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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人在途,与朝使相遇,一并入都,报知郭威。威遂将全案处置,奏闻太后,
太后当然准议。
先是刘铢被获时,铢顾语妻室道:“我死,汝不免为人婢。”妻泣答道:
“如君所为,正合如是,妾为君罹罪,恐为婢不足,还要一同枭首哩。”铢
默然无言,随吏下狱,惟妻言适为郭威所闻,颇加怜念,因使人入狱责铢道:
“我常与君同事汉室,岂无故人情谊!家属屠灭,虽有君命,汝何不留一线
情,忍使我全家受戮!敢问君家有无妻子,今日亦知顾念否?”铢无可解免,
竟强辩道:“铢当时只知为汉,无暇他顾,今日但凭郭公处分,尚有何言!”
使人还报郭威。威乃戮铢及子,但释铢妻。王殷家属,前由李洪建保全。殷
屡向威请求,乞免洪建一死,威独不许,惟赦免家属。刘铢、李洪建、后匡
赞,同日处斩,并枭苏逢吉、阎晋卿、郭允明、聂文进首级,悬诸市曹。允
明弑主,罪恶尤甚,此时异罪同刑,已可见郭威之心。蓦接镇、刑二州急报,
谓辽主兀欲,发兵深入,屠封邱,陷饶阳,乞即调师出援。郭威遂入禀太后,
太后即令威统师北征,国事权委窦贞固、苏禹珪、王峻,军事委王殷,授翰
林学士范质为枢密副使,参赞机要。威即于十二月朔日,领大军出发都城。
行至滑州,接着徐州来使,乃是奉刘鄩命,令慰劳诸将。镕亦未免太急。诸
将见郭威辞色,微露不平,遂面面相觑,不肯拜命;且私相告语道:“我等
屠陷京师,自知不法,若刘氏复立,我等尚有遗种么?”威闻言,似作惊愕
状,便遣还徐使,立麾军士趋澶州。
途次正值天晴,冬日荧荧,很觉可爱。诸将乘势献谀,谓郭威马前,有
紫气拥护而行。威佯若不闻,驱兵渡河,进至澶州留宿;诘旦起来,早餐已
毕,再下令启行。忽听得军士大噪,声如雷动,他却不慌不忙,返身入内,
将门闭住。军士逾垣直入,向威面请道:“天子须由侍中自为,大众已与刘
氏为仇,不愿再立刘氏子弟了!”威未及答言,军士已将威绕住,前扶后拥,
或即扯裂黄旗,披威身上,竞呼万岁。威无从禁止,累得声势沮丧,形色仓
皇。入门时并未慌忙,对众时却似遑遽,好一种欺人手段!待至众声少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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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宣言道:“汝等休得喧哗,欲我还朝,亦须奉汉宗庙,谨事太后,且不准
骚扰人民!从我乃归,不从我宁死!”众应声道:“愿从钧谕!”威乃率众
南还,沿途禁止喧扰。
到了河滨,河冰初解,须筑浮桥,然后可渡。威命军士驻扎一宵,俟明
日筑桥渡河。到了夜半,朔风大起,天气骤寒,待旦视河,冰复坚冱。各军
即拥威南渡,号为凌桥。渡毕风止,冰亦渐解。小子有诗叹道:
入都报怨揽权威,北讨南侵任手挥;
岂是天心真有属,凌桥特渡“雀儿”归!雀儿系郭威绰号。详见下回。
威已越河南还,当有人驰报都中。朝内诸大臣,究竟如何对付?
