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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着牙点点头,我一接触到那东西,手就麻了。我好奇地端详它正反面的记号,但没隔几秒,我整只手已经麻到肩膀,好像我整晚压在手上睡一样。我心想,再拿久一点,会不会全身都麻了。
我没机会知道,因为货车刚好撞上路面凸起,我因为手麻,差点就让阿本希的系德滑落到货车的踏板上。他快手接了起来,塞回头上,咯咯地笑。
「你怎么受得了?」我问,一边揉着手,想让手恢复一点知觉。
「只有其他人才会感到麻痹。」他解释,「对它的主人来说,只会觉得暖暖的。这就是用来区分秘术士,以及有探找水源或预测气候天赋者的方法。」
「崔普也有类似的绝活。」我说,「他掷骰子时总是能掷出七点。」
「那不大一样。」阿本希笑着说,「不是任何无法说明的东西都是天赋。」他的身体又往椅背下滑了一些。「或许那是最好的。几百年前,大家看到某人有天赋时,他就完了。泰伦教徒会说那些天赋是恶魔之兆,他们会烧死有天赋的人。」阿本希的心情似乎难过了起来。
「我们有一两次必须把崔普从监狱里救出来。」我说,想缓和对话的气氛,「但没人真的想烧死他。」
阿本希露出疲惫的微笑,「我猜,崔普有一对巧妙的骰子或巧妙的技巧,可能连玩牌也很有一套。谢谢你即时告知我这点,不过天赋是全然不同的东西。」
我受不了这种自觉高人一等的看法,「崔普又不能靠欺骗拯救自己的性命。」我的语气比我原本想表达的尖锐一些,「剧团里每个人都能分辨骰子真假,崔普特别会掷七点,不管是用谁的骰子,他都能掷出七点。他和人打赌,掷出七点,即使撞到桌子,那桌上刚好放了骰子,一样能掷出七点。」
「嗯。」阿本希点头,「请接受我的道歉,那的确听起来像是天赋,我想见识见识。」
我点头,「拿你的骰子去,我们好几年没让他玩了。」我突然想到,「可能现在已经办不到了。」
他耸耸肩,「天赋不会那么容易就失去。我在史滔普成长时,认识一位有天赋的年轻人,他对植物极其在行。」阿本希把视线转移到我看不到的东西上,笑容也消失了。「别人种的番茄还在爬藤时,他的番茄已经红了。他的南瓜比较大也比较甜,他的葡萄还不用装瓶就开始变成酒了。」他声音渐小,遥望远方。
「他们烧死他了?」我好奇地问,尽往坏处想。
「什么?没有,当然没有。我没那么坏。」他故意装出不高兴的表情,「后来发生干旱,他离开家乡,他可怜的母亲伤心欲绝。」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们的车子前面还有两台车,我听到泰伦与珊蒂在排练《猪农与夜莺》的台词。
阿本希似乎也随性地听着。泰伦讲到费恩的农场独白时却忘了词,于是我又转头面对阿本希,「大学院里教演戏吗?」我问。
阿本希摇头,觉得这问题很有意思,「教很多东西,但没教演戏。」
我看着阿本希,发现他也看着我,眼神闪亮。
「你可以教我那些其他的东西吗?」我问。
他微笑,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
阿本希开始为我简介各门科学,虽然他最爱的是化学,但他仍主张通才教育。我学会使用六分仪、罗盘、计算尺、算盘。更重要的是,我学会不用这些仪器测量。
一旬内,我就能辨识他车上的任何化学物质。两个月内,我已经会蒸馏出浓到不能喝的酒精、包扎伤口、接骨、从病征诊断数百种疾病。我学会制作四种春药、三种避孕药、九种阳痿药、两种昵称为「处女帮手」的催情药。阿本希把最后一种药的用途讲得很含糊,我对那药的效用多所存疑。
我学了十几种毒药与迷幻药的调配法,还有一百种药品与万灵丹,有些真的有效。我的药草知识多了一倍,理论多于实务。阿本希开始叫我阿红,我叫他阿本,一开始是故意的,后来变成我们对彼此的昵称。
直到现在,过了那么多年,我才明白阿本希多么细心地栽培我,帮我为大学院的教育预做准备。他做得很隐约巧妙,每天在一般课程中融入一两次小小的脑力训练,我必须熟练后才能继续学其他的东西。他教我不用棋盘下提拉尼棋,在脑中追踪棋子。有时候,他会突然停止对话,要我复述前几分钟讲的一切,一字不漏。
那样的训练已经超越我为了演戏而练习的简单记忆,我的脑袋学会用不同的方式运作,变得更强大。那就像是劈柴、游泳或做爱一天后的感觉,你感到精疲力竭,全身无力,近乎魂游天外。这个感觉也很类似,只是换成我的心智受训练,从精疲力尽逐渐扩展,由软弱无力激发出潜能。
我似乎进步得愈来愈快,就好像水开始冲蚀沙石堆成的水坝。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等比数列,但那是最好的比喻。自始至终,阿本希都一直帮我做脑力训练,我原本以为他是想整我才那么做的。
第十章 珥拉与一些石头
阿本举起一块比他的拳头稍大一些的脏卵石,「我若放开石头,会发生什么事?」
我想了一下,上课时出的简单问题很少是简单的,最后我答了最明显的答案:「可能会落下。」
他扬起眉毛,过去几个月,他一直忙着教我课程,没时间意外烧掉眉毛。「可能?孩子,你的语气听起来像诡辩家,不都是会落下吗?」
我对他吐舌头,「别想要误导我,那是谬论,你自己那样教我的。」
他咧嘴而笑,「好吧,说你觉得它会落下,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有道理。」
