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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奇特的失踪案只在少意盟帮众心里留下了许多困惑。卓永武功平平,不接触机密,更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他的消失无关轻重,只是林少意会在心底常常想起,成了困扰他的一个心结。
李亦瑾向他提议:“我们找不到的话,不如报官吧。”
“我们都找不到,报官就更找不到了。”林少意不同意,“和尚,我去找我爹谈谈,你抽一些人回来。找是要继续找的,但不必要花这么多人手了。”
台风已经过去了,蓬阳正面遭受强风打击,损失惨重。
阿四和司马凤在沁霜院里吃着霜华做的雪梨羹。
“太甜了。”司马凤吃了一口,皱起眉头。
“不甜不甜。”阿四脱口而出,很快又立刻改口,“适中、适中。”
霜华在一旁擦拭她的琴,闻言忍不住笑道:“阿四总是最给我面子的人。”
阿四连连点头,笑得极傻。
司马凤干脆把自己面前那碗推到阿四面前,开始跟霜华谈起正事。
距离司马良人跟他俩说出神鹰策之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那日霜华从沁霜院过来后,司马凤和阿四才知道霜华作为司马良人的一个线人,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盯着鲁王。
现在的鲁王是老鲁王的儿子,一个真正的闲散王爷。没权但有钱,活得十分悠然自在。
鲁王十分中意霜华,很喜欢听她弹琴,听琴的时间久了,也会跟霜华说说别的话。霜华虽然一直盯着他,但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司马良人让司马凤注意鹰贝舍的动作,迟夜白一旦从岛上回来,他就立刻去找他。司马凤担心傅孤晴,但司马良人说他只需关注鹰贝舍即可,其余问题都由司马良人去斡旋解决。迟夜白始终没有回来,于是他便常带着阿四来找霜华,想再细细问问鲁王府的事情。
霜华虽然常去鲁王府,但进出都有府上仆从带领,她是绝不能胡乱走动的。鲁王虽然喜欢她,举止行为却十分君子,言谈也从不牵涉朝堂。因文玄舟偶尔会回鲁王府和鲁王喝喝酒说说往事,霜华也见过他一两次。她记得那是个话不太多的人,风度翩翩,得体有礼,即便对着她这样的烟花女子,也始终以礼相待。
套不出更多的信息,司马凤和阿四成了专门来沁霜院吃糖水的无趣客人。
“今夜是十五,鲁王会请你过去吧?”
“嗯,帖子昨日已经送到了,曲儿也点好了。”霜华笑道,“鲁王的要求越来越高,我若是不好好练琴,可就没机会再到他府上去了。”
“你不要轻举妄动。”司马凤叮嘱道,“一切如常就好。”
霜华并不知道司马凤父子要自己盯紧鲁王是因为什么事,她点头应承下来,只说了自己会多加小心,若再见到文玄舟,一定会仔细留意。
等阿四吃完司马凤那份雪梨羹,两人抹抹嘴巴告辞了。回去的路上司马凤问他是不是很中意霜华。
阿四顿时脸红:“这可不能乱说!”
司马凤:“那是不喜欢?”
阿四:“没有不喜欢……”
司马凤:“那就是喜欢啊。”
阿四扭捏不已:“我比他小半岁哩。她会不会喜欢比自己小的男人?”
司马凤:“……你连这都打听出来了!”
他走了几步,回头凶道:“在我和小白的事情没解决之前,你不能跟霜华亲近。”
阿四:“……也、也谈不上亲近。霜华姑娘现在只把我当作你的小跟班,没什么别的意思。可是你和迟少爷解不解决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呀?”
“不能就是不能,免得我瞧着心烦。”司马凤果断道,“我是你少爷,你就要听我的。”
阿四:“少爷你这样,迟当家不会喜欢你的。”
说罢立刻跳上房顶,一溜烟地跑了。
司马凤倒也没怎么生气。他知道迟夜白心里有他,这个事实远胜一切言语。只是迟夜白的态度,总是令他琢磨不透。
信步踱回家,经过甘乐意的院子时,听见里头很是吵闹。
“没烤够半个时辰不能放进去!”
