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哮双手麻痹,已经痛到几乎快要握不住剑柄。
树夕跟自己相同。只因为异于常人就受到拘束,光是活在这世上就饱受排挤。
是谁决定他们不可以活在这世上?是神只吗?假如天底下真有如此傲慢的家伙,我会一剑把弛的脑袋砍成两半!我会亲手破坏掉这所有一切。
面无表情的哮,被满腔怒火逼到濒临失控边缘。
天啊,好狭隘。好狭窄。这具躯体根本狭小到不足以表现出我的怒火。
体统算什么?普通的人心算什么?我的身体没有多余空间可以容纳下这些东西。
我的身体光是承载怒火就已经接近爆满了。
哮倾尽全力,一剑猛然劈落。
直击壁面的瞬间,手中长剑的剑身伴随尖锐声响弹开,拦腰断成两截。
『该死……!』
脱口咒骂的哮握紧断剑,再次凝聚全身力量。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用力抓住哮的肩膀。
回头一看,赫见站在背后之人竟是父亲。
父亲的神情充满绝望与愤怒,同时夹带着一丝悲伤。
他狠狠赏了哮的脸颊一拳,半拖半拉地将哮带回家。
从父亲口中听来的叙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事实上,这是一则天方夜谭没错。一方面是因为只有草剃家传承了这段实际上曾经发生过的历史,而且就算真的听完如此破天荒的故事,也一定不会有人相信。
树夕是哮的妹妹,名叫草剃树夕。在战场上大发神威的草剃真明流,原本是一门名叫草剃诸刃流,专门用来对抗幻想生物的剑术流派。
此外,草剃的家系则继承了一个自太古时代延续至今的诅咒。
父亲讲述的所有一切,全都是哮一无所知的讯息。
『我们草剃一族,必定会生下身为异端的女儿。』
父亲语气平淡、神情凝重地对哮说道。
过去在日本,有一种名叫鬼的幻想生物。
鬼怪的特性既诡异又恶劣。它们不会进行繁殖行为,而是采用《转生》的形式寄居于人类身上。鬼必定经由人体降生,就算顺利击杀,也会再次从其他人类的胯下诞生。草剃一族则是代代均以承接讨伐鬼怪的任务维生。据传过去曾在神话世界斩杀八头恶龙的盗版神技等等……草剃一族就是运用这些——鲁莽、实在不适合人类使用,且不惜自我毁灭之构想,所衍生而出的瑕疵剑术技巧,与阴阳师联手屠杀鬼怪。
但纵使歼灭了所有鬼怪,其魂魄总有一天会寄居在他人身上,再次生下全新的鬼怪。因此草剃家为了防止鬼怪转生,便要求太古时代的阴阳师,将所有鬼怪全数封印于自身一族的精卵之中。
为了不让其他人生下鬼怪。为了防止鬼怪扩散增长。
草剃一族——一肩挑起了这项骇人诅咒。
自此,草剃家便有了世世代代都会生下鬼怪结晶的惯例。
百鬼夜行。
草剃家如此称呼他们一族所生下的鬼怪结晶。而草剃一族也都代代奉行着——每当生下有鬼怪寄宿于体内的婴孩,就必须当场斩杀的铁则。
『作为百鬼夜行诞生的新生儿,一概都是女婴。而我们草剃一族代代均规定,必须当场击杀出生于草菇家的女婴。』
然而……父亲补了一句但书,悔恨不已地低头向下。
『鬼怪的力量年年渐趋强大,到了我这代……终于无力消灭鬼怪了。无论是砍下首级,还是刺穿心脏……就是杀不死百鬼夜行……杀不死树夕啊。』
据说降生于人世的树夕,在还是婴孩的阶段便已身怀超乎想像的强大力量。
纵使父亲挥刀砍下首级,似乎也会立刻长出另一颗替代的新头颅。树夕才刚出生,就杀光了剩余的一族成员,只留下父母亲的命。
『这也太奇怪了吧。假如树夕是鬼怪的话,那她应该也会顺便杀死老爸老妈才对。换作是我就会这样做。所以我认为她根本不可能是鬼怪。』
