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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介眯起眼睛往前跨出一步,拾起其中一个不明物体。
他立刻明白,那是动物的头骨。
凉介屏住了呼吸,环顾四周。
到处都是动物的骨骸。遗骸层层堆叠。
凉介把手上的头骨轻轻放回去。往前一点的地方还有仍裹着皮、看得出生前姿态的尸体。
但没有任何一头活着的山羊。
凉介深深地吐出屏住的气息,闭上眼睛。他跪了下来,单手捶打着地面。接着他转过身,往来时的方向用力狂奔。
头顶灯仅剩微弱的光线。凉介绊到岩石而摔倒。他气喘吁吁,尽管想再往前走,手脚却不听使唤。
头顶灯终于无声无息地熄灭。四周陷入全然的黑暗。
凉介拼命回想来时的路径,但没多久他就失去方向感。勉强想往前走,膝盖便撞到岩壁而跪了下来。对凉介而言,全然的黑暗犹如零的空间,无迹可循也毫无方向,既没有所谓的中间也没有边界。凉介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无论张开眼睛或闭上眼睛都是一片黑暗。只有背上偶尔啼叫的斑斑,以及回荡在四周的风声和地下水声,宛如从黑暗中挣脱般,确实存在着。
37
沿着岩石或泥土爬行,凉介试图凭着直觉返回地下水潭的漩涡处。但另一方面,他的内心却游移不定。
凉介的脑海中浮现头顶灯熄灭前所看到的景象。如果并非他的错觉,那应该就是山羊的坟场吧。若说落人洞门是姥舍的洞窟,这里则是意识到死亡将近的山羊潜身的阴暗处。
凉介和衰弱的斑斑一起闯入这里,接着连灯光也熄灭了。对于夺回斑斑、打算与沉浸于挫败之中的往昔切割的凉介而言,这似乎意味着一切即将走向终点。
冷静一点。在某个念头出现之前,坐在这里等着!凉介内心有个声音低语。
不,至少不该是这里,不应该在这样的黑暗中结束。凉介内心另有一个抗拒的声音。
凉介的身体不断碰撞到洞窟内的岩壁,但他仍以手指和肌肤去感觉地下水的流动。虽说无法辨识方向,但他并非一味莽撞前进。凉介试图透过手指探知水流的方向。
究竟在这样的状况下折腾了多久呢?黑暗中似乎连时间也跟着失去形迹,凉介完全无法判断自己究竟与黑暗缠斗了几个钟头,又或是已经过了大半天。
斑斑还活着。凉介出声叫它、用手抚触它的头部时,斑斑就小声啼叫着。
不知从何时开始,地下水又深及他的腰部。四周响起水声,身体清楚感觉到水的流动。
已经回到那个积水较深的地方了吧?虽然时而感到晕头转向,凉介脑中仍浮现先前在头顶灯照耀下激荡的游涡。
该往哪里走呢?
每跨出一步,水就更深。黑暗中水面已超过他的腰际。水声愈来愈大。水流仿佛击打着他的身体,力道强劲。这和先前的水流完全不同。
凉介突然感觉有漩涡。
他想后退,脚下却一滑,一下子陷得更深。
凉介放声大叫,瞬间全身没入水中。他马上用手环着背上的斑斑,双脚在水中踢踩,试图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借力浮上来,但却徒劳无功。他被黑暗的水墙呑没;他的膝盖撞到岩壁;他整个人被吸了进去;他正往下坠落。这是凉介唯一清楚意识到的事。
附近有水声。
手指触碰到坚硬的物体。
他似乎正侧躺着。
片刻间,凉介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他以为自己已经张开了眼睛,开眼阖眼间却只是在黑暗与黑暗之间来回。
接着,记忆一点一点地苏醒。
头顶灯熄灭一事。还有见到了山羊的骸骨。
「……斑斑?」
他动了动嘴唇,低声轻唤斑斑的名字。
他慢慢抬起左手,往背部伸过去。背上什么都没有。背包不见了。
凉介一动也不动,就这么躺着。
水声仍持续在耳边响起。
他想移动身体,却又感到恐惧。
他先试着把脚尖往身体的方向缓缓伸直。
虽然很想这么做,却感受不到哪里是脚尖。
自己的脚怎么了?他并不清楚。
有个沉重的东西压在他腹部一带。
凉介再度失去意识。
有水的声音。
张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黑暗将他呑噬。
凉介动了动左手,摸到似乎是岩石的物体。好冷,像是抚触水面一般冷冽。接着他试着伸出右手,这才发现自己呈弯腰的姿势。
他撑起两手坐了起来。
但是,凉介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究竟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他只能感受到水从脖子和肩膀上滴落。
突然间,他感受到飞溅的水花。
水声突然变大,但这并不是水声自身的变化,而是凉介的听觉仿佛从处在地底深处慢慢恢复正常状态。同时他也感受到全身上下传来有如燃烧般热辣辣的疼痛感。身体似乎在坠落时撞得遍体鳞伤。
凉介伸出右手抚摸膝盖和鞋子。手感觉得到东西,脚也仍有知觉。
「斑斑。」
凉介低声叫着。
「斑斑!」
他持续喊道。
「斑斑!」
空气中只回荡着他的呼喊。
凉介心想,就算只是啼叫一声回应也好。他仔细聆听周遭的声音,却只听得到水声。
宛如瀑布般流泻而下的地下水就在身旁。这是他唯一确定的。
膝盖剧烈疼痛,凉介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
他的身体立刻撞上岩壁。凉介一面用手触摸岩壁,一面在脑海中描绘出周围的地形。但还是难以想象。这里也蓄积着地下水。才走了几步,他便无法前进。「有人吗?」
凉介用最大的声量叫道。黑暗中陆续传来他的回音。
明明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传入耳中却仿佛他人的声音,就好像有其他人藏身黑暗中一般。