“够啦。”
“骨头要泛出三份春霞之色才是对的!”
“泛啦。”
司马凤走进院子,正巧看到宋悲言用长筷子从一锅绿水里捞出根臂骨:“甘大哥,三分春霞色是什么?”
那骨头汁水淋漓,骨身呈绯红之色,上头还黏连着半截惨白的筋。
司马凤很惊奇地看到边疆坐在锅子旁边,认认真真地搅动里头的液体。
“边捕快,你在这里做什么?”
边疆十分快活地回答:“我跟甘令史学手艺。”
司马凤:“……学煮骨头啊?这汤不能喝,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边疆:“你喝过?”
司马凤咽了口口水,幼时的恐怖记忆引起一阵反胃:“不说了。”
甘乐意拿着那根骨头胡乱挥舞:“三分!三分!多一点儿都不行。趁着还没冷却,立刻放入以九种药草熬成的水中,如果骨头变成蓝色,那就说明这人所中之慢毒,至少有一年之久……”
边疆点点头,从宋悲言手里拿过骨头,放进一旁的水中。
骨头上果真立刻浮现淡淡蓝色。
甘乐意:“……”
边疆始终很快活:“甘令史,我对了。”
甘乐意揉揉眼睛,一言不发,转头继续捣药。
边疆在这里跟他“学艺”,不过是这几天才发生的事情。蓬阳的仵作青黄不接,来了一个没几日又跑了,恰逢台风天气城外死了不少流民,又传言有杀人越货的大盗在蓬阳出没,边疆恨不能把每具尸体都查个底朝天,于是只能日日过来找甘乐意。甘乐意没事做,就带着宋悲言去了,自己不干活,就在一旁盯着宋悲言忙碌。
边疆见宋悲言俨然一副就要出师的模样,不知心里怎么想的,这些事情忙碌过后竟找上门来,要跟着甘乐意学艺了。
甘乐意不想教他,但宋悲言很喜欢边疆,说甘乐意不教自己可以教。宋悲言不是甘乐意的徒弟,甘乐意管不了他,又不能看着这半桶水瞎说,只好答应下来。
司马凤坐在矮凳上帮边疆煮药汁,然后问边疆是不是中意甘乐意。
边疆:“???”
司马凤:“罢了,不必管我。”
一锅药汁煮得正浓,看甘乐意斥骂宋悲言看得正开心,忽见阿四跑来报告,说少意盟盟主来了。
第53章 蛇人(4)(捉虫)
林少意不是独自一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个孩子。
那小孩不过两三岁年纪,一路紧紧抓着林少意的衣角,林少意一站定,他立刻抱住他大腿不放,把脸埋在林少意衣服里,不敢看人。
司马凤眯起眼睛,隐约瞧见那小童模样周正,大吃一惊:“你儿子?!”
林少意:“我哪里来的儿子?这是辛暮云的孩子辛重。”
司马凤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辛家堡堡主辛暮云作恶多端,为泄私愤,在江湖上摆弄出不少事情,少意盟的大火便是其中一桩。如今辛暮云已被丐帮长老掌毙,妻子又自刎而死,留下这个无人看管的孩子,最终还是少意盟捡了回去。
司马凤十分好奇,弯腰揉揉辛重的头发。辛重被他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里都是眼泪。
“……他怎么了?不舒服么?”
