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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抱歉,您以前教卢族学生的经验不太好,」我小心地说,「我可以向您保证……」
「老天!」伊洛汀叹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又是马屁精,你缺少跟着我学习的骨气和胆识。」
他的话让我内心怒火沸腾,我努力压抑着那股怒焰,他想激我上当。
「您说的不是真的。」我说,「为什么您不想教我?」
「就像我不想养狗一样!」伊洛汀大喊,手往天际一挥,好像农人想吓跑田中的乌鸦一样。「因为你太矮了,没法当命名师。你的眼睛太绿,你的手指根数不对,等你高一点,找到一双适合的眼睛再来。」
我们互相凝视了好一会儿,最后他耸耸肩,继续往前走。「好,我就让你看看为什么。」
我们沿着路往北走,伊洛汀边走边拣石头,再把石头丢向树木,他跳起身抓低垂的树枝,大师袍翻腾了起来,一度他停下脚步,动也不动地站着,专注地盯着在风中缓缓摇摆的蕨类近半个小时。
我忍住不开口,不问「我们要去哪里?」或「您在看什么?」,我知道很多故事都是因为小男孩随口聊天问话,而浪费了问问题或许愿的机会,我还剩两个问题,我得好好把握机会。
最后我们走出森林,那条路变成通往一片附属于宏伟庄园的辽阔草地,那庄园比工艺馆还宏伟,有雅致的棱线、红瓦屋顶、高窗、拱门、圆柱,还有喷水池、花园、围篱……
但是我总觉得它看起来不太对劲。我们愈接近大门,我愈怀疑这是某位贵族的房子,或许是那花园的设计,或是因为围着草地的铸铁围篱近十尺高,在我这个训练有素的偷儿眼里,看起来无法攀越。
两名眼神严肃的男子开了大门,我们持续朝前门走,伊洛汀看着我说:「你听过安养所吗?」
我摇头。
「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巢栖所,疗养所……」
是大学院的疯人院。「这里好大,多少……」我在发问前停住了。
伊洛汀知道他差点就骗我问出第二个问题,露齿而笑。「杰若米,」他对站在前门的高大男子喊,「今天我们有几位来宾?」
「抱歉,柜台可以提供数字给您。」他不安地说。
「随便猜猜。」伊洛汀说,「在这里大家都是自己人。」
「三百二?」那男子耸肩说,「三百五?」
伊洛汀用指关节叩击厚重的木板门,那男子连忙帮他开门,「必要时还可以再塞多少人?」伊洛汀问他。
「再来一百五十人都还有余裕。」杰若米说,一边拉开大门,「我想,必要时可以塞更多。」
「看吧,克沃思?」伊洛汀对我眨眼,「我们都准备得好好的。」
入口的通道很宽,搭配彩色的玻璃窗和拱形天花板,地板的大理石打得跟镜面一样光亮。
这地方静得诡异,我实在不懂,塔宾的夺观疗养院只有这地方的一丁点大,感觉里面吵得鸡飞狗跳,即使站在喧嚣的城市里,离那里一里远,都可以听到吵闹声。
伊洛汀大步迈向一个大柜台,一名女子站在那儿,「艾咪,外面怎么都没人?」
她露出尴尬的笑容,「他们今天太兴奋,我们觉得有暴风雨要来。」她从架上抽出一本手册,「也快要月圆了,您也知道会变成什么情况。」
「当然。」伊洛汀蹲下来开始解鞋带,「他们这次把维恩藏在哪里?」
她翻了几页手册,「二楼东边的二四七。」
伊洛汀站起身来,把鞋放在柜台上,「帮我看着好吗?」她露出犹豫的笑容,点点头。
我又按捺住一堆问题,「看起来大学院在这里花了很多钱。」我说。
