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记得很清楚,老爸曾经多么的疼爱我。我有许多美好的记忆,他寄给我的明信片我经常把它们拿出来看了又看,明信片的边缘都因此变得有些破旧。我还记得在我三岁的时候,舒服地坐在爸爸的大腿上,听着他为我读的故事。我六岁那年,一个夏日午后,爸爸牵着我的手走在小学门口,那天是我第一次考阅读测验,爸爸对我说:“别紧张!”然后亲着我的脸颊说:“你一定会考得很好的!”
我也记得我十岁那年,几乎整天跟着爸爸,陪他去办事情、开会……我也认得帮他洗衬衫的干洗店老板娘,还有西装店的销售员,每次爸爸付账的时候,他们的态度总是十分尊敬。我们也常到一家充满新鲜炭烤咖啡香味的乳酪店去买干乳酪,还会到“Old Vinyl”去买爵士音乐唱片。每个人都认识爸爸,还称呼他“夏普立欧先生”,每个人都会对他微微笑,不只是对他,也会对我们小孩微微笑。爸爸总是把厚实温暖的手放在我的头上,摸摸我的马尾辫说:“这是我们家的老大,坎妮。”然后,每个人总是会说:“你爸爸说你很聪明呢!”然后我就会乖乖地站在那里,微微笑装出一副很聪明的样子。
但是当我越来越大的时候,那种日子就越来越少了。爸爸不再关心我们,他对露西、对贾斯、甚至对我妈都不理不睬。他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很晚才回家。但是你知道吗?当我享受他的爱、当他温暖的手放在我的头上、当我的头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时,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可与之相比拟,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再把这种感觉找回来。
我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离开我们。我放学回家,碰巧看见爸爸在房里打包衣物。“爸?”我问他,因为大白天看见爸爸在家我觉得很讶异。“你要……我们要……”我想要问他:我们是不是要一起去旅行?但是他的眼神很沉重,他说:“去问你妈,她会跟你解释。”
老妈的确解释了一番。她说她跟我爸都很爱我们。只是他们两人的婚姻无法维持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从同学海蒂那里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我被吓得呆呆的。海蒂在学校里是一个很出名的女孩。我们参加同一个足球队,但是平常不相往来。在足球场上.她总是一副非常不希望我把球传给她的样子,好像我踢过去的球会把污秽和病菌传给她似的。
“你有没有听到一些有关你爸的消息?”当时,我和好朋友坐在餐厅的角落.那是海蒂跟她同伙都不可能选择的位子。那天她看见我们;就一屁股坐下;问了我这个问题。
“听到些什么?”我问她,感觉怪怪的。我一点都不相信海蒂的话,因为过去六年以来,她从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她那个朋友珍娜也是属于花枝招展型的人,总是刻意把头发弄得美美的。
海蒂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告诉我说:“我听我妈说,你爸已经搬去卡柏山路和一个牙医助理同居。”
我无意识地拨弄着手中的花生酱三明治,心想:“她说的是真的吗?海蒂的妈妈为什么会知道我爸的事?……”我的心里忽然浮现了一堆的问号,同时也浮现了一堆我见过的牙医助理们的脸。
珍娜把身体靠过来,一副假好心的样子说:“听说……她才二十七岁哦!”
现在我终于搞清楚她们是把这件事当成八卦了!海蒂和珍娜盯着我看,我的朋友们又盯着她们看。而我就像被硬推向舞台上的演员,甚至连自己的台词和角色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我心想这是真的吗?爸爸真的这么狠心吗?我的眼睛盯着她们,叫她们走开。我的朋友们也被我吓了一跳,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对这两个人说:“你们给我滚!”
珍娜眼睛转了一转,海蒂的身体则往后移动。“你这个肥猪、大笨蛋!”她一边走回那些身上穿着名牌服饰的男孩以及只喝健怡可乐的女生们的餐桌,一边叫骂着。
我缓慢地步行回家,看见妈妈在厨房里,橱柜和餐桌上堆放着几袋食物。“爸爸跟人家跑了吗?”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妈妈把三大袋的鸡胸肉放进冰箱里后,叹口气说:“我不希望你知道这些事情……”
“海蒂跟我说的。”我说。“是她乱讲的对不对?”我一边问,一边希望妈妈也同意我的看法。
可是她却在餐桌那儿坐下来,她说:“海蒂的妈妈跟你爸爸是在同一家医院里工作的。”
那么说,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你可以老实跟我说啊!我已经不是小孩了。”然而,在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只是个小小孩——父母仍然念着床边故事给你听,过马路的时候他们还是会牵着你的小手。
我妈叹了口气说:“我想还是由你爸爸告诉你会比较好。”
可惜我跟爸爸都没有机会谈到这些事。他两天后搬了回来。贾斯、露西跟我站在后院看着他从小小的红色跑车车厢里拿出行李。爸爸从停车处走到房子里,每一步都发出声响,而他连正眼都不瞧我们一下。
“坎妮。”露西哽咽说:“他回来了,真好。他不会再离开我们了,对不对?”
我看着门在他身后慢慢地关上。“我也不知道。”我说。我也很想知道答案,但是爸爸现在看起来不容易亲近,我妈也无能为力。她带着一点责怪的意味跟我说:“不要太操心。”其实她自己也是一副失眠的窘态。“亲爱的,没事的。”我妈从来都没有叫过我“亲爱的”。这让我感到更加害怕,我还是直接找“消息来源”来问问比较可靠。
星期一下午我在女厕遇到海蒂,她站在镜子前抹护唇膏,我故意清清喉咙想引起她的注意,不过她没理我。
我拍拍她的肩膀,她转过身来,撅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干吗?”
