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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然而高者天也,蔚然而叠者山也,渟然而流者江河也。有耕于野者,有负于途者,有往来游戏者,有呵道队仗行者,有追逐者、喧笑者。其物有木,有草,有石,有飞鸟,有鸡,狗、马、羊、豕。适于其市,杂然而陈者,无所不有。其人,男女犹是也,服饰犹是也,言语犹是也,居处饮食犹是也。士人行焉,止焉,食焉,息焉。心廓然而舒,神焕然而畅,亦几忘其身之在生之胸中也。
三日,至一所,其郊原如绨锦,城郭如云霞,宫室如珠贝。入焉,见其人皆衣绣而冠玉,餐香而饮雪。翠竹蔽其墉,瑶草环其阶,绎花拂其檐,孔翠鸾鹤舞于庭户之间。无风而神籁韵于耳者,笙璈琴管之音也。旗旌摇摇,帘幞垂垂。栏楯纵横,窗扉四开。彝鼎几研之属,陈不一处。于是意迷神眩,仿徨焉而莫知所向。
俄有童子搴帷出,谓之曰;“观止乎?未也。盍随以来?”士人欣然武其后,历数闼,曲折洞达。行其左,奉佛之堂寂以高,经其右,祀仙之馆净以广,升其中,庋书之阁光明而邃奥。进抵其内,有巨人焉,坐圆台之上。士人敬且畏,仰而瞻,俯而拜,旁而伺,就而问;巨人若弗见焉、弗闻焉,不言不动,寂然如止水。槁然如枯木,屹然若顽石。俄有捧衣进履,陈牛羊、具酒浆而进者,巨人如故也。又有赍金怀玉及舁货贝而入者,巨人如故也。于是皆退。少焉,人报曰:“患至矣!”乃闻戈马汹涌,破门而入,环而攻之者皆张弓露刃之夫,复有狞鬼群魔跳踉乎其前,鸷兽毒蛇盘踞乎其后。士人股栗噤伏,魂魄震慑,而巨人亦如故也。顷之,纷纷者欻然俱灭。士人欲趋出,乃有女子旖旎而来,花颜而霞衣,云烟五色,缥缈护之,若隐若见,且前且却。忽有红树生台下,须臾寻丈,状类珊瑚,巨人乃震荡欲堕。俄空中一剑飞出,断树砉然。女子隐去,巨人始定焉。
士人睹之,且喜且怵,忽念此固生之胸中也,何为乎不归?前童子在侧,笑曰:“故道不可复识矣。”引之出自旁门,指画其途曰:“由此其可达也。”士入遵面行,行不计程,宿不计处,朝而暮者不计日,朔而晦者不计月,寒而暑者不计岁。向之来也,草木青青而华也,而今黄落矣,未几则又甲坼矣,水波溶溶也,而今潦降潭清矣,未几而川复涨矣,风暖而日喧也,而今霜雪载途矣,未几而阴谷之冰凘矣,燕则再雏矣,雁则再宾矣,月弦而璧者不知其度。时倏然其速也,途杳然其长而无极也。于是感怆悲涕,苦远不得归。疑其梦也。而非梦也,疑其死也,而非死也。遂大呼生曰:“公戏我,公戏我!”
忽自生左耳中落。视残红犹明焉,墙外之柝四声耳。生则酣寝榻上,推而起之,乃大笑趋出门外。自是不复见。
——士人者,姓周,失其名。
爱驴
某翁富而吝,善权子母,责负无虚日。后以年且老,艰于途,遂买一驴代步,顾爱惜甚至,非甚困惫,未尝肯据鞍。驴出翁胯下者,岁不过数四。
值天暑,有所索于远道,不得已,与驴俱。中道翁喘,乃跨驴。驰二三里,驴不习骑,亦喘。翁惊,亟下,解其鞍。驴以为息己也,望故道逸归。翁急遽呼驴,驴走不顾,追之弗及也。大惧驴亡,又吝于弃鞍,因负鞍趋。归家,亟问驴在否,其子曰:“驴在。”翁乃复喜,徐释鞍,始觉足顿而背裂也,又伤于暑,病逾月乃瘥。
吴生
荆州田舍翁何某,乡里称长者。乾隆四年春,有葛衣人来访之,自云:“家江右,吴姓。途穷求助。”何辞焉,而视其人,虽敝衣赢尪,神采特异,乃复问之,曰:“君颇识字否?”吴曰:“我固诸生。”何曰:“儿辈方求师傅,敢以辱先生。俟秋获所入,敬戒行李。可乎?”吴曰:“诺。”遂洁馆舍,卜日使二子煜、熥及从子燧受业焉。既严且勤,颇尽师职。自夏徂秋,亦殊不言去。岁时修脯,悉却不受,曰:“但求吃饭处,奚以金为?”