伊洛汀不理我,穿着袜子就这样转身,爬上一座宽大的大理石楼梯。接着,我们走到一个两边排着木门的白色长廊,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地方预期会听到的声音,呻吟、啜泣、喃喃呓语、尖叫,不过声音都很微弱。
伊洛汀跑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他穿着袜子的脚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滑动,大师袍往后飘,他一直重复以下的动作:跑几步,然后把手臂往外伸以维持平衡,滑行好一段距离。
我一直跟在他身边快步行进,「我以为大师们会把大学院的经费用在其他比较学术性的地方。」
伊洛汀没看我,啪嗒啪嗒地跑,「你在想办法让我在你没发问下就回答问题。」滑行,「那是行不通的。」
「您在想办法骗我问问题。」我明讲,「所以这样还满公平的。」
啪嗒啪嗒,滑行。「所以你何必来烦我?」伊洛汀问,「基尔文还满喜欢你的,何不把目标放在他身上?」
「我觉得你懂我在其他地方学不到的东西。」
「像什么?」
「像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呼唤风时,我想学的东西。」
「风之名,是吧?」伊洛汀扬起眉毛,啪嗒啪嗒,「真有意思。」滑——行。「为什么你觉得我知道怎么呼唤风?」
「消去法。」我说,「其他大师都不做那样的事,所以一定是你的专长。」
「依你这逻辑,我也应该很擅长索林纳德舞、刺绣、偷马啰。」
我们来到走廊的尽头,伊洛汀滑到一半,差点撞到一位手捧着精装书、肩膀宽阔的家伙。「抱歉。」他说,虽然这显然不是他的错。
「提摩西。」伊洛汀对他伸出长长的手指,「跟我们来。」
伊洛汀带我们穿过几条比较短的走廊,最后到了一片厚重的木滑门边,门的高度与视线齐高。伊洛汀推开门,往里头探,「他还好吗?」
「没什么声音,」大个儿说,「我觉得他没睡好。」
伊洛汀碰了一下门闩,转身面对宽肩男子,一脸冷酷无情,「你把他锁在里面?」
那个男人站起来比伊洛汀高一个头,体重可能是他的两倍,但是被没穿鞋的大师这样一瞪,他的脸马上失去血色。「伊洛汀大师,不是我,是……」
伊洛汀迅速比了一个手势,打断他的话,「把锁打开。」
提摩西连忙摸出一串钥匙。
伊洛汀持续瞪着他,「艾德·维恩不是来被关的,他可以随意进出这里,除非他明确要求,别在他的食物里加什么东西。提摩西·杰纳若伊,我要你负责做好这件事。」
伊洛汀用一根手指戳他的胸膛,「要是让我发现维恩被下药或是关起来,我就把你的衣服扒光,像骑一只粉红小马一样,骑着你穿梭伊姆雷大街。」他怒视,「滚!」
那家伙尽速离开,只差没有用跑的而已。
伊洛汀转向我,「你可以进去,但别出声或突然做什么动作。除非他和你说话,否则什么都别说。说话时,音量尽量放小一点,懂吗?」
我点头,他打开门。
那房间和我原先预期的不一样,高窗透进阳光,里面有一张大床,还有一套桌椅。墙面、天花板和地板都铺着厚厚的白布,完全隔绝了走廊传来的任何声音。床上的毯子被拉了下来,一名约三十岁的瘦弱男子裹在毯子里,蜷缩在墙边。
伊洛汀关上门,那名安静的男子稍稍缩了一下身子,「维恩?」他轻声说,走过去,「怎么了?」
维恩一脸严肃地往上看,他骨瘦如柴,毯子底下裸露着上半身,一头乱发,眼睛张得又大又圆。他轻声细语,声音有点哑,「我很好,过得还可以,但是大家讲话,狗吠,脚踏石头声……我只是现在不适合听到这些东西。」
维恩缩向墙壁,毯子滑落他瘦巴巴的肩膀。看到他脖子上挂着铅制的系德,我吓了一跳,这人是秘术士。
伊洛汀点头,「你为什么躺在地上?」