哮如此说道。
『树夕个性很温柔啊。』
远比自己来得更有人情味的树夕绝对不可能是鬼怪,哮对此深信不疑。
父亲不发三一。哮虽然也明白父亲还有事情瞒着他没讲,但由于整件事情听起来实在太过荒唐,导致他根本提不起劲追问到底。
『别再接近树夕。她……不是如你所想像那般容易对付的存在。』
『我搞不懂为什么不可以接近她。我想见她。只要有她陪伴在身旁,我的内心就不会感到暴躁不安。我不晓得这算是喜欢或讨厌,但她对我来说是个不可或缺的人。』
『…………你也已经长大了,讲话愈来愈有人情味了呢。』
父亲脸上浮现出悲喜参半的复杂表情。
『但我无法允许你去见树夕。我不能让你背起这个沉重的负担。希望你能谅解父亲的苦心……』
纵使父亲说希望自己谅解,他也根本无法接受。
在哮心中,树夕的存在已经变得太过庞大了。
至于是不是鬼怪,对他而言一点都无关紧要。
他纯粹对树夕是自己妹妹的事实感到开心。
『树夕是我妹妹……她晓得这件事吗?』
『…………』
『……老爸,我很庆幸她是我的亲妹妹。拜她所赐,我才变得比较有办法理解他人的感受。我总觉得再过不久,自己就能成为老爸所期望的那种正常人。所以老爸,拜托你别讲出不准我去找她之类的话啦。』
听见哮这样说,父亲站了起来。
『……哮,请你原谅力量不足的父亲。』
此时的哮,还不明了父亲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之后的几个月,哮被禁止前往找树夕。
哮由于被安排暂且前往外地道场习练剑术,有好一段时间都不在家。
到了某个新月高挂的夜晚,悲剧发生了。哮一回到家,竟赫见父母亲身子交叠,血流如注地倒卧在道场正中央。
哮连忙冲向气若游丝的父亲身旁。
『是,哮……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
『…………树夕她……逃到箱子外面……我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凭我一个人……再也压制不住她了。树夕原本就恨透了我。杀不了那孩子,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结局。』
父亲懊悔不已地咬牙切齿。
哮明白父亲握在手中的刀剑,究竟代表了何种意义。
就在怒火攻心的哮准备放声咆啸之际,父亲突然将刀柄推至哮的胸口。
『……由你……选择吧。』
『老、老爸你胡说些什么啊……』
『这是只有你才办得到的事情。你跟树夕的关系变得太过密切了。』
『…………』
『假使可以的话……我实在不想让你背起这份重担……
父亲一边口吐鲜血,一边抓住哮的肩膀。
『只要身为草剃家的一份子……就非得做出选择不可……正如我过去所做的一样。』
『…………』
『……是要诛杀……或者守护……就由你选择吧。』
哮搞不懂父亲为何要将这样的事情交托给自己。
目睹父亲流下眼泪,哮顿时发不出声音。
『那孩子是人……是个怀着人心及魂魄而降生的鬼怪。』
『…………这是什么意思啊……?』
『至于你……则是……』
哮睁大双眼,等着聆听下一句话。
然而无论经过多久,父亲始终未曾再开口对他讲话。
猛一回神,哮发现自己单手持剑行走于山中。
脚步蹒跚不稳、连扯断藤蔓的力量都使不上来,他就这么一边频频被绊倒,一边下意识地往前走。
『……树夕。』
哮只能茫然若失地轻唤着妹妹的名字。
这时的哮实在太年幼,根本无力扛起自己的宿命。若换作以前的哮,或许还能毫不犹豫地实现父亲的心愿。然而时至今日,哮的利剑早已生锈。对哮而言,现在的树夕已是一名比任何人都来得尊贵、也比任何人都还重要的对象。