既三年,何有姻娅许某者,夜经何宅后,见一人裸身被髪,拜月于丛树之间。审之,吴生也,大骇急去。及返诣何,侦吴生。吴生方午餐,愈疑之。乃以状告何,且曰:“诡异若此,不遣且为患。”先是,何以吴衣葛无以御冬,制缊袍赠之。吴生笑不受,而衣葛如故,亦未见其寒也。心窃疑侄,至是闻许言,深然之。乃谓吴生曰:“先生固有归志,为儿辈羁留久矣。敢具刍粮,为君启途。”即袖中出十金为赆,吴笑而受之,曰:“即今日行矣。”何请暂留,为杯酒之饯。吴坚谢,遂长揖别去。
他日,何策卫而出,复遇吴灌綐溪边,因问曰:“先生未归耶?”吴曰:“方授徒东村李氏,未有行期。”款叙数语,别而行。前二三里,复见吴坐大树下,颇疑诧。吴见而笑曰:“引避不及,幸恕之。”何唯唯驰去。过李氏之门,却见吴生与李立门外,乃大诧。李固何旧识,乃前诘吴曰:“顷两遇先生,遽已在此,何间道之速也?”吴不答。李笑曰:“先生固未出,公焉得见之?得毋误否?”何默然,曳李于内,问吴所自来,且述其异。李曰:“适主于我四栽矣。”计其在李氏时,即其在何氏时也。相与惊绝。趋出视吴,吴已去,后遂不复至。
——何燧官武清令,尝为人言之。
猫言
某友言:某公夜将寝,闻窗外偶语,潜起窥之。时星月如昼,阒不见人,乃其家猫与邻猫言耳。邻猫曰:“西家娶妇,盍往觇乎?”家猫曰:“其厨娘善藏,不足税吾驾也。”邻猫又曰:“虽然,姑一行,何害?”家猫又曰:“无益也。”邻猫固邀,家猫固却,往复久之。邻猫跃登垣,犹遥呼曰:“若来若来!”家猫不得已,亦跃从之,曰:“聊奉伴耳。”某公大骇。
次日,执猫将杀之,因让之曰:“尔猫也,而人言耶?”猫应曰:“猫诚能言,然天下之猫皆能言也,庸独我乎?公既恶之,猫请勿言。”某公怒曰:“是真妖也!”引槌将击杀之,猫大呼曰:“天乎冤哉!吾真无罪也。虽然,愿一言而死。”某公曰:“若复何言?”猫曰:“使我果妖,公能执我乎?我不为妖,而公杀我,则我且为厉,公能复杀之乎?且我尝为公捕鼠。是有微劳于公也。有劳而杀之,或者其不祥乎?而鼠子闻之,相呼皆至,据廪以糜粟,穴簏而毁书,揓无完衣,室无整器,公不得一夕安枕而卧也。妖孰甚焉?故不如舍我,使得效爪牙之役,今日之惠,其宁敢忘?”某公笑而释之,猫竟逸去,亦无他异。
《东阳夜怪录》记苗介立事,猫之能言,古有之矣。而此猫滑稽特甚,足为捧腹。
瓜异
某公尝市一瓜,大可如斗,置案下。夜半地上有声,嘤咛如鸡雏千百。察之,自瓜中出也。视瓜,乃洞灼有光,如万星烂然射目。惊语左右,闻见皆同。使燃烛谛观,则声寂而光彛印V梦萃猓┤掌手┤挥猩灰喑9弦病;騿浿渡醺寿匏椤!
