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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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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总之,吾所望于诸弟者,不在科名之有无,第一则孝弟为瑞,其次则文章不
朽。诸弟若果能自立,当务其大者远者,毋徒汲汲于进学也。·

                   致诸弟  道光二十四年八月廿九日京寓

        ·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至于功名富贵,丝毫不能自主。

        ·今日进一分德,便算积了一升谷;明日修一分业,又算核了一
    文钱。

        ·早迟之际,时刻皆有前定,尽其在我,听其在天,万不可稍生
    妄想。

        ·考试受黜,切不可因愤废学。

四位老弟左右:

    昨廿七日接信,快杨之至,以信多而处处洋明也。四弟七夕诗甚佳,已详批诗
后;从此多作诗亦甚好,但须有志有恒,乃有成就耳。余于诗亦有工夫,恨当世无
韩昌黎及苏黄一辈人可与发吾狂言者。但人事太多,故不常作诗;用心思索,则无
时敢忘之耳。

    吾人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进德,则孝弟仁义是也;修业,则诗文作字
是也。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则我之尺也,得寸则我之寸也。今日进一分德,便算
积了一升谷;明日修一分业,又算馀了一文钱;德业并增,则家私日起。至于功名
富贵,悉由命走,丝毫不能自主。昔某官有一门生为本省学政,托以两孙,当面拜
为门生。后其两孙岁考临场大病,科考丁艰,竟不入学。数年后两孙乃皆入,其长
者仍得两榜。此可见早迟之际,时刻皆有前走,尽其在我,听其在天,万不可稍生
妄想。六弟天分较话弟更高,今年受黜,未免愤怨,然及此正可困心横虑,大加卧
薪尝胆之功,切不可因愤废学。·

                  致诸弟  道光二十四年九月十九日京寓

        ·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若
    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波,我自我矣,何与于
    我哉?

        ·读书省城两年无长进,不得归咎于地方之局促。自择罗山改文
    而古无信息,又不得归咎于无良友也。

四位老弟足下:

    九弟前信有意与刘霞仙同伴读书,此意甚佳。霞仙近来读朱子书,大有所见,
不知其言语容止、规模气象何如?若果言动有礼,威仪可则,则直以为师可也,岂
持友之哉!然与之同居,亦须真能取益乃佳,无徒浮慕虚名。人苟能自立志,则圣
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孟,则日
夜孜孜,推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苦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场同
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有于我哉?

    去年温甫欲读书省城,吾以为离却家门局促之地而与省城造胜己者处,其长进
当不可限量。乃两年以来看书亦不甚多,至于诗文则绝无长进,是不得归咎于地方
之局促也。去年余为择师丁君叙忠,后以丁君处太远,不能从,余意中遂无他师可
从。今年弟自择罗罗山改文,而嗣后杳无信息,是又不得归咎于无良友也。日月逝
矣,再过数年则满三十,不能不趁三十以前立志猛进也。

    余受父教,而余不能教弟成名,此余所深愧者。他人与余交,多有受余益者,
而独诸弟不能受余之益,此又余所深很者也。分寄霞仙信一封,诸弟可钞存信稿而
细玩之。此余数年来学思之力,略具大端。·

                  致诸弟  道光二十四年十月廿一日京寓

        ·为学最要虚心。恃才傲物,动谓人不如已,只为不肯反求诸
    己,便都见得人家不是。傲气既长,终不进功,所以潦倒一生,而无
    寸进也。

        ·有当名士考,鄙科名为粪土,或好作诗古文,或好讲考据,或
    好谈理学。其所造曾无几何,足发一冷笑而已。

四位老弟足下:

    吾人为学,最要虚心。尝见朋友中有美材者,往往恃才傲物,动谓人不如已,
见乡墨则骂乡墨不通,见会墨则骂会墨不通,既骂房官,又骂主考,未入学者,则
骂学院。平心而论,己之所为诗文,实亦无胜人之处;不特无胜人之处,而且有不
堪对人之处。只为不肯反求诸己,便都见得人家不是,既骂考官,又骂同考而先得
者。傲气既长,终不进功,所以潦倒一生,而无寸进也。

    余平生科名极为顺遂,惟小考七次始售。然每次不进,未尝敢出一怨言,但深
愧自己试场之诗文太丑而已。至今思之,如芒在背。当时之不敢怨言,诸弟问父
亲、叔父及朱尧阶便知。盖场屋之中,只有文五而侥幸者,断无文佳而埋没者,此
一定之理也。

    三房十四叔非不勤读,只为傲气太胜,自满自足,遂不能有所成。京城之中,
亦多有自满之人,识者见之,发一冷笑而已。又有当名士者,鄙科名为粪土,或好
作诗古文,或好讲考据,或好谈理学,嚣盟然自以为压倒一切矣。自识者观之,彼
其所造曾无几何,亦足发一冷笑而已。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
所冷笑,乃有进步也。·

                 致诸弟  道光二十四年十二月十八日京寓

        ·家中之事,弟不必管。天破了自有女娲管,洪水大了自有禹王
    管,弟只安心自管功课而已,何必问其他哉!

