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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耕:我不是怕,是担心咱这一家子人。日本人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咱家•;•;•;•;•;•;我是担心咱家这帮孩子。闺女多,又都长得俊。万一小鬼子来了,藏没个藏处,躲没个躲处,怎么办哪?
四妹:善耕,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要不赶紧定个日子,给麦秀和佑山的事儿办了吧。要不这小鬼子来了,这亲可就成不了了。
善耕:这话对。等我和爹商量商量,去趟曹桥镇,和大姐定个日子。
四妹:要办就得快办,都落了雪了,进了腊月了,怎么着年前年后也得办了。
善耕:好,我这就跟爹说去。
四妹:善耕,那咱俩咋办?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就这么过下去呀?等到我死的时候算是孤魂,还是算野鬼?
善耕:四妹,你放心,等办完了麦秀的事儿,我就跟爹说,爹就是不愿意,我也得别着把你娶过来。
四妹:善耕,那我可等着那一天了!
995、冬日。日景。关家大院。关如水房中。关如水站在书架前翻找东西。善耕入。
善耕:爹,找什么呢?
关如水:我记着有一本关汉卿的剧本儿,想找出来看看。
善耕:爹,我来帮你找吧。
关如水:不用了,我也是闲的。坐吧。
二人坐。
关如水:善耕,有事呀?
善耕:爹,有。
关如水:说吧。
善耕:爹,刚才我跟四妹商量了一下,打算赶年前年后张罗着把麦秀和佑山的喜事儿办了。他们不办,仁赋的婚事儿就没法办。
关如水:那得和你大姐商量商量。
善耕:那我去一趟?
关如水想一想:善耕呵,自从我回到家中以后,一直是深居简出,很少外行,如今我年岁也大了,出去看看走走的心情也少了,但是咱这儿的这片土地我是喜欢的。是这儿的这片土地养育了咱关家的一代代人;养育了这儿的乡亲们。这是咱们的家,是咱们的土地,是咱的汗水、泪水浇灌出的土地。是咱们生,咱们长,咱们扎根儿的地方。可是,日本人已经打过来了,保不准哪一天,日本人就得夺了咱的这块土地。这块土地是咱最亲的土啊!说实话,儿子,我心疼,我想看看它们。看看这片收完了庄稼,坦坦白白露出来的这片土地。它是咱的地,是金子都不换的地!是咱的心头肉啊。
善耕:爹,这儿也知道。
关如水:善耕,爹告诉你的话别忘了,咱是中国人,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不管到什么时候,咱不能丢了中国人的气节!不能丢了咱的家,咱的土地。不能做对不起祖宗和儿孙们的事儿,不能对不起国家,更不能当汉奸!那方印,宁可毁了,也不能落在鬼子手里。
善耕:爹,那方印你放心,你说的办法是最牢靠的。咱谁都放心。
关如水想一想:我跟你说的积蓄的那事儿你办了吗?
善耕:爹,都悄悄办完了。在厚田屋里那个暗窖中。
关如水:有多少?
善耕:五十万大洋,还有金子,总值在二百五十万左右。
关如水:好。
关如水提笔,在纸上奋笔疾书:恶风骤起卷狼烟,家国破碎在眼前;英雄无泪仗铁戟,豪杰有胆执钢鞭;生当多行正义路,死即少化无耻钱;但有春风再一度,花还红来月还圆。(配关如水读诗心声。)
关如水掷笔:走!善耕,上曹桥,爹也到大地上看看去!
996、冬日。日景。关家大院后院后门处。大柱、希汝、占伍等备车马。
四妹:大柱,车里的暧炉烧上了吗?
大柱:烧上了,车里比咱屋里还暧呢。
四妹:那就好,碳带足了,别把老爷子冻着就行。老爷子是谁?是咱祖宗!
大柱:知道了,四姨。
997、冬日。日景。关家后院后门处。善耕轻扶关如水出。
关如水白四妹一眼:好话也说得刺儿哄哄的,别以为我聋,我耳朵好着哪,啥我都听见了。
四妹:好!你利害!你是千里眼,顺风耳!行了吧?