维恩往床的方向看,眼神充满了惊恐,「我会掉下来。」他轻声说,语气介于恐惧与尴尬之间,「那里有弹簧和横木,还有钉子。」
「你现在还好吗?」伊洛汀温和地问,「想和我一起回去吗?」
「不不不要。」维恩发出绝望的哀嚎,紧闭着眼,把裹在身上的毯子抓得更紧了。他气若游丝般的哀求比大声哀嚎听起来更令人心碎。
「没关系,你可以留下来。」伊洛汀轻声说,「我会回来看你。」
维恩听到他这么说,张开眼睛,一脸焦虑不安,「不要带雷来。」他急着说,他把一只瘦巴巴的手伸出毯子外,抓住伊洛汀的衬衫,「不过我的确需要猫笛和青羽毛,还有骨头。」他语气急切,「坦特骨。」
「我会带来。」伊洛汀向他保证,并作势要我离开房间,我照做了。
我们出来以后,伊洛汀关上门,一脸黯然。「维恩当我的系师时,他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情况。」他转身开始往走廊走,「但是你不知道,你对大学院一无所知,对牵涉的风险一无所知,你以为这里是仙境,游乐场,这里不是。」
「没错。」我不平地回他,「这里是游乐场,其他孩子都心怀妒意,因为我可以玩『被痛鞭和禁入大书库』的游戏,他们不行。」
伊洛汀停下脚步,转身看我,「好,那就证明给我看,证明我看走眼了,证明你想清楚了,为什么大学院里学生不到一千五百人,却需要一个像皇宫那么大的疯人院?」
我的脑袋急速运转,「多数学生的家境都不错,」我说,「他们过得很轻松,碰到压力……」
「错。」伊洛汀不以为然地说,转身继续往走廊走,「那是因为我们研究的东西,是因为我们训练心智运作的方式。」
「所以算术和语法学让人疯狂。」我说,小心地用直述句表达。
伊洛汀停下脚步,扭开最近的一扇门,门里传出惊慌的尖叫声。「……在我里面!他们在我里面!他们在我里面!他们在我里面!」我从门口可以看到里面有个年轻人在挣扎,手腕、腰际、脖子、脚踝都被人用皮条绑在床上。
「三角学和图解逻辑不会让人变成那样。」伊洛汀直视着我说。
「他们在我里面!他们在我里面!他们在……」那叫声不断重复,就像半夜无尽的狗吠声一样。「……我里面!他们在我里面!他们在我里面!他们在……」
伊洛汀关上门,我还是可以依稀听到穿过厚门传来的微弱叫声,不过那近乎完全隔音的效果相当惊人。「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称这里是巢栖所吗?」伊洛汀问。
我摇头。
「因为这是你发疯时住的杜鹃窝。」他露出狂妄的笑容,接着开始狂笑。
◇◇◇◇
伊洛汀带我穿过好几个走廊,到疗养所的另一侧,最后我们转了一个弯,我看到一件不一样的东西:一扇铜门。
伊洛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锁,「我回这一带时,喜欢顺道来这里。」他一边开门,不经意地说,「收收信件,帮植物浇浇水之类的。」
他脱下一只袜子,把袜子打一个结,用来当门挡,把门隔开。「这地方来看看还不错,但是……」他拉拉门,确定它不会关起来,「不要再待下来了。」
走进这房间,我第一个注意到的是空气怪怪的,原本我以为这里可能和维恩的房间一样有隔音效果,但环顾四周,我看到墙壁和天花板都是裸露的灰石。接着我想可能是空气不流通,但我吸一口气,又可以闻到薰衣草和干净亚麻布的香味。那感觉就像耳朵有压力,像潜在深水中一样,当然我并非如此。我伸手向前挥一挥,好像期待会摸出空气有什么不同,例如比较浓,但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