯着眼细看了那个如今正在看人捏面人的姑娘。当唐天纵的视线落在小姑娘身上的道袍和身后的剑的时候,他的笑容凝固住了。
一把将还在痴痴的望着的大哥拉了过来,唐天纵低声说道:“大哥,这个姑娘,你别想了。”
唐天仪和这个弟弟的感情极好,听见他这样说,却难免觉得被自家弟弟落了面子。将手中的就被重重往桌上一磕,他冷笑道:“怎的?自古美人配英雄,阿纵莫不是觉得大哥不够英雄?”
唐天纵看了一眼洒了大半杯的酒,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你知不知道那小丫头是哪个?”
唐天仪这时候发现了自家弟弟的古怪,他拧起了眉头,不解的问道:“怎么?那姑娘还有什么大来头不成?”
唐天纵飞快的瞥了一眼窗外的那抹近乎隐没在人群之中的倩影,压低声音对唐天仪说:“大哥莫不是还没听说过,最近盛京之中出现了一位连挑七十余位豪强的小道姑?”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位绝世剑客的约战之期越发的近了,君瑄平素又是行事隐秘,故而知道她在盛京的所作所为的人当真不多。不多,却并不代表着没有。
至少,这位唐家的小少爷是已经知道“君瑄”之名背后代表着什么了。它代表着,君瑄不仅仅是叶孤城的师妹,是花家的小姐,更是剑法卓绝、武功高强的剑客。唐天纵敢肯定,假以时日,君瑄之名必将响彻江湖。
听了唐天纵的话,唐天仪的脸上盛满了震惊。为等他回过神来,方才还热闹喧嚣的春华楼忽然就安静了。
☆、第50章 此唐门,非彼唐门。
第五十章。此唐门,非彼唐门。
春华楼是盛京之中有名的酒楼,如今正是饭口,本应是喧闹的。所以那样刹那的沉静便显得尤为突兀。
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之间,一个白袍持剑的男人拉着一个同样持剑的小姑娘一同走上了二楼。
店小二呆愣愣的看了二人半晌,被掌柜的一巴掌拍在后脑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白巾一甩,店小二连忙登登登的也随着二人跑到了楼上。
“客官,客官,咱们今天还有空的包厢,您看您带着小姐移步?”盛京不比别处,虽然大安民风开放,男女大妨也不严重,但是在盛京之中的小姐们大多出身名门,少不得要矜贵一些。这些小姐们平素就是出门,也是要在父兄陪伴之下。且她们就是不用带面纱,用膳的时候也难免要去包厢里的。
叶孤城还没有说话,君瑄却摇了摇头:“不必,这里热闹些。”
她和师兄难得能出来闲逛,自然要多领悟一些盛京风貌。
店小二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再劝一下。然而看见君瑄身侧的剑,他果断的闭了嘴——方才他只见二人周身贵气,还以为是哪家权贵的老爷小姐。然而能够佩剑的,显然不是什么闺秀弱质了。
叶孤城喜欢清静,然而他更喜欢纵容眼前这个小姑娘。所以,叶孤城随着君瑄一道走到了春华楼二楼的大厅之中。小姑娘喜欢的临窗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君瑄便拉着叶孤城坐得稍远了一些。那里虽然位置稍偏,可是视角也还是很好,可以望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他们两人的位置正在唐家兄弟的旁边。
唐天仪呆愣愣的看着他方才看上的小姑娘如今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刻,他似乎已经将弟弟方才说的话抛在脑后了。
他豁然站了起来,直奔君瑄而来。唐门的武功一贯以快著称,唐天仪作为唐门大公子,动作自然是迅速,唐天纵伸手想要拉住他,却拉了一个空。
“在下唐门唐天仪,不知姑娘芳名?”
若是有人告诉你,当叶孤城坐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却会忽略他,那么你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是疯了。
可是当君瑄的身影映入唐天仪的眼中的时候,天地万物都仿佛沦为了背景。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因为他的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绝色的女子。
君瑄正在听店小二介绍京城的美食,冷不防听见了唐天仪的这句话,她微微侧了一下头。唐天仪本身并不能让她的心中泛起任何波澜,让君瑄真正在意的是唐门。
那是君瑄曾经夜夜入梦的大唐,一教两盟三魔,四家五剑六派,这些已经失落的光影和着盛唐的月光,已经在多年的清梦之中刻入君瑄的骨髓。
天策折戟,万花绝响,藏剑不复。纯阳雪深,七秀水止珠沉,唐门仅剩妇孺。五毒蝴蝶泉漫血,少林空留残寺向斜阳。【1】
君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