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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船在继续缓缓移动,西莉亚的思绪仍在游荡……到目前为止,西莉亚尽管有意识地不去考虑将来,但难免想起一些往事。
尤其是近日来,她老在犯疑:她那么突然地离开费尔丁·罗思错了吗?她辞职时很性急,是凭直觉干的。这样做也不明智吗?西莉亚疑虑不定,这疑虑又使她嘀咕:她会不会即将体验比眼下的疑虑更难受的悔恨和痛苦呢?
显然她的离去对公司和对蒙泰尼上市并未产生多大影响。该药在二月份如期推出,看来颇获成功。在出发旅游前,西莉亚和安德鲁就从商业报刊上获悉,很多医生立即在处方中采用蒙泰尼。此药很受人欢迎,尤其对怀孕期间必须继续上班的妇女,使她们免除上午恶心呕吐现象,这十分重要。看来已很明显,这新药成了费尔丁·罗思的一大财源。
在法国时她还了解到:研制出蒙泰尼的吉伦特化学制药公司也同样从该药获利。
看来,《法兰西晚报》上关于努松维尔和西班牙的病例的报道,并未影响蒙泰尼的声誉。在美国,莫德·斯特夫利博士反对该药的论调也一样,既没什么人听她的,也没能阻止该药的销售。
西莉亚收住自己的思绪时,船已快靠岸了。它准备停靠十号码头,他们将在那里上岸并办理海关手续。
身旁的安德鲁忽然大叫一声,“在那儿!”
“那儿什么?”
他递给她望远镜,指点着,“对准那第二个大窗户,在码头上方,钟楼左侧。”
她莫名其妙地照办了。“要我找什么?”
“你会看见的。”
他们身边的人已陆续走掉。除安德鲁夫妇,只剩下两三个乘客,其余的都回舱去作上岸的准备了。
西莉亚一面调着望远镜,一面看来看去地搜索,一会儿工夫便喊叫起来。
“我真正看见了,我简直不相信……”
“你可以相信,”安德鲁说,“确确实实是他们俩。”“莉萨!布鲁斯!”
西莉亚高兴地大声喊着两个孩子的名字。接着她一手拿望远镜,一手使劲挥动。安德鲁也挥手了,他看见在那大玻璃窗后,莉萨和布鲁斯正在笑,在激动地向他们挥手。
西莉亚还有疑问。“我不明白,我们没想要孩子们来,他们怎么会来的呢?”
“我想要他们来,”安德鲁平静地对她说。“实际上是我的安排。我们在新加坡的时候,趁你不在身边,我打了好些个电话才办妥,不过……”
西莉亚仍感茫然,似乎没听见什么。“见到他俩我当然高兴,不过他们暑假要干活,怎么脱得开身呢?”
“那也容易——我给他们讲清楚要他们来这里的缘由就行。”他取回望远镜放进匣里。
“我仍然不明白,”西莉亚说。“你要孩子们来这里?”
“就是,”安德鲁让她释疑。“这样我才能信守诺言,那是我多年前许下的。”
“对谁许下的?”
“对你。”
她望着他,还是困惑不解。
安德鲁温和地提示说,“那是在我们度蜜月期间。我们谈心时你对我讲起,为什么你不愿在夏威夷而愿在巴哈马度蜜月。你说夏威夷会引起你伤心。
接着你讲到你父亲牺牲在珍珠港,随亚利桑那号沉到了海底。”
“等一等!”西莉亚的声音勉强算得上悄悄话。对,现在她确实记起来了……过去这么多年也记起来了。
那是在巴哈马海滩上度蜜月的一天,她向安德鲁谈起她印象已淡的父亲——海军军士长威利斯·德·格雷……“只要他回来休假,家里就总是很热闹,很开心。他个子很大,说话声音很响亮,他使人笑口常开,而且很喜欢小孩。他还是个强者……”
安德鲁——当时就理解她,那以后也如此——曾问道,“你去过珍珠港吗?”