        ·宗族姻党,只宜一概爱之敬之。此刻未理家事,若便多生嫌
    怨,将来当家立业,岂不个个都是仇人?古来无与宗族乡党为仇之圣
    贤也。

诸位老弟足下:

    十四日发十四号家信,因把共行急,未作书与诸弟。十六早接到十一月十二所
发信,内父亲一信,四位老弟各一件。是日午封又接九月十二所寄信,内父亲及
四、六、九弟各一件,具悉一切,不胜欣幸。

    曹石樵明府待我家甚为有礼,可感之至,兹寄一信去。西冲四位因送项太简致
生嫌隙,今虽不复形之四角,而其心究不免有觖望,故特作信寄丹阁叔,使知我家
光景亦非甚带者。贤弟将此信呈堂上诸大人,以为开诚布公否?如堂上诸大人执意
不肯送去,则不送亦可也。

    四弟之诗又有长进,第命意不甚高超,声调不甚响亮。命意之高,须要透过一
层。如说考试,则须说科名是身外物,不足介怀,则诗意高矣;若说必以得科名为
荣,则意浅矣。举此一端,馀可类推。腔调则以多读诗为主,熟则响矣。去年树堂
所寄之笔,亦我亲手买者。“春光醉”目前每支大钱五百文,实不能再寄。“汉
壁”尚可寄,然必须明年会试后乃有便人回南,春间不能寄也。

    五十读书固好,然不宜以此耽搁自己功课。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语不诬也。常
家欲与我结婚,我所以不愿者,因闻常世兄最好恃父势作威福,衣服鲜明,仆从但
赫,恐其家女子有富家骄奢习气,乱我家规,诱我子弟好佚耳。今渠再三要结婚,
发甲五八字去,恐渠家是要与我为亲家,非欲与弟为亲家,此语不可不明告之。贤
弟婚事,我不敢作主,但亲家为人何如,亦须向汪三处查明。若吃鸦片烟,则万不
可对;若无此事,则听堂上各大人与弟自主之可也。所谓翰堂秀才者,其父子皆不
宜亲近,我曾见过,想衡阳人亦有知之者。若要对亲,或另请媒人亦可。

    六弟九月之信,于自己近来弊病颇能自知,正好用功自医,而犹曰“终日泄
泄”,此则我所不解者也。家中之事,弟不必管。天破了自有女姻管,洪水大了自
有禹王管,家事有堂上大人管,外事有我管,弟只安心自管功课而且,何必问其他
哉!

    至于宗族姻党,无论他与我家有隙无隙,在弟辈只宜一概爱之敬之。孔子曰
“泛爱众而亲仁”,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礼人不答反其敬”。此刻本理家
事,若便多生嫌怨,将来当家立业,岂不个个都是仇人?古来无与宗族乡党为仇
之圣贤,弟辈万不可专责他人也。

    十一月信言现看《庄子》并《史记》,甚善。但作事必须有恒,不可谓考试在
即,便将未看完之书丢下,必须从首至尾,句句看完。若能明年将《史记》看完,
则以后看书不可限量,不必问进学与否也。贤弟论袁诗、论作字亦皆有所见,然空
言无益,须多做诗多临帖乃可谈耳。譬如人欲进京,一步不行,而在家空言进京程
途,亦何益哉?即言之津津,人谁得而信之能?

    九弟之信,所以规劝我者甚切,余览之不觉毛骨悚然。然我用功,实脚踏实
地,不敢一毫欺人。若如此做去,不作外官,将来道德文章必粗有成就。上不敢欺
天地祖父,下不敢欺诸弟与儿子也。而省城之闻望日隆,即我亦不知其所自来。我
在京师,惟恐名浮于实,故不先拜一人,不自诩一言,深以过情之闻为耻耳。

    来书写大场题及榜信,此间九月早已知之,推县考案首前列及进学之人,则至
今不知。诸弟以后写信,于此等小事及近处族戚家光景,务必一一详载。季弟信亦
谦虚可爱,然徒谦亦不好,总要努力前进,此全在为兄者倡率之。余他无可取,惟
近来日日有恒,可为诸弟倡率。四弟六弟纵不欲以有恒自立,独不怕坏季弟之样子
乎?·

                   致诸弟  道光二十五年初一日京寓

        ·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闻,无师无友,挺然特立,作第一等人
    物。昔婺源汪双池先生一贫如洗,三十以前在赛上拥工画碗,三十以
    后读书,终身不应科举,卒著书百馀卷,为本朝有数名儒,彼何尝有
    师友哉?又何尝出里间哉?余所望于诸弟者,如是而已。

四位老弟足下:

    诸弟写信总云仓忙,六弟去年曾言城南寄信之难,每次至抚院资奏厅打听云
云,是何其蠢也!静坐书院,三百六十日日日皆可写信,何必打听招差行期而后动
笔哉?或送至提塘,或送至岱云家,皆万无一失,何必问了无关涉之赍奏厅哉?若
弟等仓忙,则兄之仓忙殆过十倍,将终岁无一字寄家矣。

    送王五诗第二首,弟不能解,数千里致书来问,此极虚心,余得信甚喜。若事
事勤思善问,何患不一日子里?兹另纸写明寄回。

    家塾读书,余明知非话弟所甚愿,然近处实无名师可从。省城如陈尧农、罗罗
山皆可谓明师,而六弟九弟又不善求益。且住省二年,诗文与字皆无大长进,如今
我虽欲再言,堂上大人亦必不肯听。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闾,无师无友,挺然特
立,作第一等人物,此则我之所期于清荣者也。昔婺源汪双池先生一贫如洗,三十
以前在窑上为人佣工画碗,三十以后读书,训蒙到老,终身不应科举,卒著书百馀
卷,为本朝有数名儒,彼何尝有师友哉?又何尝出里间哉?余所望于诸弟者,如是
而已,然总不出乎立志有恒四字之外也。·

                   致诸弟  道光二十九年三月廿一日京寓

        ·决不以做官发财,决不留银钱与后人;若禄人较丰,除堂上甘
    旨之外,尽以周济亲戚族党之穷者;此我之素志也。
        ·将来我夫妇所有衣服,五兄弟站间均分;我所办之书籍,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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