林少意叹了口气,把辛重抱起来。辛重揽着他脖子,一抽一抽地哭。
“他以为我带他出来是要丢掉他。”林少意苦恼不已,“是这样的,他一直由我爹来照顾,不久之前九江派汪帮主一家人到少意盟去拜访我爹,汪夫人和汪姑娘都十分喜欢他,他也很中意和她们玩在一起。这次我到九江派办事,爹便让我带上辛重,去见见汪夫人。你知道他没有娘,少意盟里也没几个女人,仅有的那些个个都比男子更威猛,辛重胆小怕事,她们照顾不来。”
林少意一边说着,一边轻拍孩子的背脊,手法娴熟万分。
司马凤隐约明白了:“你爹是想让汪夫人帮忙带带他?”
“……不是。”林少意欲言又止。
司马凤突然间福至心灵,笑道:“你爹是想让你去见九江派的汪姑娘吧?”
林少意一脸郁闷。
“总之我把他带出来了,结果走到半路,他竟说我是想丢了他,日夜不停地哭,不肯离开我身边。”
司马凤十分同情:“盟主,你辛苦了。”
司马凤让阿四把辛重扒下去,带到甘乐意院子里玩。辛重哭个不停,林少意硬起铁石心肠,看都不看一眼。厅中总算静了,林少意此时才有空说出此行的真正用意。
少意盟始终没有找到卓永。卓永失踪已近一个月,少意盟几乎将十方城找遍了都寻不到一丝踪迹,十分蹊跷。林少意此前去跟父亲林剑商讨这件事,林剑恰好有重要信件让他送到九江派,便建议他可顺道在蓬阳找司马凤。林少意和司马凤之前在追踪辛家堡堡主辛暮云时有过深入来往,因为都是年纪相近、想法相似的年轻人,很容易便成了朋友。林少意知道司马世家不接小案子,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请动司马凤。若是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来见司马凤,司马凤应该是会应允的,但两人既然已是朋友,再摆出身份架势来就显得生疏了。
“你若方便,我想请你帮这个忙。此行也是顺路前来,我主要是去九江派送信的。九江派最近一年因为神鹰营旧址的事情,也是焦头烂额。”林少意说,“他们去拜访我爹,就是想请少意盟出面,为他们摆平这件事。”
司马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神鹰营?神鹰营怎么会在九江派?”
“不是皇城那边的神鹰营,是另一个废址。”林少意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一个建到一半便废弃了的神鹰营在九江派的地盘里。九江派现在打算拆了那寨子,可那寨子的位置十分刁钻,恰好在九江派和三意帮两个帮派地盘的交界处。如今九江派和三意帮为了那块地,几乎要打起来了。”
司马凤揉揉太阳穴,有些糊涂:“竟有不止一个神鹰营——等等,林盟主,你知道神鹰营的渊源么?”
林少意敛去笑容,露出凝重之色:“我知道。我还知道神鹰营背后是朝廷的一个大计划,但具体情况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这一瞬间,司马凤脑中转过许多个念头。
厅中沉默片刻,他再度开口。
“林盟主,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谈谈。”他低声道,“除了神鹰营,你还需要知道神鹰策。”
另一边厢,阿四把一路啼哭不停的辛重拎到了甘乐意院中。
边疆去巡街了,甘乐意和宋悲言两人在院中正围着一锅炖猪蹄吃得不亦乐乎。
辛重扒拉着阿四的衣服,把他藏在兜里的一大包松子都扒掉了,阿四将他放在地上,骂骂咧咧地回头捡。炖猪蹄的味道极香,辛重站着泣了片刻,不哭了,转头看向那锅肉。
甘乐意和宋悲言正紧紧盯着阿四和辛重。
“阿四大哥……”宋悲言咽了口中食物,艰难问道,“你儿子?”
“什么我儿子!”阿四捡起松子,吹去灰尘,转身坐在甘乐意身边,然后把辛重拉到自己怀中,以双腿把他夹着,“这是林盟主儿子。”
“噢……”甘乐意和宋悲言了然地点头。
阿四剥了几个松子给辛重吃,辛重用嫩牙齿啃松子,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锅中香肉。他哭了一路,双目红肿,鼻头也是红的,看上去十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