待至下回再详。
观本回写郭威事,处处似忠,却处处是诈。彼既以清君侧为名,奈何入
都纵掠,置诸不理,反俟郭崇威、王殷之请,然后谕禁乎?冯道谓此行不易,
乃不敢自立,初议立高祖三子承勋,继议立高祖从子赟,廷臣皆未知其伪,
独冯道从旁窥破,知其言不由衷。道固料事明而虑患深者,惜其模棱苟合,
甘为长乐老以终也!澶州之变,非郭威之暗中运动,谁其信之?经作者一一
叙述,虽未揭橥隐衷。而已具匣剑帷灯之妙,欲知个中意,尽在不言中。妙
笔亦妙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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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废刘宗嗣主被幽 易汉祚新皇传诏
却说枢密使王峻,马步军都指挥使王殷,本是郭威心腹,一闻澶州兵变,
料知威必南还,自为天子。当即派马军指挥使郭崇威,率骑兵七百人,驰赴
宋州,阳言往卫刘鄩,阴实使图刘鄩。至崇威出发,便与窦贞固等商议,往
迎郭威。窦、苏两相,本来是庸懦得很,况又手无兵权,怎能与郭威对垒,
没奈何承认下去。可巧郭威有人差到,奉笺李太后,谓由诸军所迫,班师南
归,军士一致戴臣,臣始终不忘汉恩,愿事汉宗庙,母事太后等语。掩耳盗
铃。峻等即将笺呈入,一介女流,屡经巨变,只有在宫暗泣,一些儿没有他
策。窦贞固、苏禹珪已与王峻、王殷等,出至七里店,迎接郭威,一俟威到,
即在道旁伛偻鸣恭,趋跄表敬。可恨可叹。威尚下马相见,共叙寒暄,略谈
数语,便由窦贞固等,捧呈一篇劝进文,所有朝内百僚,一并署名。威喜形
眉宇,形式上很是谦逊,口口声声,说是未奉太后诰敕,不敢擅专。贞固等
请即入都,威总以未奉诰敕为词,留驻皋门村。
是夕贞固等还朝,报明太后,不知如何胁迫,取了一道诰义,即于次日
黎明,赍诣威营,当面宣读诰文。其词云:
枢密使、侍中郭威,以英武之才,兼内外之任,翦除祸乱, 弘济艰难,功业格天,
人望冠世。今则军民爱戴,朝野推崇,宜总万机以允群议,可即监国,中外庶事,并取监
国处分,特此通告。
威拜受诰敕,便称孤道寡起来,也有一道教令,传示吏民。略云:
寡人出自军戎,并无德望,因缘际会,叼窃宠灵。数语恰是的确。高祖皇帝甫在经纶,
待之心腹,洎登大位,寻付重权。当顾命之时,受忍死之寄,与诸勋旧,辅立嗣君。旋属
三叛连衡,四郊多垒,谬膺朝旨,委以专征,兼守重藩,俾当劲敌,敢不横身戮力,竭节
尽心,冀肃静于疆场,用保安于宗社!不谓奸邪构乱,将相连诛,偶脱锋芒,克平患难,
志安刘氏,顺报汉恩,推择长君以绍丕构,遂奏太后,请立徐州相公,奉迎已在于道途,
行李未及于都辇。寻以北面事急,冠骑深侵,遂领师徒,径往掩袭;行次近镇,已渡洪河。
十二月二十日,将登澶州,军情忽变,旌旗倒指,喊叫连天,引袂牵襟,迫请为主。环绕
而逃避无所,纷纭而逼胁愈坚,顷刻之间,安危不保,事不获已,须至徇从,于是马步诸
军,拥至京阙。今奉太后诰旨,以时运艰危,机务难旷,传令监国,逊避无由,黾勉遵承,
夙夜忧愧。所望内外文武百官,共鉴微忱,匡予不逮,则寡人有深幸焉!布教四方,咸使
闻知!
岁聿云暮,转眼新年,郭威仍留驻皋门村,拟俟新岁入都,即位改元,
做一个新朝天子。那徐州节度使刘鄩,尚未曾得悉,使右都押牙巩廷美,教
练使杨温,居守徐州,自与冯道等西来。在途仪仗,很是烜赫,差不多似天
子出巡,左右皆呼万岁。赟得意扬扬,昂然前进,到了宋州,入宿府署。翌
晨起床,闻门外有人马声,不知是何变故,急忙阖门登楼,凭窗俯瞩,见有
许多骑士,声势汹汹,环集门外。为首的统兵将官,扬鞭仰望,也觉英气逼
人,便惊问道:“来将为谁?如何在此喧哗!”言未毕,已听得来将应声道:
“末将是殿前马军指挥使郭崇威,目下澶州军变,朝廷特遣崇威至此,保卫
行旌,非有他意!”赟答道:“既如此说,可令骑士暂退,卿且入见!”崇
威不答,俯首迟疑。赟乃遣冯道出门,与崇威叙谈片刻,崇威才下马入门,
随道登楼,向赟谒见。赟执崇威手,抚慰数语,继以泣下。来时何等轩昂,
至此如何胆落。崇威道:“澶州虽有变动,郭公仍效忠汉室,尽可勿忧!”