她曾回答,“我尽管弄不清什么原因,至今还没打算去……你会觉得我这念头奇怪,但总有一天我会乐于到我父亲牺牲的地方去,但不是一个人去。我想带上儿女去。”
正是那时安德鲁才许诺说,“当我们有了儿女,当他们懂事的时候,那时我会安排这事的。”
这诺言……是二十年前许下的。
圣伊莎贝拉号向十号码头缓缓靠拢,盘着的缆绳抛了出去,这时安德鲁悄悄对西莉亚说,“咱们明天就去,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去亚利桑那号纪念馆,去你父亲殉难的舰只那儿。
并且按照你的愿望,让孩子们跟你一块儿去。”
西莉亚的嘴唇哆嗦起来,她伸手紧握安德鲁的双手时,激动得似乎话也说不出。她抬头眼对眼地望着他,眼神里的倾倒之情,很少有男子见到过。
等她终于说出话来时,声音由于激动而显得深沉,她说,“啊,你的心灵真美,真美!”
二
上午十点,安德鲁叫的豪华轿车已由司机开来,在卡哈拉·希尔顿饭店门前等他们一家。八月下旬,天气虽热,却有南风轻吹,所以并不难受——这就是夏威夷人所谓的科纳天气(这种天气的特点是刮南风或西南风,有时有大雨。译者注)。要不是有零星的片片积云,倒是个万里晴空。
他们的套间俯视威阿拉艾高尔夫球场,往南可看到太平洋。莉萨和布鲁斯一早就在这里跟父母共进早餐。昨天和今天,他们四人就一直乐呵呵地谈个没完,讲阔别半年来的经历见闻,有生动的问题和回答。莉萨以洋溢的热情高兴地在斯坦福读完了第一学年;布鲁斯即将升入希尔中学的毕业班,现已申请上马萨诸塞州的威廉斯学院——这学院本身就有历史意义,与他那一贯的主要兴趣相一致。
一方面是对历史有兴趣,再方面也预见到今天的事,布鲁斯说,他最近完成了对一九四一年日本人偷袭珍珠港的研究。他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们有问题,我想我可以回答。”
“你真叫人受不了!”莉萨对他说。“不过,既然你愿意免费效劳,我不妨屈尊享用。”
在早餐桌上,西莉亚尽量做到和家里人一样互相逗乐,但异乎寻常地有点心不在焉;很难说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在今天,她过去的岁月有一部分似乎又回到了——或者即将回到——眼前。今天一早醒来,她就意识到这是个向往已久的重大日子,穿着上也应与之相称。于是细心挑了挺括的白色百裥裙,藏青色与白色相间的定制上衣,穿上白凉鞋,准备再拿个草编小白包。她这身穿着想取得的效果是:既不随便,又不过分正式,而是潇洒大方,要……她想到的词儿是:怀有哀思和敬意。去和家人会合前她检查了一下自己,这时一种怀念父亲之情油然升起。开始,她竭力控制自己,终于这怀念明确了起来:要是他活到今天该多好!他就能看到我——他的女儿,还有我的丈夫、儿女了!
大家似乎事先就感觉到西莉亚的情绪,穿得都不像平日随便。莉萨头天穿的是牛仔裤,今天却是简朴而漂亮的印花薄纱连衣裙,显出她那光彩照人的青春美丽。西莉亚一时从莉萨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身影——十九岁——已是二十七年以前了。
安德鲁选了一套轻便服装,多日来头一次系上了领带。西莉亚在想,丈夫快五十岁了,头发全都花白了,随着岁月流逝,越发显得仪表堂堂。布鲁斯虽严肃,却仍带孩子气;他外穿一件印有希尔学校字样的茄克,里面是敞领衬衫。
乔丹一家来到车前,司机举手触帽为礼,拉开了后车门。他问安德鲁,“是乔丹大夫吧?我想你们这就去亚利桑那号?”