秦某
宋某者,直隶玉田人。尝举进士,后以事被罪,配乌鲁木齐。白香幼随其考为边吏,尝从宋受书。时有秦某者,亦配军也,山西徐沟人,与宋特相善。每过宋斋,说往事,故白香闻而熟焉。白香告余曰:
宋初至配所时,谒关庙,阶下立一人,年界五六十,疏眉而秀髯,目宋而笑,若曾相识者。巳而呼宋曰:“子吾故人也,而不识几?”宋愕然,唯唯莫对。其入乃能道宋郡县族里氏名及事状甚悉,且曰:“田国荣来欤?然当至。”田国荣者,宋之家仆也,时果在道矣。于是宋闻之讶甚,曰:“仙乎哉,仙乎哉!何以能然?”亟叩其姓氏,则曰秦某也。秦谓宋曰:“吾所以识子,乃以梦故。虽然,言长矣,非立谈可讫。”遂与归其所居,述其详。
秦谓宋曰:“吾向在京师。某年除夕,忽梦为有司逮去,鞫于刑曹。狱成,配于此。亲旧相吊而别也,吏卒相拘而行也,山川关塞道里之所经,水陆舟车步马程宿之所身受,无不尽历。至乌鲁木齐乃惊觉,则献岁而贺客来也。心疑而恶之。至上元夜,忽又续前梦,则至配所以讫于身终而觉。遂信其有以。越三日而事果作矣。得罪以来,事无巨细,率与梦符,莫能强异。适遇子于庙,亦遵梦而行者也,而果遇子。请更言其后,以试吾梦。如子某年某月吉,某年某月当小蹇;某事如志,某事当无成。某月且疾病,某月当愈,某月有获,某月当有所失,某某当来,某某当去。此皆吾梦中事也。梦境渺茫,每不自信,又恐迹涉诡怪,惑人听睹,重取罪戾,深秘不敢言。子厚于我,姑言之,以试吾梦。”
宋于是遂与定交。然疑其或有他术,久而察之,然后知其果梦也,而非术也。识其所言,无弗验者。梦既久,事以千万计,秦亦不能尽记。事至辄忆之,则娓娓而竟其后,无弗验者。
秦谓宋曰:“无弗验者。独一事弗验。吾梦居此地时,乃三城品列,今独一城耳,此为不验。”乾隆三十年后,屯田既广,商贾云集,更筑新城以处之。后又移陕西满兵驻防于此,复筑满城。三城之说亦验。
宋有母年老,岁时诞节,未尝不瞻望涕泣。秦慰之曰:“无伤也。子行遇释,且终养。”后数年,宋果释归,奉母以终,乃卒。秦卒于配所。
噫嘻!除夕一梦也异矣!越十五日续梦之,其后数十年复履而行之,以至周旋琐杂,语言纤碎,目见而耳闻,无异于己。
而不相谋者,莫不如印同符合。比于他人,盖不啻两世,亦古今以来仅有之事也。然岂非数哉!白香在乌鲁本齐,年尚少不能具悉,比述于余,又忘其四五。余记之,又逸其四五。盖非其详矣。白香又言:宋晚岁颇明于卜筮,推占后事,往往与秦梦符也。然耶?否耶?
武侯碑
卒制军莅成都日,掘城下得古碑,勒五‘火’字,旁有武乡侯款识,因移置武侯祠。是日大蛙见于市,旁有穴焉,或倾以盂水,蛙避入穴,穴亦塞。次日,蛙数万队行,诣武候祠,填塞门巷。众祷焉,已而不见。顷之,成都火起者五处,延毁万家。乃悟所掘者武侯镇火碑也。复埋之,遂不复火。
姚子英
闽人桃子英,少而俊。随父商淮阴,父命挟资之京师,谋为小吏。渡黄河而北,忽得寒疾,甚困。税居莱庙中,久之,药焉而愈。出游庙旁村里间,见之者目相环也。
既还庙,夜中忽有丽女子入室。姚惊曰:“汝人耶?”曰:“否。”“鬼耶?”曰:“否。”‘狐耶?”女子笑不答。遂同欢寝,旦则倏然去,不户不庭,信狐也。夜复来,则授丹数粒,使服之,盖媚药也,益健于人道。
居无何,姚父至,盖闻其疾来视状。见其愈也,乃促之就道。姚不得已,行。流连数十里外,待女子,女子不至。数日,姚度父已归,复还庙中。女子至,喜曰:“妾知郎,情者也,必返,故至。”姚戏曰:“卿狐矣,乃不能随我,曷故?岂非忘我哉?”女曰,‘无须见责,明旦随郎俱去耳。”
是夕漏三下,闻檐际鸡声喔喔,女急推姚起,曰:“亟窜!老父迹至矣!”即以长衾裹姚,挟之破扉出,登垣而奔。如乘马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