关如水:这还差不多。
善耕:爹,那咱上车?
关如水略想:善耕啊,你说说看,都这个时候了,这善犁到底上了哪儿啦?怎么还不回来?带着豆花儿和孩子在外,兵荒马乱的,出点事儿怎么办哪?
善耕:爹,你也别太惦心了,善犁不是小孩子,话少,从不惹事。我看没事,大不了受点苦。
关如水:唉,没想到,该省心的,偏他就成了最不省心的;真是气死人啦!
四妹:老爷子,快上车吧,里面暧和着哪。
关如水:我知道车上暖和着哪,我做的车,我还不知道?
四妹撇撇嘴。
田儿、善耕搀关如水上车。
998、冬日。日景。关家大院后门打开。大柱赶车出后院门。
善耕、四妹、仁赋、那希汝、大柱、银秀各乘一马相随。
943、冬日。日景。关家车马出北门,上龙岗,沿龙岗向前行进。关如水在车窗中向外张望。
999、日景。龙岗上。善耕与占伍并马而行。
善耕:占伍啊,我见这一阵子怎么占印和崔允德来往得这么近?
占伍:没什么事儿,你放心吧,大东家。
善耕:也不能说没事儿。崔允德是小人,小日本儿来了,那肯定是个汉奸的料。得多加小心哪!另外,跟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外面的口碑恐怕不能好,也是影响生意的。
占伍:大东家,我向你保证,占印绝对不会和崔允德那样的人同流合污的。
善耕:你怎么知道不能?人心难测。
占伍:大东家,等有机会我跟你好好唠唠,你就明白了。
善耕:占伍,你还来了神叨劲儿了。
占伍:瞧大东家说的,哪是神叨哇!
善耕:我看你还是劝劝他,不要和他来往。
占伍:中,我听你的。等有空我和他唠唠。
1000、冬日。日景。龙岗中段,去莲花庵的岔路口处。遥远处隐隐约约显现荗杨口一带的起伏山岭。
1001、冬日。日景。龙岗上。关如水坐在车内,撩开车窗帘向外观望。
关如水:大柱,把车停下吧。
大柱喝停马车。银秀、田儿搀关如水下车。关如水站在龙岗上举目眺望。目光表情庄严凄凉。众人站在关如水左右,表情凝重怅然。
关如水慨叹之语气:这块土地真厚哇!从咱们的祖宗开始,就靠着这片土地养育子孙,繁衍后代,直到咱们这儿,日子过得一直不错。你们说是不是呀?
众人:是。
关如水:我记着我小的时候,有一年的春天,我的爷爷带我上龙岗;那时候的本县知县叫于子丰,是一个颇有学识的人。诗文不错,可以说出口成章。那天他恰好也便装上了龙岗巡耕。就是看看春耕怎么样了。那会儿正好是庄户人都在田里驱马驱牛耕作。吆吆喝喝,一派升平景象。于县令和我爷爷都是儒学夫子类人,两人素有诗文来往,也常以诗酒会友。正好在龙岗上相遇,又赶上那个时候,那种景象,不免都有激情勃发。我爷爷就让跟着的厚田的太爷取了一张小桌,两样小菜,一坛酒,就在这龙岗上一坐,鸦噪雀鸣,春风艳阳,老酒腌菜,翁风鹤容的两个老者,谈吐清雅的一席诗话,那个情调真好哇!那才叫真正的如诗如画。想起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地感受到,太平的日子难得啊!