崇威并末称臣,内变可知。赟稍稍放心,彼此又问答数语,崇威即下楼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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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判官董裔入见道:“崇威此来,看他语言举止,定有异谋,道路谣
传,统说郭威已经称帝,陛下尚深入不止,未免少吉多凶!陛下有指挥使张
令超护驾,何不召入与商,谕以祸福,令乘夜劫迫崇威,夺他部众,明日掠
取睢阳金帛,北走晋阳,召集大兵,再行东下,想郭威此时,新定京邑,必
无暇遣兵追袭,这乃是今日的上策呢!”赟犹豫未决。还应入做皇帝么?董
裔叹息而出。赟夜不安枕,辗转筹思,才觉裔言有理。至天明宣召令超,那
知令超已为崇威所诱,不肯进见,眼见得大事已去了。
未几由冯道入见,奉上一书,乃是郭威寄赟,内言兵变大略,召道先归
安抚,留三度、赵上交奉跸入朝。镕亦明知是郭威欺人,一时却不便说破。
道竟开口辞行,赟始愀然道:“寡人此来,所恃惟公,公为三十年旧相,老
成望重,所以不疑,今崇威夺我卫兵,危在旦夕,问公何以教寡人?”还要
自称寡人。道语带支吾,但云待回京后,抚定兵变,再行报命。赟部将贾贞
在侧,瞋目视道,且举佩剑示赟,赟摇手道:“休得草率!这事与冯公无涉,
勿疑冯公。”实可杀却,何必放归。道乘势辞出,星夜驰回。未几即有太后
诰命,传到来州,由郭崇威赍诏示赟,令赟拜受。诰云:
比者枢密使郭威,志安社稷,议立长君,以徐州节度使赟,为高祖近亲,
立为汉嗣,爰自藩镇徵赴京师。虽诰命寻行,而军情不附,天道在北,人心
靡东,适取改卜之初,俾膺分土之命。赟可降授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上
柱国,封湘阴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五百户。钦哉唯命!
赟受诰后,面色如土。郭崇威更绝不容情,立迫赟出就外馆,不准逗留
府署。董裔、贾贞,代抱不平,硬与崇威理论。崇威竟麾动部众,拿下二人,
立刻枭首。可怜这位湘阴公刘鄩,鼻涕眼泪,流作一堆。没奈何迁居别馆,
由崇威派兵监守,寸步难移。王度、赵上交,仍奉郭威命令,召还都中。
王峻等助威为虐,又遣申州刺史马铎,率兵诣许州,监制节度使刘信。
信为刘知远从弟,曾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知远将殂,杨邠等出信镇许,不
准入辞,信号泣而去。承祐嗣位,信任官如旧。及邠等被诛,信大集将佐,
开宴庆贺,且与语道:“我还道老天无眼,令我三年不能适意,主上孤立,
几落贼手,今幸天日重开,贼臣授首,乐得与诸公畅饮数杯了!”既而邺军
入都,承祐被弑,信又惶急无计,食不下咽。寻闻迎立刘鄩,即命子往徐州
奉迎。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马铎竟领兵到来,突然入城,信情急无聊,
索性自尽了事。铎遣人覆命。
王峻、王殷等,已为郭威除去二患,便于正月五日,迎威入都,一面胁
令李太后下诰,把汉室所有国宝,悉数赍送郭威,威敬谨受诰。诰云:
邃古以来,受命相继,系不一姓,传诸百王,莫不人心顺之则兴,天命去之则废,昭
然事迹,著之典书。予否运所丁,遭家不造,奸邪构乱,朋党横行,大臣冤枉以被诛,少
主仓猝而及祸,人自作孽,天道宁论!监国威深念汉恩,切安刘氏,既平乱略,复正颓纲。
思固护于基局,择继嗣于宗室。而狱讼尽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