『……树夕……你在哪里……』
哮宛如寻求帮助似地四处徘徊。
他好想现在就触摸那孩子。
他好希望她能设法替自己化解掉内心这股无可救药的狭隘感——现在可能有办法理解我的对象,就只剩下树夕一人而已。这个世界只剩我们兄妹两人。而这个世界却绝对容不下我们的存在。
想见她一面。好想见树夕一面。哮就这么顺从内心渴望踏入森林。
是诛杀或守护——父亲要他作出选择。
既是如此,哮决定选择守护。
这还用说吗?树夕是自己的妹妹。没什么好迷惘的,赌上性命保护她就好。
抵抗吧,如果这个世界不肯承认树夕的存在,那就使尽全力反抗到底。
哮加快步行的速度,开始往前奔跑。
跑啊跑、跑啊跑、跑啊跑……哮总算来到树夕的身边。
『————』
先前的想法、言词,全数烟消雾散。
在能够一眼尽览下方那座贫寒村落的高崖上——
赫见一头鬼怪,静静伫立于只有星光闪烁不已的诡异夜空底下。
那头鬼怪——呈现出身穿雪白装束的少女姿态。
然而会让人觉得看起来很漂亮的,就只有具备少女姿态的中心部位。除此以外,周遭一带放眼望去——便只见蠢动。宛如把大量鬼怪丢进锅子来回搅拌混合一般,不知如何形容的存在遍布四面八方。到处都长满嘴巴、到处都长满眼睛、到处都长满了角。
那宛如是一座以毁灭建构而成的城堡。
那宛如是一个持续进化的骇人威胁。
那宛如是一朵盛开的疯狂气焰。
份量极其惊人的肉块不断侵蚀周遭的地面、岩石、树木及花草,加以吸收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那种状态,以混沌来称呼可说是再合适不过。就连色彩也显得模棱两可。根本分不清是不是肌肤的大量肉块,滋滋地释放着宛如被烤熟般的蒸气,异口同声地嗫嚅细语,呼唤着他的名字。
——哮。
——哮……你在哪里?
感觉既怜爱、寂寞,又不安地呼唤着哮的名字。
如同空谷残声一般自山沟断崖上响起,回荡于深山林间。
呼唤着心爱之人名字的鬼怪合唱戛然止息。
紧接着,镶嵌于蠢动肉块表面的无数眼球霍然转动,同时望向哮。
『『『『『『『『『『『『『『『哮?』』』』』』』』』』』』』』』
『 啊啊 总算 见到你了 』
位在中心的人形部位流下鲜血般的泪水,转头望向哮。
只见纯白装束的心脏附近染成一片赤红,具备少女外貌的部位对着哮展露微笑。
哮内心的感受并非恐惧,而是只有满满的悲伤。因他看见一张与周遭异形极不相衬的人类笑容出现在眼前。
想要守护她——这份心意至今仍旧没有改变。
可是,在眼前扩展开来的光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树夕吗?
面对力量过于凶猛的妹妹,哮逐渐失去保护她免遭世界排挤的信心。
树夕则在蠢动的肉块之中,一味地对哮露出微笑。
紧接着,开口说出她的愿望。
『『『『『『『『『『『『『『『 杀了树夕好吗? 』』』』』』』』』』』』』』』
『 哮 请你动手杀了树夕 』
哮彷佛回应她的心愿一般,迈开步伐往前走。
即便有气无力,哮仍紧握着手中的刀,并未让刀尖落地。
此时,哮总算明白父亲所说那句话的含义。
无论是谁,必定都杀不死树夕。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找不到有办法终结她性命的人吧。但假如她期盼死亡降临的话——倘若心爱之人能为她带来死亡的话——相信树夕一定愿意接受。她应该会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