「我要你相信,我放手时,石头会落下。」他嘴笑得更开了。
我试了,这就像做头脑体操一样。过了一会儿,我点头说:「好了。」
「你有多相信?」
「不是很信。」我坦承。
「我要你相信这石头会飘走,你的信念必须强大到可以移山倒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改变策略。「你信神吗?」
「泰鲁吗?不是很信。」
「这样还不够,你相信你父母吗?」
我浅笑,「有时候,我现在又看不到他们。」
他哼了一口气,拿出阿法与贝塔发懒时,他用来赶它们的响棒。「你相信这个吗,颖儿?」他只有在我特别顽固时,才会叫我颖儿。他伸出棒子让我看。
他闪着心怀不轨的眼神,我决定不做没必要的冒险了,我回答:「相信。」
「很好。」他用棒子拍打货车的车身,发出清脆的声响。阿法的一只耳朵一听到声音,转了一下,不确定那声音是不是冲着它来的。「我就是要那样的信念,那叫珥拉:马鞭信念。我放开这个石头,它就会飘走,无拘无束。」
他耍弄一下响棒,「别信你那些微不足道的信念了,否则我会让你遗憾你曾经喜欢过那些东西。」
我点头,我用已经学会的技巧厘清思绪,努力去相信,于是我开始流汗。
大概过了十分钟,我再次点头。
他放开石头,石头掉落了。
我开始头疼。
他捡起石头,「你相信它飘起来了吗?」
「不相信!」我生气地说,揉着太阳穴。
「很好,它没飘起来。千万不要骗自己去理解不存在的事情,这是很微妙的道理,共感术不适合意志不坚的人。」
他又拿出那石头,「你相信它会飘起来吗?」
「它没飘!」
「没关系,再试一次。」他摇动石头,「珥拉是共感术的基石,如果你想把意志强加于世界上,你就必须掌控你相信的东西。」
我试了又试,那是我学过最难的玩意儿,几乎花了我整个下午的时间。
最后阿本已经可以放开石头,而我仍坚信它不会掉落,即使证据刚好相反。
我听到石头落地砰的一声,我看着阿本,平静地说:「我办到了。」心里颇为自豪。
他用眼角看我,仿佛不太相信我,却又不想承认。他用一只手指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戳着那石头,然后耸耸肩,又把石头举起来。「我要你相信,我放开石头时,石头既会落下,也不会落下。」他咧嘴而笑。
◇◇◇◇
那夜,我很晚才睡,流了鼻血,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我把那两个不同的信念轻轻地放在心上,让它们不协调的鸣唱哄我入睡。
能够同时想两个不同的东西,除了很有效率以外,就好像可以跟自己唱和声,那变成我最爱的游戏。练习两天后,我已经可以唱三重唱。没多久我已经可以做类似掌中藏牌与抛接刀子的头脑体操。
还有很多其他的课程,不过都没有像珥拉那么重要。阿本教我「石心」,这种脑力训练让你先撇开情绪与偏见,清楚思考你希望的任何事情。阿本说,精通「石心」的人连去姊妹的丧礼也不会流下一滴眼泪。
他也教我一种名叫「探石」的游戏,那游戏的重点是运用部分脑力,把一颗想象的石头藏在想象的房间里,然后再运用另一部分的脑力,想办法把石头找出来。
其实那就是在教你掌控脑力。如果你真的会玩探石,就能培养出共感术所需的坚定珥拉。
不过,能同时思考两件事虽然方便,训练的过程却令人泄气,有时甚至令人烦躁不安。
我记得有一次我找了近一小时都找不到石头,只好问另一部分的大脑,我把石头藏在哪了,结果却发现我连藏都没藏,我只是在等着看我会找多久才放弃罢了。你曾经同时对自己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吗?别的不说,至少那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感觉。
还有一次我寻求提示,结果反倒开始讥笑自己。这也难怪,很多秘术士看起来都有点古怪,甚至疯疯癫癫的。就像阿本希说的,共感术不适合意志不坚的人。
第十一章 铁之缚
我坐在阿本货车的后方,那是个很棒的地方,放了上百个瓶子与包裹,弥漫着上千种味道。对当时幼小的心灵来说,我觉得那里比匠贩的车子有趣,但今天并非如此。
前一晚下了大雨,路上泥泞积水,由于剧团并没有特定的行程要赶,我们决定等一两天,让路干了再走。那情况很常见,正好让阿本有时间教我进一步的课程。我坐在阿本货车里的木制工作台边,听他上我已经懂的课,对于浪费时间听这些,我觉得很不耐烦。
我的念头一定是太明显了,因为阿本希叹了一口气,坐到我身边,「跟你预期的不一样,是吧?」
我放松了一些,知道他的语气意味着讲课暂停,他拿起桌上的几枚铁币,若有所思地在手上晃动,叮当作响。
他看着我,「你只学一次就会抛接东西了吗?一次抛五球?还有抛刀子?」
我一想起这个就脸红了,崔普一开始甚至没让我试三颗球,他只让我抛接两颗,我还漏接了几次,我一五一十地告诉阿本希。
「好。」阿本说,「先把这个技巧学好,你就可以学下一个。」我以为他要站起来继续上课,但他没有。
他伸手给我看那几枚铁币,「你对这些知道多少?」他晃着那些铁币,当啷作响。
「哪方面?」我问,「物理面、化学面、历史面……」
「历史面。」他咧嘴而笑,「颖儿,让我见识见识你对历史细节的理解。」我问过他颖儿是什么意思,他声称那有「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