她怒视着我,我吞吞吐吐地说:“嗯……有关……我爸爸的那件事……”
海蒂的眼睛转了一下,从包包里拿出一支粉红色梳子。
“他搬回家住了。”我说。
“那很好啊!”海蒂一边说,一边梳着刘海。
“我想你大概听你妈说起过他搬回来住的原因吧?”
“我干吗要告诉你?”她很不屑地说。
说得也是,我——一个胖嘟嘟,长得不起眼的坎妮·夏普立欧可以用什么来跟这个美丽大方的海蒂攀上关系呢?我当然是花了一整个周末来策划今天这个举动:我从纸袋中拿出两样东西。第一样是长达五页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读后报告,另外一样是我早上从爸妈的酒柜里拿来的伏特加酒。
海蒂跟她的朋友在学业上或许大大不如我,但是她们在玩乐的方面可是大有来头。海蒂伸手拿过我的酒,然后又伸手想拿走我的报告。
“你先告诉我!”我的手紧紧地抓住报告。
她耸耸肩,把酒放到包包里,然后又回头去面对镜子说:“我听我妈在电话里和别人说,那个女的希望能够生几个小孩,可是你爸不想再有孩子了。瞧你那副德性就知道为什么了。”她一边冷笑着,一边又伸手要拿我的报告。
我把报告丢给她说:“拿去抄吧!我里面写了很多错字,别人看了就知道是你写的,不是我写的。”
我回到教室去,心想:我爸不想再有孩子了……看他对待我们的样子,的确有点道理。
他搬回来之后,一住就是六年。然而,他却跟以前完全不同了。他不再读床边故事给我们听,礼拜六下午不再带我们去吃冰淇淋,也不再带我们去兜风了。这一切就好像我爸自己一个人独自在巴士上或在火车上睡着了,一睡就是二十年,醒来的时候身边尽都是陌生人:我妈、妹妹、弟弟、还有我,连他常做的一些事情也变得陌生了。当他看着我们的时候,棕色的眼睛里充满迷惘跟愤怒,好像在思索着:这些人是谁啊?我还得要跟他们相处多久啊?为什么他们觉得我好像欠他们似的。
他从一个慈爱的父亲变成一个心不在焉而且冷酷的人。是不是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不再想要有小孩了,而且连我们都不想要了?还是他在想念着他的外遇情人——他无法再见的真爱。我想这些理由都有,当然还有其他的理由。
我爸是个整形外科医生,他以前在军中,帮那些被烧伤、被化学药剂灼伤、被炮弹炸伤的士兵治疗。
当我们搬到宾州之后,他却发现了他真正的天赋。在这里,他所面对的病人不再只是士兵,而是许多的少女、少妇们,她们甘心花上几万元,为的只是将松垮垮的肚子弄得紧致一点,将下垂的眼袋提高一点,将鱼尾纹或双下巴消除一点。
老爸做得很成功。只要在费城一带说到抽脂、鼻子整形、隆乳等外科手术,就一定会提到我爸的名字——赖瑞.夏普立欧。我们住在大房子里,有弯弯曲曲的漂亮车道和室内游泳池。我爸开保时捷跑车,我妈开奥迪车。我们有个佣人,每个礼拜来家里打扫两次,两个月举办一次大型派对,我们度假都到科罗拉多州滑雪,要不就到佛罗里达州晒太阳。
但是自从他离开又回来之后,我们的生活就完全走样了。就好象你有一本好书,你读了又读,有一天不小心读到睡着,醒来发现书已经掉到地上,书页散落一地。他唾弃他的生命,觉得被困在乡下是一件很悲惨的事——看足球赛、玩拼字游戏、上犹太教堂、付汽车及房屋贷款等等琐碎的生活形态及责任。他把这些悲惨的情绪投射在我们的身上——尤其是我的身上。
他突然变得懒得再看我一眼,我所做的事没有一件令他满意。
有一次我的数学得了B+,他在餐桌上勃然大怒:“你为什么考这种成绩?”他还是戴着那副熟悉的眼镜,而我躲在门口不敢靠近他。
我告诉他:“我不喜欢数学。”其实我觉得丢脸的程度跟他的愤怒不相上下,因为这辈子我从来没得过低于A的成绩。不论我多么认真.我对数学就是无能为力。
他很不屑地回答我:“你以为我喜欢读医科吗?你知道你拥有多大的潜力吗?你知不知道你浪费了多少天赋?”
“我不管我的天赋是什么,我就是不喜欢数学。”
“好!”他耸耸肩,把成绩单丢到桌子另一边,好像我的成绩单得罪了他似的。“去当个女佣吧!我才懒得理你!”
他只要一开口跟我们说话,就是一连串的抱怨:抱怨说他很累、我们不懂得感谢他、他是多努力地在赚钱供养我们……他总是批评我们:“你们这些拖油瓶,别想再去滑雪或游泳了!”
贾斯说:“我才不喜欢滑雪呢!”以前如果我们强迫他出去滑雪,他会告诉巡逻警察说他得了急性冻伤,我们只好把他送到急救站,脱掉他长长的内衣,帮他在灯光下取暖。
露西则总是说:“我宁可跟其他的小孩一起游泳。”那倒也是,因为她的朋友非常多,我们家电话总是响个小停。这是另外一件令爸爸头痛的事.每次吃晚饭时,他听到电活响就会大叫说:“真他妈的吵死人了!”
“如果你那么讨厌我们,为什么还要生小孩?”我对爸爸大叫着。他并没有回应我的愤怒,只是不断羞辱我,变得更加愤怒。贾斯当时才六岁,还是个小孩,我爸爸不是忽略她就是痛骂她“你是猪啊!”边看着她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