他的心脏激烈地鼓动起来。
全身都冒出冷汗。
凉介在地上爬行。他用手在地上来回摸索,结果触碰到像是布制品的物体。他把手探过去,继续往前爬,用五根手指确认。
是他的背包。
「斑斑!」
他又叫了一次。发出声音的同时,胸口激烈鼓动着。
他竟然让一心想要守护的生命遭遇如此残酷的事。
该不会……
「斑斑!」
凉介将手伸向四周,却没有触摸到柔软的物体,伸手所及之处全是岩块,但他没有放弃。或许斑斑正躺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说不定它正吐着微弱的气息。若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他都得找到斑斑。
「斑斑!」
这时凉介突然感觉到身边有生物的气息,清楚的呼吸声来到他的背后。凉介在黑暗中回头,轻轻伸出手。
那是无比柔软、像毛一般的触感。
同时也有生物呼吸的气味。
那生物舔舐着凉介的颈项。
「斑斑……」
斑斑把头靠在凉介肩膀上,坚硬的角顶着他。
「是你。」
凉介伸手在黑暗中摸索,把斑斑一把抱过来,将它紧紧拥在怀里。
那之后究竟又过了多久的时间呢?凉介全无头绪。
一人一羊,沿着地下水流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前进。虽然不时会撞到岩壁,或是因为复杂的地形而寸步难行,但凉介相信斑斑前进的方向不会有错。
即使在断崖绝壁也照样奔驰,在缺水的环境中仍然能活下去,山羊强韧的生命力正是它的本质。桥叔曾经这么告诉他。在黑暗中寻找出口的斑斑,正带给凉介这样的感受。
凉介在黑暗中徘徊,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
那是在他疲惫不堪、以背包当枕头躺在岩石堆旁休息时。
从地下水流去的方向,传来骚动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从远处传来,却又像是近在咫尺。凉介坐起身来,确认声音从哪个方向传来。
凉介轻抚着斑斑的背,再次迈开脚步。他用手探着四周,跨过岩石,小心不让自己远离地下水流。
接着他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个物体微微浮现。那物体朦朦胧胧,像是要使空气膨胀般摇晃着。
凉介起先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但他揉了好几次眼睛,那个物体仍然没有消失,确确实实出现在他眼前。
没多久他便知道那是朦胧幽微的光线。凉介脚步踉跄,向前走去。他已经隐隐约约看得见岩壁,同时也可以看到映在岩壁上的轮廓。
是石佛。
石佛旁边有他熟悉的物体。
是那艘木造的船。
先前从海岸进入洞门时,这一带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头顶灯什么也看不见。然而,现在从漫长的黑暗中走来的凉介,可以看得见物体的形状。
「斑斑。」
凉介抓住船缘,跪了下来。
安心的泪水不断滑落他的脸颊。黑暗中斑斑啼了一声,声音干哑。
凉介没有拭去泪水,他再度脚步蹒跚地往前走。
岩壁和石佛的影像愈来愈清晰,波涛声也逐渐变大,盖过地下水流的声音。
一走过洞窟转弯处,穿入洞里的光线便直直射入凉介的眼睛。他感到眼睛一阵刺痛。从洞门射进来的阳光十分强烈,有一会儿他不得不用手撝着脸。
斑斑也在凉介前面停下脚步。
全身脏污、顶着双角的山羊站在他前面。
「斑斑……去吃草吧。」
凉介一手按着眼睛,一手摩擦着斑斑的背部。
于是他们再次踉跶着脚步往洞门前进,总算走到看得见海的地方。凉介感到头晕目眩,坐倒在石佛旁;斑斑则缓步朝有光的方向走过去。它因为沾上泥土和血迹,全身上下一片污黑。
凉介一直坐在原地。
他在石佛的围绕下隔着洞门眺望大海。
台风似乎已经远离。
海上的浪涛一波连着一波。虽然高高的浪花拍击岩岸,天空却是一片澄澈的蓝。无边无际的大海也映照出湛蓝的天空。
然而,凉介虽然来到海岸前,心情却怎么也开朗不起来。
长时间处于空腹状态让他全身无力,这确实是一个原因。知道自己终于可以离开洞窟的那一刻,激烈的疲惫感击垮凉介。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想到之后要向岛民说明现在的状况。阳光的出现,意味着即将回归岛上的日常生活。姑且不论凉介要面对什么样的惩罚,如果回到岛上,他势必得将斑斑还给他们。
该怎么做,凉介毫无头绪。
凉介就如同周围的石佛般一动也不动地坐着。他眺望着大海,接着像是昏厥般倒了下去。
38
凉介再次清醒时,洞门外的海洋正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大概接近傍晚了吧?波浪也闪烁着橙红的波光。
凉介用流经洞门内的地下水洗了脸,也漱了漱口,然后踉跄地踏出步伐。他扶着一尊尊石佛,慢慢走到洞门外。
他全身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
斑斑跑了过来。可能是吃了相当多草,斑斑比他想象中更有精神。
「太好了,斑斑。」
凉介坐在海岸的石佛群中。他面对天空仰躺下来,在海浪声中凝视着日落前天空中交错的云彩。突然间,一股燃烧般的饥饿感向他袭来。
斑斑一边用鼻子磨蹭凉介的腰际,一边嚼食一旁的野草。它动着嘴巴,悠闲地咀嚼着。凉介抱着膝盖,思考该吃什么。这时,他的脑中有个念头如闪电般快速飞过。为什么一直都没想到呢?凉介全身上下的器官仿佛缩了起来。
洞门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