关如水举步,沿龙岗向西慢慢行走。
关如水:太多的我也没记住,我就记住了那天于子丰的一首诗,他给这首诗起了个名儿叫《龙岗翁话》:春风云淡暧阳早,把酒龙峰笑颜好;孙儿绕膝又童话,翁声忽道人不老。一捧黑土酿新乐,三把春种播旧岛;秋丰满斗金银粟,只怕村姑手不巧。多好的诗呀!想想这首诗,想想那时的情景,恍如隔日,隔日的太平景象。而这些年来,虽然国中乱起,但这也是咱们的家事,咱们没怕过,对咱们百姓来说,谁做了皇帝都是皇帝,感觉上无非就是好皇帝坏皇帝而已,就好像一家人中老大老二老三哪个管家,老大好,管了家,管的是咱自己的家;老二不好,管了家,管的也是咱自己的家。与旁人无关。这跟鬼子不一样,他不是咱家的人,他来咱家那叫什么?那叫霸,那叫抢,用一句文词说,那就叫侵略。他是来祸害咱们的。你说要是有这样的人入到哪一家,哪一家不乱了套?哪一家不遭了殃?哪一家能容忍?都不能!都知道他来了咱就没好儿!
关如水长叹:我喜欢这儿的土地呀,这是咱自己的家,这是咱自己的土地。咱自己生活在这儿心里踏实。可这鬼子一来,咱还有好日子过吗?没了!你们都是关家的家人,有一句话你们记住了,有国才有家,无国哪有家?亡国之家,那是人家的奴隶。那是亡国奴!虽然咱们关家挡不住鬼子,咱没有法子,但你们千万记住,宁可要饭吃,宁可一死了之,也不能当汉奸,不能做对不起祖宗,对不起乡亲,对不起这块养育咱们的土地的事!
关善耕:爹,我们都记住了,这儿风大,快上车吧。
关如水摇摇头:咱们的土地呀,祖宗留下的土地呀,养活咱们的土地呀,要没了!
关如水眼里闪出两颗混浊的泪珠儿。
善耕:爹,别说了,大家心里都知道该怎么做。您就放心吧。
关如水:要知道有今天,春夏秋三季都出来看看就好了。你们看看,这片土地一季一个样儿,哪一季都另是一个样儿。春天的时候土也新鲜、草儿也新鲜、空气也新鲜,没不新鲜的地方。就是野地上的一块牛粪瞅着它也新鲜;夏天的时候,一片片的庄稼地,一眼望不到边,高粱玉米谷子,就好像一群姑娘媳妇,蹦蹦跳跳的孩子,招人喜欢。瞅着让人觉着活着有劲头儿;秋天的时候,金黄一片,沉甸甸的,成了的庄稼沿着这龙岗两边向远处漫过去,就好像打天边泼过来的一地金子,瞅着厚实,高兴。觉着日子有大奔头。等到粮食入了仓,你再一看,厚厚实实,就像一仓的金豆子,你都舍不得吃。就说咱这粮食烧出的酒吧,那香味儿,顶风也能飘出去二十里!到了冬天,大雪飘了下来,把这龙岗两边盖了个严严实实,天虽然冷了,可你朝着这白茫茫的一片大地望去,安安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你就也觉着好像自己也躺在炕头上热烘烘的被窝里一样,舒服。
善耕:爹,还有八里河的鱼。
关如水:可不,那会儿小的时候,哪有性子钓鱼,拿了个叉子,往河里一站,等着不动,那鱼就绕着你的腿转。真是鱼米之乡,多好的地方啊!
善耕:爹,要不咱们上车暧和暧和再下来?
关如水:不冷。
关如水继续向前走。
关如水:人活着,其实就恋着两件事,一个家,一个亲人。若是说大家,就是咱的国家,若是说小家,就是咱生活的这块地方。这块地上活着的就都是咱的亲人。所谓皇天厚土,就是国与土,家与人。说实话,一听小日本来了,要抢咱们的家了,我就心疼。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我是跟着王爷的,王爷走了,我留下来看家,我看见了洋鬼子干的种种坏事儿。我打那儿知道了一个理儿,只有兽性的人才会侵略,兽性的侵略才有兽行。小日本就是兽性的人种,所以它们打来了,必然要有兽行。这是毫无疑问的呀!
善耕:爹,咱中