“对,”安德鲁看了看一张纸,“不过他们要我对你说先不去游客中心,直开太平洋舰总的专用码头。”
司机扬起眉毛,“您一定是要人。”
“我不是,”安德鲁笑着朝西莉亚看看,“我太太是。”
大家上车出发,莉萨问,“什么叫舰总——你怎么说的?”
是布鲁斯作的回答。“那是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的简称。嘿,爸爸,你搞幕后活动了吧!”
西莉亚好奇地盯着安德鲁。“这一切你怎么安排的?”
“我抬出了你的大名,”他告诉妻子。“亲爱的,恐怕你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挺管用哩,敬佩你的人真不少。”
其余的人要他讲清楚,他才说,“如果你们一定要弄明白,那好吧。我给费尔丁·罗思夏威夷地区的经理打了电话。”
西莉亚插话,“赤村田野?”
“是他。他要我转告你,人们都非常想念你。而碰巧赤村的连襟是位海军上将,其余的事就不难办了。所以我们要乘上将的专用汽艇去亚利桑那号沉没处。”
“爸爸,”布鲁斯说,“你安排的一切太棒了!”
他父亲笑笑。“谢谢你。”
“我谢谢你,”西莉亚说,然后又问,“你跟赤村交谈时,有没有偶尔问起目前的情况?”
安德鲁沉吟一下,“你指的是费尔丁·罗思……关于蒙泰尼的事?”
“对。”
他本不希望她问,但也只好回答,“看来很顺利。”
“你知道的事还没说完。”西莉亚不依。“把其余的都告诉我。”
安德鲁很不情愿地说,“他说蒙泰尼是个大胜利。用他的话说,‘销路好得要命’。”
西莉亚点点头。这情况跟大家指望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出入,可同时也进一步证实了蒙泰尼刚上市时所传出的消息。然而这情况也确实加重了她最近的疑问:她辞职是否太轻率愚蠢?接着她决心在今天——这特殊的日子——一定要把这想法抛开。
轿车飞快地驶过鲁那里洛和摩亚那拉两条高速干道,穿过建有现代多层高楼的檀香山闹市。约二十分钟后,他们在阿洛哈运动场附近离开了高速干道,不一会儿就开进美国海军专用的阿耶艾亚湾。小小的舰总专用码头周围景色秀丽,是军人家属的住地。
一条五十英尺长的海军通用艇,即所谓上将专用艇正开动了柴油机等在码头边。该艇由两名身穿白制服的水兵驾驶,艇内已有六、七位乘客坐在主甲板的天篷下面。
一名水兵是年轻女子,她管“艇首锚缆”,见乔丹一家上了汽艇就解开缆绳。在汽艇中部驾驶室里的舵手将小艇缓缓驶离码头,进入珍珠港内船只来往如梭的航道上。
早先在陆上感到的微风,到海上就强劲一些;小小的海浪轻拍着艇身,偶尔小水花也溅到艇里来。港内海水呈暗淡的灰绿色,水下的东西不是看不清便是根本看不见。
他们这汽艇按逆时针方向环绕福特岛航行时,女水手开始讲解了。安德鲁、莉萨、布鲁斯都在全神贯注地听,唯有西莉亚因沉浸在回忆中,思想开了小差,只听见一些片断。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星期日早上……日本人携带鱼雷的俯冲轰炸机、战斗机以及袖珍潜艇突然袭击了……第一阵攻击于早上七点五十五分开始……八点零五分战列舰停泊区炸得地动山摇……八点十分亚利桑那号的前弹药舱被击中,一声爆炸随即沉没……八点十二分犹他号被炸翻……加利福尼亚号和西弗吉尼亚号沉入海底……俄克拉何马号倾覆……总共的伤亡人数为:死两千四百零三人,伤一千一百七十八人……”
这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她在想——三十六年,相当于一个人的大半辈子。然而此刻却觉得并不久远。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